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堂周棠的卧房外,一名清风堂众守着,见南宫璞进来,并不让开。
    “夫人可在?”南宫璞问了句,意思是让他让开。
    那人点头回话,却仍不让开,“夫人安好,大公子放心。”
    “让他进来。”房内传出周棠的声音,此人这才让开。
    南宫璞微微叹气,见南宫琬陪着周棠,笑了笑,“小琬也在?夜深了,要不让人送你回房睡吧?”
    南宫琬看了他一眼,摇头。
    “家中不安全,小琬留在这里,我才放心。”周棠的声音冷冷的。
    “娘……”
    周棠怒道:“你可知,你还有个弟弟!”
    南宫璞又叹了口气,“我知道,阿瑾来过……”
    “你那位好夫人,悬赏八千杀自己小叔,厉害了,还不论死活!”周棠怒视着南宫璞,“清风堂,是我们南宫氏的还是她沈雪莹的?!在她眼里是连你兄弟都容不下了!”
    “娘……”
    “别喊我!族中之事,你和长老会商量,我不管你。我就问你一句,今天的事,你怎么处理?!”周棠盯着南宫璞问。
    南宫瑾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说:“此事,并不关雪莹的事。是长老会下的令……”
    “长老会?阿璞,你是骗我这个老太婆不懂事吗?长老会指挥得动清风堂?!”周棠忍不住高声道,“信你,倒不如信付青双!”
    南宫琬脸红了红。
    “娘,我……”
    周棠打断他,“我不指望你做什么。就一点,天亮后写封休书给沈雪莹,派人送她回娘家吧!”
    “娘。”南宫璞急了,“此事真不是雪莹的错。是我一直在与长老会商议,他们也提出此事,我并没同意。他们就不管不顾的到处发悬赏,娘,我……”
    “我不管你怎么处理族人,但任何人伤害到我们家人,就是不可以!要是你爹回来知道你做这样的事,会很失望。阿璞,我们教你与人为善,并不是让你凡事被人拿捏。”周棠叹了口气,“沈雪莹的事,给你弟弟、给我一个交待。晚了,你走吧。”
    1
    凌晨,仍不见天边光亮。南宫璞回到风华苑,在前院内站了很久,直到天边亮起了微光。
    承钧已搬出风华苑,自从得了个院子后,就很少再回这里。院中只剩下承锐,也吵着要有自己的院子。南宫璞悄悄进了承锐房间,轻轻替他盖上被子。还是改不了胡乱踢被子的毛病,总算现在不会掉下床了。
    南宫璞微微叹气,离开。天仍未大亮,沈雪莹一向睡的不深,或许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她睡了,南宫璞就不忍心吵到她。
    天已渐亮,院中下人们陆续起床忙碌,但他们的动静却比往日更安静,因为南宫璞就这样坐在主屋前的台阶上。
    南宫璞并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沈雪莹开门出来。
    沈雪莹见到他,似乎呆了呆,却并没出声,从他身边绕开。
    “雪莹,我们谈一谈吧。”南宫璞看着她的背景说。
    沈雪莹脸上透出一丝不屑的笑,回头道:“你休书写了?”从他身边经过,当先进屋,轻声道:“我总归是外人。”
    南宫璞跟她进门,随手关上门,走到桌前在沈雪莹对面坐下,却是半晌没开口。
    沈雪莹坐了会,忍不住道:“休妻要理由,家婆不喜倒也是个理由。但我要求休书将不喜的原因写明,好叫世人知道所为何事,是否我沈雪莹的错。”
    南宫璞又坐了半晌,眼睛只看着桌上的水杯,终于缓缓说道:“我们成亲的时候,你就坐在那张床上。你看上去很害怕,却又竭力不表现出来。那刻,我决定要护着你一辈子。你生承钧的时候,我没在家。等我收到消息赶回来,孩子已经出生三天了。直到你生承锐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你受了很多苦。所以我想,无论这辈子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负你。”
    沈雪莹淡淡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我想了一晚上,觉得其实,我们没矛盾……”
    听到南宫璞这么说,沈雪莹冷哼了一声。
    南宫璞看着沈雪莹,苦笑道:“我们夫妻十多年,你我早就一体……”
    “那又如何?你我之间的矛盾永远没办法解决。”沈雪莹根本没耐心再听他讲下去,抢白道。
    “阿瑾?”
    沈雪莹冷笑,“你知道还问我?”
    “为了辰州的事?”南宫璞继续问。
    “南宫瑾杀人如麻,又岂止辰州?!”沈雪莹反问。
    “辰州是军令,阿瑾是奉命行事。伟冬只是、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到现在,阿瑾都不知道当时伟冬在那里。”南宫璞耐心解释。
    沈雪莹笑起来,眼神却是悲哀,“沈家人总归没你南宫家的能干,所以,死也白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宫璞叹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你释怀。”
    “让我释怀?重要吗?”沈雪莹反问,接着又笑道:“把休书给我,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南宫璞摇头,“我知道,你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我。这次,爹的葬礼更是尽心尽力。不论爹是不是还在,这样都是最好的解释办法。雪莹,你一直都是明白人。”
    “南宫璞,你不要再说这些了,没有意义。”
    “不,我们一定能商量出办法来解决现在的事。”南宫璞肯定的说。见沈雪莹仍是不屑的表情,继续说道:“首先是长老会,娘说的对,不能由着他们拿捏。然后,是爹的事,我们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付青双原本和我说过,他要去找阿瑾查明情况。现在,阿瑾在平阳出现,他并没回来,我想应该是找到什么线索了。所以,我还是想查明真相。”
    沈雪莹抬眼看着他,“如果真相就是南宫瑾杀了你爹,你会怎么做?”
    南宫璞想了很久,“我觉得阿瑾不会……,但如果真是他做的,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我都会按族规国法行事。”
    “弑父,是要杀头的。”沈雪莹悠悠道。
    “我知道。”南宫璞看着沈雪莹,语气并没迟疑。“我也知道你掌控了不少清风堂堂众,你是当家主母,这没什么不好。所以,你也可以派他们去查,但必须是真相。”
    沈雪莹又冷笑了一声,“我去查,你必是不信的。但付清双查到的事,我也不信。不如让没关系的人去查。”
    “谁?”
    “我听别人说,有一个叫明月庄的,专门管各种闲事。”沈雪莹道。
    南宫璞点头,“好,这事你安排。于我,只想知道真相。那么,长老会?”
    “长老会?你不是和他们处的很好?”沈雪莹嘲笑道,“娘说了一句,他们不好,你就要和他们翻脸?”
    “之前长老会要核各堂的账,若是真像他们说的,只是学习、了解,能让族里各家参与,我也没什么意见。但现在,长老会在各堂指手划脚,哪里是学习、了解,根本就是想瓜分族产。族中财产并不是任何一房的,连我们都不能把这些算做是私产。”南宫璞看着沈雪莹,“我退让,是想能求同存异、双方谅解,而不是让他们得寸进尺。”
    “所以,你现在不想要长老会了?”沈雪莹的脸上有丝幸灾乐祸。
    “长老会是否存在并不是关键,关键是长老会不能是这种行事。”南宫璞道。
    “那你想怎么做?”
    南宫璞叹气苦笑道:“与他们讲道理,肯定是不成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
    沈雪莹无所谓的说:“你下决心处理,也不是没办法。反正,据我所知各堂都不会听长老会的命令,至多是烦了些、吵上几架。就算动手,各堂也不会吃亏。”说着看了眼南宫璞,“长老会都是各房家主,如果你有决心,那就把这些人都弄来平阳,分开软禁。不管怎么闹都无所谓,反正我们人多,直到他们解散长老会。”
    南宫璞脸上僵了僵,没说什么。沈雪莹却是看在眼里,随口说道:“不然还能怎么办?杀吗?我又不是南宫瑾,做不出这种事。”
    南宫璞又想了很久,点头道:“行。就是要辛苦清风堂了。”
    沈雪莹看着南宫璞淡淡的说:“养兵就是为了用兵,没什么辛苦的。”接着又问:“好了,休书什么时候给?”
    南宫璞苦笑,“我从没想过要休妻。只是、只是,你能不能向娘去……”
    “去什么?道歉?”沈雪莹问。
    “我知道,只是大家立场不同,于你也没什么错。但,娘这里……毕竟是长辈,她其实也不怎么管事。我们能服个软,自是最好了。”南宫璞恳求的看着沈雪莹。
    沈雪莹无所谓的笑了笑,“知道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下怎么对付长老会,至少南宫璞走的时候,早没了这些时候来的心事重重。
    沈雪莹在房中想了很久,终于拿出块红色的丝帕系到窗棱上。只过了一刻种,一位清风堂堂众敲门进来。
    “夫人找我?”清风堂堂众向沈雪莹行礼道。
    “南宫瑾呢?”沈雪莹问。
    来人神情郁闷了下,“被他逃了,不过应该受了伤,若是再发现行踪,他应该就没这么幸运了。”
    沈雪莹皱起了眉,“他也不是傻的,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来人笑起来,“他其实也没地方跑,最有可能的就是去荆州了。现在,有八千的悬赏,从平阳到荆州所有的大路小路,都起码有几拨人在堵他。我就不信他能跑得掉。”
    “平阳周围都是大山,他要跑进山里,就没这么容易找了。”沈雪莹担心道。
    那人看着沈雪莹,微笑道:“夫人,办法一直在夫人手上。”
    沈雪莹摇头,“他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就算娘重病,他也不见得会回来。”
    那人微叹,“下面各堂传回来的信息说,郦松然正以南宫瑾的名义的纠集各堂。好几个堂提出要让老夫人统领各堂,直到掌门回来。虽然他们的理由是对付长老会,但这种做法,即没与大公子商量过,也不是夫人的意思,怕是不妥吧?”
    沈雪莹看着他半晌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在下觉得此时老夫人还是病了好。”
    沈雪莹并没想很久,点头,“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人笑了笑,退出房门,却听沈雪莹道:“等等。你确定这药只会让人卧床不起?”
    那人点头,“夫人不是早就试过?用一次,能让人病三天。”
    沈雪莹摆了摆手,那人知趣的退出。
    2
    这几日,南宫璞还是狠下心,开始实施软禁计划,先从旁支开始。还没轮到二房,周棠就病了。
    南宫璞去看过几次,原本想让杜岭来看诊,但沈雪莹大概是因为南宫瑾的关系,并不相信杜岭,宁愿叫王大夫。王大夫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只说是年纪大、再加心事郁结,需要慢慢开导、调理。
    好在,沈雪莹一直尽心照顾,倒也让南宫璞稍稍放了心。
    自从周棠也病了之后,二个孩子就闹着不去学堂了。承钧怕沈雪莹辛苦,也帮着照顾,连出药、煮药的事,他都包了下来。
    这天,承钧仍在为周棠理药,承锐拿着空药碗小跑着过来,一脸焦急,“哥,你快闻闻,我觉得不对!”
    “什么?”承钧接过承锐递过来的空药碗,闻了闻,瞬间神色紧张起来,“这是奶奶的药碗?”
    “是。”承锐点头,“我看到娘在给奶奶喂药,等奶奶喝完,我和娘说,帮她把碗拿去厨房洗。不小心就闻到了,这、这味道是不是……?”
    承钧愣了半晌,拉起承锐道:“我们去给奶奶看个脉。”
    启明堂主卧,南宫琬和沈雪莹正在照顾着躺着不动的周棠。孩子们进房,向沈雪莹和南宫琬行了个礼,就要给周棠看脉。
    沈雪莹一惊,一把拉开承钧,小声骂道:“你要干什么?”
    “娘。”承钧急道:“我们怀疑奶奶是被人下了毒。”
    “你胡说什么?!”沈雪莹低声怒喝。“这是在家里,药是你理、你煎的,现在你这么说,是在怀疑我和你大姨?”
    “不是、不是的,娘。”承钧更急了,“我是、我是……”
    “你是什么?学了半桶水就胡乱诊断。”边说,边拉着两个孩子出去,“我还没问你们为什么不去上学,家里的事不用你们孩子插手!”
    “娘……”承锐撒娇道。“我们刚学了些看脉的手法,奶奶病了,我们想给奶奶试着看诊,当然做不得数啦,就是看一下……”
    “这么想当大夫?”沈雪莹瞪着眼问。
    承锐缩了缩脖子,“也不是,就是觉得好玩。“
    “玩?!”沈雪莹骂道:“奶奶病了,你们还想着玩?!明天,给我上学去!我不想在府里看到你们!”
    孩子们被直接赶出了启明堂。
    看着沈雪莹把院门关上,承锐问:“现在怎么办?娘不信我们会看病。”
    承钧想了想,拉着承锐道:“走,我们去找小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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