景阳王正在和两位老友喝茶。
    “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难道本王的茶都难喝到让诸位难以下咽了?”景阳王呵呵笑了两声,“一个太监而已,也值得你们这么畏惧?”
    户部尚书摇头:“王爷,您实在是有所不知,这人……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景阳王:“此话何解?”
    户部尚书义愤填膺:“今年新选拔的上来的,我们左捂右挡, 看上的那几个都没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 其中有几个还是被连戚安排的人占走的!”
    景阳王:“他干政了?”
    户部尚书一愣。
    老王爷起身给自己的鹦鹉喂了几粒玉米,慢悠悠道:“后宫不得干政,有许阁老和礼部尚书他们在前面, 你着什么急?”
    户部尚书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随即哈哈大笑。
    消息传回到永慈宫的时候,李合咬牙:“大人,老王爷这是存心羞辱人呢!”
    后宫不得干政, 这就是讽刺他们都是后宫的人,不算个男人!他看向前面淡定的背影,拳头捏的咔吧作响。
    连戚回头,眉头微挑:“做什么?准备武力解决?”
    李合:“那老不死的东西欺人太甚!”
    “你能闯进景阳王府?”
    李合:“……”这时候还这么冷静是人么?
    “你能刺杀景阳王?还是多张了一颗脑袋?”
    李合:“……”你狠!
    “年轻。”
    李合:“……”你好像比我还小!
    也不知道是被景阳王气的还是被连戚气的,李合顾不上礼仪,掉头就走了!
    连戚姿态优雅地挽袖提笔, 在宣纸上写下“景阳王”三个字,随后有用朱笔在上面划了一道,轻笑一声。
    冬去春来,夏花又开。
    永慈宫后面, 连戚安排人修建了一个干净的大浴池,四面纱帐遮着,遮阳保温。齐暄也已经从懵懂地背念三字经变成如今正经八百地学千字文。
    江晚儿眼角抽搐地看着那几个零散地根本拼不到一起的笔画,更遑论认出里面是什么字。
    齐暄小脚丫垫在凳子腿儿上,姿态端正的写完最后一划,仰头看江晚儿:“母后,写完了。”
    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宫人们刚刚添好水的浴池。
    江晚儿给他擦干净额头上的细汗,褪了身上的小龙袍,让人先盛了水上来将他身上打湿,适应了水温,才笑着唤来一伺候他的小太监:“陪往上下去凫水,切忌不可离开半步!”
    自从去年夏天学了凫水,这可就变成小齐暄最爱的活动了,池子修好之后,嘉熙也来陪过他几次,两兄妹,感情眼见着好了许多。
    大长公主回了自己的府邸,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最近多了几道参她养面首的折子,不过都被连戚压了下来,江晚儿自认没有管教她的本事,这事儿听听也就过去。
    二长公主嘉善前些日子诞下长子,她倒是赐下去不少东西,为此冯太妃也来道了几次谢,平日的走动也比先前多少不少。
    不过最让江晚儿觉得头疼的反倒是三长公主嘉敏。
    午膳后歇晌的功夫,江晚儿问连戚:“哥哥,顾太妃上午过来,我看他那意思,是准备给嘉敏安排婚事了,你可知顾家老三是个什么人?”
    连戚坐在旁边给她打扇,低头沉思了片额:“那是顾家的幺子,听闻才识出众,样貌不凡,具体的还要让人查一查。”
    江晚儿略有些不解地皱着小眉头:“其实我一直没明白,嘉敏为何小小年纪就出宫立府,之前嘉宁和嘉善也是如此么?那岂不是嘉熙过段时间也要出宫了?”
    连戚:“并非如此,嘉敏长公主,有些特殊。”
    江晚儿翻身趴在小塌上,胳膊肘抵在塌上撑着下巴等下文。
    连戚伸手在她嘟出来的脸颊上擦了擦:“据臣所闻,嘉敏长公主似乎有梦游的病症,多年前她有回梦游出去,然后被人在顾太妃宫殿外被发现,后来就生了一场大病,有太医说她不宜在宫中抚养,这才送了出去。”
    “然后就一个人生活在宫外的府邸?”
    连戚:“嗯,顾太妃派了四个贴身的宫女,又从娘家安排了可信的嬷嬷进去照顾她。”
    “看她那性子也是个胆小怯懦的,难不成这么多年就一直在公主府里生活?不和人接触的么?”
    “臣不知。”
    “行叭,可是顾太妃难道对这个女儿不喜么?不然为何想让她嫁给顾家长房的幺子却不嫁嫡长子?”
    连戚撩眼看她:“臣晚些让人整理好嘉敏长公主的事情给您送回来,不过你是不是该睡了?”
    起五更的日子久了,江晚儿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上次还险些昏了过去。
    太医过来诊治说这是因着她睡眠不足,昼夜颠倒导致的,连戚脸黑了许久,但也无可奈何。
    只是自那之后,他就变得更加忙碌了,甚至比许多朝中大臣还要忙!而最先倒霉的就是小皇帝齐暄。
    以前他对齐暄算不上热切,最多也就是江晚儿在的时候对他不讨厌而已。
    可自从这小崽子自己会走会跑开始折腾人,连戚对他的耐心就一点点消磨。小孩最是敏感,所以齐暄敢在江晚儿跟前闹,却不敢在连戚跟前皮,因此,被揠苗助长强行按坐这学帝王礼仪的时候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这倒是歪打正着,他和江晚儿俩人一黑一白,把小皇帝算是治的服服帖帖。
    连戚“威逼”,江晚儿“利诱”,小皇帝端坐龙椅的时间一日比一日见长,让江晚儿轻松不少,有时候甚至能借着珠帘的遮挡,靠在连戚胳膊上假寐片刻也不被朝官们看出来。
    至于珠帘后,早就换上了懂事儿的人。
    嘉敏的消息是暮晚时分送进来的,连戚看着手里的消息,眉头皱了皱。
    入夜后,换了身衣服出了永慈宫。
    “臣见过太妃娘娘!”
    梁太妃把手里的佛珠放下,转身看他:“本宫还以为亚父贵人事忙,早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
    “太妃说笑了,之前致死时候未到而已。”
    “如今到了?”
    “自然,臣请太妃看出戏如何?只是还请太妃莫要打草惊蛇,毕竟这次是巨蟒。”
    梁太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死水一般的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寒芒。
    夜风燥热,吹不散悲凉。
    连戚有交代了一些事情,折身返回。
    亚父之名定下之后,他便搬到了永慈宫里的一座偏殿里住,一样待遇按照超品分配。
    不过他除了更衣沐浴,鲜少回这里住,多数时候歇在书房、司礼监亦或者太后的寝殿。
    刚一进殿,他的脊背便绷紧了,沉声冷喝:“谁?”
    这里是永慈宫,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他的住处?
    正待他准备去过旁边架子上的长剑时,长缎寝衣的江晚儿便从内殿走了出来。
    “太后娘娘?”
    江晚儿歪着头看他:“哥哥出去了?去哪了?”
    连戚看见是她眉头蹙得更紧了,瞥见她光着的脚趾,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将人打横抱起:“您不在寝殿怎么到这来了?”
    江晚儿依偎在他臂弯里,闷声道:“待在寝宫的话,今晚怕是见不到哥哥了呀!”
    连戚觉得她情绪不对,像是话里有话。
    江晚儿:“哥哥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去哪了?”
    哥哥要说实话啊,不然,哼!
    连戚把人抱到椅子上转了一圈没找到鞋,用手擦了擦她脚底的脏污,顾不上她的问题,温和的声音有些发冷:“您就是这么赤脚过来的?”
    江晚儿生气了,别过头不理他。
    她都问了两遍了,他是故意不想回答么?
    她这摆明了不配合的小模样看得连戚失笑:“臣还未气,您怎么还先气上了?”
    江晚儿不知为何,这会儿觉得委屈得不得了,泪水在眼眶里晃了一圈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连戚慌了。
    江晚儿是个很少哭的人,近一年除了偶尔在床上会哭着求饶外,他从没见过她落泪了。
    卷翘的眼睫上挂着亮晶晶的透明珠子,微微颤动就会落下,粉唇紧抿,无声地抽泣。
    连戚一双手把她的脸捧过来,拇指刮掉她脸上的泪水,挑起衣袖给她擦拭有些泛红的鼻子:“别哭,臣错了。”
    江晚儿心里委屈,但不是要他道歉,哭唧唧地表达自己的不平:“哥哥,你长得好看,现在有事大齐的亚父,每日出去会见很多人,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可是……可是你答应过只喜欢我的!”
    连戚一双手不够用了,蹲着的他比坐着的江晚儿身形要矮上一截,他将手压在江晚儿的后颈上,自己仰着脖子凑上去亲她:“臣说的话永远做数的。”
    江晚儿嘟嘴:“可是你大晚上去见别的女人了!”
    连戚一愣,随即半跪着靠在她肩膀上低笑,江晚儿听着听着,就臊的脸红了。
    她这也太像妒妇了吧?小手推了连戚一下。
    连戚不为所动,还用胳膊将她整个圈在怀里:“臣去见了梁太妃,没做坏事,您闻闻。”
    连戚:“香味。臣身上都是佛像,难不成您以为臣会在佛祖面前亵渎神灵么?”
    江晚儿死鸭子嘴硬:“那可说不准!”
    连戚闷在她肩窝嗅了下,闷闷道:“嗯,是说不准。”
    江晚儿炸毛。
    “和您一起的,臣哪里都可以。”
    江晚儿:“!”
    江晚儿破涕为笑后,连戚捏了捏她红红的耳垂,磨牙:“赤脚跟踪?下回能不能穿好鞋子再捉臣?”
    “怎么说的跟捉……似的!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原本穿的有绣鞋的,追哥哥太急,掉了。”
    连戚:“……不用追,您叫臣一声,臣就会停下。”
    江晚儿:心跳到嗓子眼儿要出来了!哥哥也太会撩人了!
    鉴于她这作死的行为,连戚不得不大晚上叫醒了值守的小太监,让他去找江晚儿丢掉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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