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川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为何徐侯爷全家可以不讲理,我就需要讲理?”
    “我怎么不讲理了?啊,我什么时候不讲理了?你将我女儿的头发剃成了阴阳头,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徐侯爷撕心裂肺尖叫,跳起来震得青石地面都咚咚作响。
    裴临川声音清冽,不疾不徐的道:“太多,罄竹难书。你女儿又丑又恶毒,长得丑本就是大错,再加上蠢笨如猪,是错上加错。”
    徐侯爷气得老泪纵横,拍着大腿哭道:“殿下啊,我平白无故受此侮辱,这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太子平缓了下心情,终于能说出话来,怒斥道:“放肆,徐侯爷乃是皇上亲封一等勋爵,岂能由你如此不放在眼里,大肆污蔑!”
    裴临川抬起手比了比,认真的道:“太大了,眼里放不下。”
    他看向太子,思索片刻道:“他是你舅舅,家里的小娘子们长得太丑嫁不出去,要不你将她纳进东宫吧,也省得她们到处说要与人做妾。”
    太子眼前浮现出表妹们的身影,不由得后退一步抖了几抖。
    王相见状心里失望更甚,裴临川从来就无所顾忌,再说下去只怕是会更丢脸,他上前一步抢着道:“我们还是进宫去,去皇上面前说个清楚明白,皇上自会还侯爷一个公道。”
    裴临川斜着王相,非常不满的道:“我本来要进宫,是你拦着我在这里废话半晌,白白耽误了我功夫。”
    王相将所有的苦楚都咽回了肚子里,裴临川可以不要脸面,他也从来不知道更不在乎这些,可自己还要,垂下脑袋闷声不响,与徐侯爷与太子又回了宫。
    徐侯爷府前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到了皇上跟前,今日没有大朝会,他好不容易有功夫在于美人处厮混到天明,正准备歇息一阵时,却又被拉了起来,离开时又遇到了张贤妃,哀哀怨怨哭哭啼啼,将他的好心情毁得一干二净。
    皇上眼下发青,强打起精神骂道:“都来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侯爷,一个国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丢的岂是你们的脸,我大梁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徐侯爷抢在前面,跪倒在地嚎哭着道:“皇上啊,你要为我做主啊,一大清早我都还未起床,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吓得以为是有叛军攻破了京城啊。
    那么厚那么重的大门,生生被砸得稀烂,府里又被国师的随从,杀了一堆鸡四处洒满了鸡血,可怜我从头到尾都不明白,我是何处得罪了国师啊。
    我家三娘子见他长得好看,说要做他小妾,这也是年轻小娘子不懂事,你已经将她头发剃掉,她已经名声尽毁,吃足了苦头,你难道还不满意,硬要将我们全府上下,全部逼死才会善罢甘休吗?”
    皇上撑着头,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徐侯爷,他这番话说得如此滴水不漏,难道一夕之间变得聪明了起来?
    王相心中微微一松,一路上教这个蠢货怎么哭诉怎么说话,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他出列躬身叉手施礼道:“皇上,我今朝在相堂当值,得知消息后赶去一瞧,徐侯爷府里已经一团混乱,他虽生气,却碍着国师的尊崇未曾反抗。
    唉,看热闹的闲人太多,府前的动静估摸着已传遍了京城,要是不秉公处理,只怕会引起上行下效。”
    皇上见裴临川端端正正坐在圈椅里目不斜视,像他们说的与他无关一般,神情淡定,不由得怒道:“你呢,可有何话要说?”
    裴临川站了起来,一声不响解着身上的衣衫,屋内众人都莫名其妙望着他,只有徐侯爷,眼神闪烁脸色渐渐发白。
    “这里,被亡命之徒砍了一刀。”裴临川雪□□瘦的腰腹上,狰狞的刀疤显得尤为明显,他仔细将衣衫穿好系上,语气平平。
    “这是在瀛州时,徐侯爷买通了亡命之徒,想杀了孟家一行,我救了他们所受的伤。”
    他坐回圈椅里,垂下眼帘略带羞涩的道:“在侯府门口就想解开衣衫,可人太多,要是被人看了去,好似有些害羞,我媳妇也会生气。”
    屋内众人:“......”
    王相此刻无比感激裴临川不合时宜的害羞,要是在府门前露出这一身伤疤,被围观人群看到,徐侯爷□□的名声不管是真是假,就再也洗不干净,作为太子的舅家,被连累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本来想说死无对证,可想到裴临川的本事,又怕他会较真,顺带翻出瀛州知州之死的命案来,自己也会被卷进去脱不了干系,干脆闭了嘴不再说话。
    皇上睡意飞去,揉了揉眼,难以置信的瞪着他道:“你怎么不早说?”
    裴临川从容不迫的道:“我忘了,是徐家那个丑娘子又跳了出来,我才记起此事。”
    徐侯爷权衡再三,心一横膝行几步,趴在皇上脚下咚咚磕头,哭道:“皇上,我根本不曾知晓此事,都是我教女无方,养得她无法无天,私自犯下了如此大的罪行。
    皇上啊,我这就回去处置了那个畜生,给国师赔罪啊。”
    皇上心里叹息,他又如何不知徐三娘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只是徐侯爷跟在他身边多年,虽然蠢却一直忠心耿耿。
    再说孟家也无人受伤,裴临川更好好的坐在这里,还有力气去砸了徐府,让他们在全京城面前颜面无存。
    徐三娘虽然可怜做了替死鬼,可这一切的事也是因她而起,她死了不再四处惹事,也算是一桩功德。
    他摆摆手道:“阿川你出够了气,此事就此了结,不许再胡闹。徐侯爷,”迟疑停顿片刻,终是叹道:“好好送她一程。”
    太子虽然不愿意娶舅家的表妹,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总算还有几分感情,此刻听到徐三娘没了活路,心有戚戚焉神色悲悯,眼睛渐渐泛起了红意。
    皇上瞄见太子神色,心中总算满意了几分,这个儿子虽说性子绵软,却心慈手善,先生说他是天命之人,当时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赵王聪慧,魏王善战,哪一个不比他强?
    现在他总算有些隐隐明白,这个儿子承继大位之后,至少其他的几个儿子能性命无忧。
    裴临川神情微微烦躁,微垂着眼帘想着自己的事,对于徐家谁死谁活,他一点都不关心。
    现在他担心的是,自己虽没有在很多人面前脱衣衫,可终是在皇上与丑八怪面前脱了,他们见到了自己的身子,孟夷光会不会生气呢?
    孟夷光在庄子里,徐侯爷门前的热闹,被老神仙即时了过来。
    她看完后真想将裴临川揍一顿,徐家虽然蠢,可留着他们还有大用。要是没有这个猪队友拖后腿,以着王相的精明,再处理起太子一系的事,就能轻松许多,太子又有先生加持,会更加难以对付。
    裴临川来到庄子,在书房里见到她没有像往常般笑脸相迎,心里忐忑不安,静静矗立在她面前,紧张兮兮的问道:“你生气了?”
    “徐侯爷如何了?”孟夷光没好气的反问道。
    裴临川飞快说了宫内发生的事,又紧着追问道:“你生气了吗?”
    孟夷光听到徐侯爷没事,顿时长长舒了口气,她还没有说话,就见他双手翻飞,着急慌忙解着衣衫。
    越急越解不开,他干脆用力一扯,呲啦一声,衣衫被撕开露出胸膛,惊得她瞪圆了眼,他这是在做什么?
    裴临川挺了挺胸膛,又走进了些,眼含祈求看着她道:“只让他们看了一眼,你多看几眼吧,不,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看不够摸也行,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孟夷光开始时还云里雾里,待听明白他的话,霎时伏在塌几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第51章 上钩了
    皇后坐在华丽却空荡荡的寝宫里, 身上深青色的缂丝褙子,尚服局量身绣成之后,送来上身已经不甚合身,腰身宽了两指。
    她突然想到了看到的傩戏中, 那些戴着鬼神面具的傩人, 自己此时像极了他们。
    徐侯爷呜咽的哭声好似还回荡在宫殿内, 经久不散,她仿佛还听到去世阿娘的哭声, 埋怨她没有照看好娘家兄弟。
    以前她还会去皇上面前求情,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告诉她,她的夫君已不是普通的夫君,是大梁的国君, 他的一举一动, 都牵扯到大梁的江山。
    他歇在何处, 都会记载在起居注里,以前那些小妾,已经不能称为妾, 都是皇上后宫嫔妃, 记录在册有了品级, 她不能随意打骂发卖。
    皇后嘴角讥讽越来越浓,皇上歇在何处又与她有何干系,他们早就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先前看着后院一个个新鲜水灵的小妾进门,登基后他宠了一个又一个,他早就不是她一人的夫君。
    可儿子,是她一人的儿子, 徐侯爷,也是她唯一的兄弟。
    皇后眼神狠戾,手紧紧拽着衣衫,殿内摆满了冰盆,她的手心却满是汗。
    徐侯爷失魂落魄从皇宫里回到家,走进了自从搬进来就空置的书房,在里面坐了小半个时辰,让人将贾胖子传了来,仔细询问之后,黑着脸叮嘱了又叮嘱,才让他退了出去。
    贾胖子走出徐侯爷府,回头看了眼新做的朱红大门,门匾上新挂上去的匾额,闻着空中的新漆味,抽了抽鼻子踌躇满志。
    徐侯爷终于肯信自己,先前得到了发财的消息,迫不及待禀报了上去邀功,却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自己比猪都笨,天上只有下雨下雪下冰雹,从没有见过下银子的,这么好的事,怎么能轮到自己?
    现在侯爷府被国师砸破了大门,闹得满城风雨,徐侯爷颜面尽失,嘿嘿,贾胖子简直想仰天大笑,他倒霉总算轮到了自己走运,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贾胖子浑身是劲,一刻都不肯耽搁寻到了钱贵,午时已过,他才似乎刚刚起床,睡眼惺忪肿泡着眼。
    他就着娇俏丫环的手喝了几口参汤,笑着招呼道:“快坐快坐,昨晚一高兴,与桃娘子多吃了几杯酒,胡混得晚了些,一觉就睡到了这个时辰。”
    “老钱这是遇到了喜事?嘿嘿我这里恰逢也有庄喜事要与你说。”
    贾胖子在他旁边的圈椅里坐下,顺手摸了把丫环细腻的玉手,从她手中接过了茶杯吃了口,见丫环媚眼如丝斜了他一眼,嘤咛扭身袅袅娜娜走远了,才砸吧着嘴收回了视线。
    “哦?”钱贵不动声色瞧着他,意味深长的笑道:“贾兄弟莫非是看上了我这个丫环,想要再做一回新郎官?”
    贾胖子叹了口气,遗憾的道:“我倒想,可家里那只母大虫只怕要与我拼命,算了算了,还是说正事要紧。老钱,你那些砸在手里的货,现在我可以全部接下来。”
    老钱愣了下,一拍大腿遗憾至极,“哎哟,你怎么不早说,昨儿个我就将货出得七七八八,这不连庆功酒都已喝过。”
    贾胖子脸上的喜意瞬时僵住,心里愤怒至极,属于他的货怎么能给别人?白花花的银子眼看就要到手,一下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他猛地一拍案几,气急败坏的道:“老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我还是怎么?我跟你说,你看不起我没关系,可你知道我背后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
    老钱也急了,双手不断乱摇,苦着脸一迭声的道:“我说贾兄弟,你与我相识也有了一些时日,我岂是那样踩高捧低之人?
    不瞒你说开始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也没有瞧不起你吧?后来我大致知晓你是贵得不得了的贵人,我就算再急再苦,也没有巴着你帮我解决难题吧?
    这是为何?因我见你爽快没有花花肠子,真心拿你当好友当兄弟看待,不愿让你为难。
    我一直在寻买家之事,可曾瞒过你?可你从没有说要啊,要是你说要,哪怕别人多给我一成利,我也断不会给他,会眼都不眨先紧着你。
    我全部身家都在这船货上,要是脱不了手,可不得赔个倾家荡产?本来走海船,就是拿命在赚银子,海上遇到风浪,海盗什么的都是常事,多少船一入那茫茫大海,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说着说着钱贵已经潸然泪下,黑瘦苍老如枯树枝的脸,皱纹丛生,常年走海的人,风吹日晒后,同样的年纪,比寻常人看去要老上个十来岁。
    贾胖子见他赌咒发誓诚恳至极,哭得让人心酸又可怜,心中的怒火也慢慢散去,
    可想到自己在徐侯爷面前许下的大话,还有自己富贵前程,贾胖子顿时心痛如绞,一下瘫倒在圈椅里。
    怎么就这么倒霉,不过就差了一天,就一天!
    他思虑再三,心一横神色阴狠,“这些货是由谁接了去?”
    钱贵愣了下,抹了把眼泪,叹道:“唉,我知你心中做如何想,可我看到你我交好一场的份上,就多嘴劝你一句。
    一则做买卖讲究的是宅心仁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二则是杀鸡取卵那是自断生路。
    你就算拿回了这一船货,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后谁还敢与你打交道?这些货卖完之后,你的铺子就空在那里?”
    贾胖子张着嘴眨巴着小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对啊,他与徐侯爷都没有想到,这船货卖完之后,没有了后续海货,他们又没有海船,总不能次次都靠抢货吧?
    那样谁还会拼着命出海给他们送货?到时他们的铺子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唉,我还有些货,你们先拿去试着卖卖,先将铺子打出名气来再说。
    你看马行街上,海外奇珍铺子与还有赵王家的八珍楼,这两家铺子生意最好,你的铺子不去与他们比,就是从他们手中捡些漏,也能赚好些银子。”
    贾胖子听到赵王,屁股就隐隐作痛,他恨恨的道:“凭什么要从八珍楼手上捡漏,我呸,待到太子登基后,有他好看的。”
    钱贵满脸无奈,含糊的道:“这太子殿下现在还只是太子殿下,唉,我们是兄弟,最最亲的兄弟,这些话跟我说说没事,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是砍头的大罪。”
    贾胖子打了个激灵,慌张四顾,见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才松了口气。
    他见钱贵一直好心提醒自己,心里不免又对他亲近了几分,怏怏道:“我也只是在你面前说说,徐侯爷给太子丢了脸,现在正忙着找补呢,我在他面前夸下了海口,要是回去说货都没了,还不得被他打死。”
    钱贵沉默半晌,深深吐出了口气,像是下了大决断一样,说道:“不怕你笑话,我们这些做买卖的人,都想着寻一个大靠山,可靠山太可靠,这利就要薄几分去,尤其是我们这些走海船的,更要慎之又慎。”
    贾胖子见他神情郑重,也坐直了身子,屏息凝神听着。

章节目录

佛系女主每天被迫营业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18官网只为原作者映在月光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映在月光里并收藏佛系女主每天被迫营业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