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跳出来的是帝都电视台, 但播报着渔城的情况。一行行大字在屏幕前滚动, 希望看到此条新闻的市民能够赶紧通知身处渔城的亲戚朋友。正巧,没两秒之后红色的滚动字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柯宏方的脸。
    郁辞回头看向祁淮,轻声道:“不可否认柯宏方是个天才。”
    别人都道那一场夏夜降雪没有成功, 事实上只有郁辞和祁淮才明白到底成功还是没成功。
    如果不是祁淮, 那一夜必定会是白雪覆盖整个城市,一觉醒来, 只剩下彻骨冷意。
    祁淮敛下眼眸, “你在家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好。”
    …
    祁淮赶到渔城海边的时候,带着咸腥味的海水突然上涌, 从海底卷起的浪潮一下一下拍打着海边和沙滩。今天是周末,在海边游玩的游客并不少,此刻得到了消息都着急忙慌地离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深入骨血的恐惧和惊慌。及时赶到的警察们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着快离开。
    几分钟后, 整个沙滩只剩下祁淮一人。
    男人身材修长,沉默站着的模样像一棵笔直的白杨。他望着远处卷起滔天巨浪的海水,身后突然传来拉扯的力道。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满脸焦急的看着他:“你还傻呆呆站在这里干什么?海啸要来了,还不赶紧走?!”
    祁淮的目光划过他的脸。
    男人长相普通,眉骨间带着一股正气。
    男人见对方看着自己不为所动,顿时有些心气不顺。他拧着眉赶紧吼道:“我是军人,你现在就跟着我走。”
    祁淮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休假,带着妻子儿子过来这边玩。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男人似乎被气狠了,他力气不小,两百斤的人也能被他轻易扛起来,可祁淮看上去修长瘦削,却意外地像磐石一样,别说是扛了,拉都拉不动。
    脑海中分出了两道声音,一道声音催促着他赶紧离开,一道让他留下来带着祁淮一起走。
    也是这个时候,祁淮再次开口了,“你的妻子和儿子呢?”
    “他们已经走了。”
    “你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防止有你这样的人!男人一口气没吐出来,隐隐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你说为什么?我是军人,我有责任保护你们保护你,所以你赶紧跟我走。”
    祁淮却不为所动,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我也有责任保护你们。”
    话落下,海底忽然迸发出巨响,涌起的巨浪几乎与高楼比肩,咸腥的海水滴滴答答落在祁淮和男人的脸上。远处的天已经彻底沦为黑色,雨水一滴滴砸下来落在身上像是被石头砸中了似的,疼得人忍不住想要将自己团起来。
    眼前已经黑了。
    天黑,海水又将整片天遮掩,下一秒就会彻底将他们淹没。
    男人却还在坚持扯着祁淮的衣服。
    那一刻,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的黑暗让他开始回想前半生发生的一切——
    年幼时遇到山洪被军人所救,长大后瞒着父母填报了志愿参了军,此后的十多年时间他一直在前线奔波。
    父母担心他,妻子担心他,儿子常年看不到他。
    可他却始终都没有回头。
    因为那是他的责任。
    恍惚中,男人突然看到一丝光亮穿过了海水将他眼前的一切照亮。随后,被他拉住的祁淮轻轻地扬了下手,漫天海水倒退,像是他看过的所有电影倒放镜头一样,脱离了汹涌,海水如同一匹光滑的丝绸缓缓地淌回原位,渐渐融入整个林海。
    日光穿透黑漆漆的云层,仅仅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整片天都变亮了。
    乌云散去,暴雨停歇,脚边的沙滩上忽然爬上了一只寄居蟹。寄居蟹仰头看了看他,忽然又横着身体赶忙躲到了一侧的小石头里。
    望去,海面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仿佛还是那一片被上天庇护的海域。
    男人愣愣地瞪着眼睛,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一个极其真实又满是恐惧的梦。可脸上的海水和雨水清楚的告诉他刚才的一切确实发生了。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手中空荡荡的,那一截衣服和面前长相清隽精致的男人仿佛从未出现。
    …
    柯宏方的心情非常不错,尤其是在看到海啸和暴雨齐齐出现的时候。他一直觉得他的实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他从事科研这么多年,对自己有信心。当初夏夜降雪的实验结束以后他便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如今看到这一次的行动成功以后便愈发笃定当初的猜测。
    看吧。
    海啸和暴雨在他控制之中。
    只要他想,他就能控制这群人的生与死。
    他几乎是双眼发光的看着自己制造的这一场‘惊喜’。马上,马上这一场海啸就可以冲走整个渔城,这一场暴雨会蔓延到周围的城市。
    如果他愿意,他会就善心大发的救他们。
    但他想,没必要了吧。
    他还没有看到过那般壮丽的景观。
    柯宏方轻声倒数着,只要三秒,一切都将如他所料——
    3。
    2。
    1。
    数字数到最后,该发生的一切却并未发生。眼前的镜头里,扬起的海水停滞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海水退却,海面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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