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疤几乎成圆弧状绕在了女孩的脖颈上,以至于许暮洲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她是带了一条别样的项链。
    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严岑的话,她忽然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无声无息的夸张笑意来。
    但说是“笑”,从许暮洲的角度看来,这场面倒更像是恐怖片的高潮剧情前兆。
    女孩的嘴角高高地咧起,露出白色的牙齿,但面部肌肉僵硬无比,眼里的恶意毫不加以掩饰,混杂着嘲弄、厌恶和不屑,看上去哪有一点笑模样。
    离得近了,许暮洲才发现,女孩的瞳仁也比正常人大上两圈有余,眼白被挤占的只剩可怜巴巴的一角,瞳孔颜色纯粹而平均,看着跟洋娃娃的玻璃眼珠别无二致。
    许暮洲:“……”
    在这一刻,许暮洲发现,心理素质这个东西是真的能被锻炼出来的。
    因为此时此刻,他居然觉得自己非常冷静。
    女孩不能说话,但不代表她什么都听不懂,刚刚外头海浪冲上岸时,许暮洲清楚地看到女孩的耳朵动了动,显然对外界的声音很敏感。
    许暮洲不知道永无乡的“内置语言翻译系统”对于这种情况好不好用,但司马当做活马医,他伸手拽过了严岑,冲着那女孩问:“托娅还在这个城堡里吗?”
    许暮洲话虽如此问,心里却大概已经知道了答案。
    ——八成是不在了。
    许暮洲不太清楚这个城堡的镜像跟水晶球有没有直接关系,但大概能猜测出来,这个世界恐怕跟“托娅”那个世界并不在同一个轴上。
    许暮洲忽而想起自己刚到任务世界来时身上的女款睡裙,还有约瑟夫日记里那个突兀的“她”。
    那些违和的线索忽然在这一瞬间被许暮洲串联起来——在约瑟夫的日记里,“她”出现一天消失两天,频率正巧是和许暮洲他们见到的相反。
    许暮洲还记得,在“托娅”那个世界里,时间的流速比正常的时间要快上一倍,当时他还问过严岑,如果时间线的流速有区域性变动,要怎么维持平衡。
    但现在从这个转换频率来看,每两天丢失的十二小时,正好能组成一个新的二十四小时。
    ——所以说,时间线流速压根就没有变。
    这座城堡是“桥”在设置出的孤岛,虽然要被世界线的大规则束缚,却在这个标准下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规则”。
    好像确实有点意思,许暮洲想。
    所以其实约瑟夫看到的“天使”并不是许暮洲一直以来以为的“托娅”,而是面前这个女孩。
    但许暮洲怎么看,也看不出来面前的女孩有哪一点跟约瑟夫口中的天使有半毛钱相似之处。
    而且若说约瑟夫从一开始见到的就是面前的女孩,似乎也有哪里不对。
    许暮洲刚刚出门时就看过,镜像过后的城堡各个窗都被木板封得死死的,别说一个遇难的海员,就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想从窗户进来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体力。
    ——那约瑟夫又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获救的……乃至于,后面又是怎么遇害的。
    许暮洲飞速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似乎只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约瑟夫干脆从开头见到的就是面前的女孩,跟他们前期见到托娅一样,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给他塑造的认知中。
    而另一种可能性,则是约瑟夫也像现在一样,不经意间穿越了两个镜像世界中的隔阂,见到了两个“人”。
    许暮洲先前一直觉得托娅身上矛盾重重,但现在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和这座城堡,似乎身上也藏着许多秘密。
    他身后的严岑一直没有出声,凭许暮洲对严岑的了解,他八成心里已经有了什么盘算,只是正在验证而已。
    对于许暮洲来说,现在搞清楚面前的“女孩”到底是什么存在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发着光的水晶球总让许暮洲有点在意,以至于他不能像之前那些“工作经验”一样,把面前的女孩看成单纯的亡灵。
    换言之,如果把这座城堡看成一个主体,那么能跟“托娅”平分天下的女孩,想必会有着更特殊的身份。
    一听许暮洲问起托娅,女孩脸上挂着的假笑瞬间消失了,她放下嘴角,面无表情的盯着许暮洲,阴沉着脸,没有任何表示。
    许暮洲的耐心接近于告罄,但碍于面前这个女孩才可能是真的任务对象,所以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里那点不悦压了下去,任由她看。
    许暮洲本打算等她看够了,说不定能心情好地跟他交流一下,谁知那女孩看着看着,忽然从袖口抽出一把锃亮的长刀,毫无征兆地扬起手,狠狠地向着许暮洲刺过来。
    许暮洲:“……”
    ——什么毛病!这也太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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