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为水晶球“主人”的托娅却不行,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不止如此,甚至在水晶球映照出许暮洲的“未来”时,托娅也看不到水晶球内的幻境,许暮洲还记得,当时托娅说,他的未来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雾”。
    许暮洲一度以为“未来”这玩意还挺有隐私意识,但是现在仔细想想才明白过来,一个不完整的人,当然会被“未来”所抛弃。
    许暮洲心念一动,他用手支着地板从地上站起来,回手拍了拍自己裤子上沾染的地板灰。
    “好了,现在让我们去阁楼看看。”许暮洲说着回过身,冲着严岑伸出手,问道:“严哥,钥匙带了吧。”
    严岑默不作声地看了“托娅”一眼,然后从后腰的挂扣上取下那串钥匙,递给了许暮洲。
    许暮洲接过那串钥匙,轻松地在手里掂了掂,从里面挑出了那枚最小的钥匙,转身向楼梯那头走去了。
    他转身转得干脆利落,像是完全不担心“托娅”再在背后给他一刀一样。
    “托娅”目送着他走到楼梯边,然后被跟在许暮洲身后的严岑眼含警告地瞪了一眼。
    “托娅”的唇角微微一勾,有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从她唇边转瞬即逝。但随即她就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重新拉平了嘴角,又陷入了那种阴郁的气质中。
    她等到严岑和许暮洲一直走到二楼,才终于迈开步子,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托娅”走路的肢体动作有些僵硬,但脚步却看起来显得有些轻快。
    许暮洲也没费心去看她有没有跟上来,他捏着那把钥匙三步两步地往上走,目标明确地向着阁楼的方向走去。
    严岑维持着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他两步之后,余光不时会从楼梯间隙落下去,看看跟着向上走的“托娅。”
    “托娅”倒是一直很有分寸,一直维持着跟许暮洲足足一层楼的距离中向上走着,当看到许暮洲到达阁楼时,就干脆在楼梯口停了下来,不再往上了。
    严岑对她的识相很满意。
    许暮洲一马当先地登上阁楼,钥匙串在他手里哗啦啦直响。
    那枚精致的小钥匙被他**锁孔,像左轻轻一扭,锁芯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阁楼的门自动自觉地向内开去。
    柔和的光瞬间从门缝中倾泻而出,许暮洲微微用力推开门,发现那枚“失踪”的水晶球现在正悬在空中。它周身散发着温柔的光,将屋内那座孤零零的坟茔笼罩在光晕之下。
    许暮洲握着门把手站在门边,抬着头看了一会那枚水晶球,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走进去。
    “我彻底明白了。”许暮洲低声说。
    许暮洲说着,干脆关上了房门,又照原样锁好门,拔下了钥匙。
    “都明白了?”严岑问。
    “嗯。”许暮洲点点头,他顺着楼梯往下走了两级,又像是懒得下楼,于是干脆就地坐在了楼梯台阶上,有些疲惫地侧着头靠在扶手上,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托娅”。
    “她也可怜。”许暮洲说:“不被‘自己’承认就算了,还要被自己厌恶。”
    刚才看到阁楼中的水晶球时,许暮洲忽然在想,或许他之前也想错了一件事。
    他先入为主地将面前这个“托娅”看做托娅邪恶面的剥离品,于是顺理成章地认为她作恶是很正常的事。
    许暮洲怀疑过水晶球里“过去”的真实性,但却因为“托娅”对他展示出的攻击性,一直下意识地默认为,确实是面前这个“托娅”杀害了约瑟夫没错。
    但直到刚刚打开阁楼门的那一刹那,许暮洲才察觉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微妙感。
    ——从方才那个场面来看,许暮洲总觉得,“托娅”似乎是在守护阁楼上的墓碑。
    不,甚至不仅仅是这件事。
    连约瑟夫被害这件事,其实都是“托娅”自己翻出来给他们看的。这样看来,她跟另一个托娅一样,是个典型的矛盾结合体,她看起来自私又冷漠,还心狠手辣,可将这件事翻出来昭告天下本身就跟“自私”十分矛盾。
    “其实无论是从环境,还是从水晶球的指向来看,答案都很明显,这两个‘托娅’都是有缺陷的。”许暮洲说:“但我先前忽略了一个问题。”
    严岑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来,问道:“嗯?”
    “缺陷真的一定代表负面性格吗。”许暮洲反问道:“对于那个天使一样的托娅来说,自私或者嫉妒这种性格确实称得上缺陷,但对于面前这个‘托娅’来说,这些是她天生的本能,不能称之为缺陷。”
    “对她来说,她的缺陷可能也是镜像后的结果。”许暮洲指了指头上的阁楼,说道:“也就是普通意义上的正面性格……我觉得她其实很心软。”
    许暮洲话音刚落,严岑手腕上的绣球花就又落下了一点,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底了。
    严岑看了看手腕,又轻轻笑了笑,赞同道:“看起来说的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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