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钦佩林元晏的学识, 当年他没有科考,简承恩还觉得十分遗憾,他希望二人一同入朝为官,但可惜林元晏后来推掉了新帝的授官,这让简承恩十分诧异。
    所以在两个月前他就反复登门来游说林元晏,怎料他心意已决,还反过来劝他:“官场浩瀚,一旦入仕,人这一生的未来便一眼望到了头。你若赢,便可身居高位;你若输,不是告老还乡就是被套个罪名落得流放或斩首的下场。想想陆相,他的未来或许不是你我的未来,但谁能保证不是呢?宫墙太高,我不愿被困守在那样的地方。”
    “你的抱负呢?你要放下你的抱负,就做个碌碌无为的人吗?”
    “我的抱负便是娶了自己喜欢的人,其他别无他求。”
    那个时候简承恩真的觉得林元晏是被迷了神智,他想着到底是哪个女子生得何种模样才能让他变成这样。
    后来他在府中也见到了邬从霜,她确实是好看,但天下像她这样貌美的女子数不胜数,为何林元晏能为了她放下自己的理想、信念,难道与一个女子成婚,是真的那么重要的事吗?
    他无法理解,直到看到成婚当日,林元晏脸上流露出的笑容。
    他与他相识多年,却是第一次看见林元晏那样的笑容,那一刻仿佛全天下所有的幸福都落在他的身上,百花绽放,美不胜收。
    ——若有一日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便会觉得天下所有的一切皆可放下,世间追逐的所有皆可抛弃。你只会看着她,只愿此生都与她在一起。
    曾有人在他耳边说过的话再次浮现,那时他忽然有些羡慕起林元晏来,他想若他也能遇上一个喜欢的人,是不是也能笑得像林元晏一样幸福。
    所以今天在他成婚之日,有些羡慕嫉妒恨的他自然要来闹一闹,否则岂不是太让林元晏这厮顺遂了。
    林元晏看见简承恩出现,就知道他必要捣乱,偏偏其他人还好糊弄,这简承恩是他的同窗,又是科举探花,要解决他可比林府所有人加起来都麻烦。他无奈只能起身:“你今日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我怎么会让你不好过呢,这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我只是来参观参观,学习学习。” 简承恩笑得漂亮。
    林元晏无可奈何,他走到房门外,将他给推了出去:“行行行,我来陪你们,让从霜在房中休息吧,别打扰她。”
    “哇,你洞房花烛也舍得?不陪陪你的娘子?”
    “那也得你让我陪才是。”
    这简承恩,摆明了就是想闹洞房,他不想吓到邬从霜,只能自己把人轰出来,自己解决。
    邬从霜在屋内等了片刻,外面的人终于散去,她才舒了一口气掀开了帷幔。
    “香蕊,香蕊在吗?”
    “我在。”香蕊从外面进了来。
    邬从霜好奇道:“二少爷去做什么了?”
    “简大人逮着他喝酒,现在又回前厅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便从床上下了来,反正自己饿了,再吃些东西吧。
    到了后夜里,她早已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靠在床榻边。因为不知道林元晏什么时候回来,邬从霜有些犯困着眯了眼睛。
    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有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抚上她的发,邬从霜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林元晏已经坐到了床边,他靠得她很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身后的窗并没有关上,有月光撒在他肩头,散发着盈盈光芒。
    邬从霜往后挪动了一下想要拉开距离,林元晏却一把抓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凑近自己的脸:“我们真的成婚了吗?”
    他的眼瞳映着自己的脸,邬从霜意识到林元晏可能是喝醉了酒:“二少爷。”
    “你从未唤过我名字,你唤过陆后临,唤过香蕊,却没像以前一样唤过我的名字。霜儿,是不是这一世,你曾喜欢我……我有些惶惶不安,我害怕你会离开我。”林元晏另一只手缠洙了邬从霜的腰,将她圈在怀中,“你连络子都没有编给过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二少爷,你喝醉了。”邬从霜微微挣扎了一下,偏偏林元晏抱得十分用力。
    “我有没有喝醉,我只是太高兴了……”林元晏喃喃道,他看着邬从霜的眼眸,里面倒映着他的面孔。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探过了头来,亲吻上她的嘴唇。
    邬从霜没料到林元晏会忽然亲她,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探入了口中,一股淡淡的酒味瞬间弥漫进她的口中,鼻息中。林元晏用力抱着她,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两具身躯也紧紧相依,把她禁锢着,不让她逃脱。
    邬从霜正要挣扎一下,却听到林元晏可怜巴巴的声音:“不要推开我……”
    她瞬间有些哭笑不得,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二少爷,这被子上面都是花生枣子,膈疼我了。”
    “那我帮你。”林元晏伸出手将边上的被褥拉了过来,盖在了花生枣子上,然后将邬从霜压在了身下。他修长的手臂圈着她,另一只手缓缓解开了她的衣服。
    邬从霜怀疑林元晏是不是重生之后专门练了这方面的技能,从前他可没这么主动给自己宽衣。
    明明他的动作都是技巧,而且力量也远在她之上,却偏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博求她的同情,让她无法反抗。
    “我能亲亲你吗?霜儿。”
    “你刚才没亲吗?”
    林元晏想了想也对,他再次倾身下来,吻上了她的唇。
    衣襟被拉开,柔软的肌肤裸露出来,两个人的眼中都染着颜色……远处的烛火微微闪动,有光影在里面缠绵起伏,柔香四溢。
    ……
    北岱草原,岱族王殿。三皇子褚苍穿着一身岱族服饰,盘膝坐在一侧木榻上。有一个婢女端着羊奶进来,低着头恭敬的来到他面前:“大殿下,陆公子来找您。”
    “嗯。让他进来。”褚苍道。
    九个月前他抵达了北岱草原,首领阿葛比布病入膏肓,整个岱族落在了首领大妃麦娜莎和她的儿子郎圪尔的手里。为了能见到阿葛比布对外公布他的身份,他让陆后临扮作了天晋名医觐见了大妃麦娜莎。
    麦娜莎到底还是关心她的丈夫,同意让陆后临见阿葛比布并医治他。
    阿葛比布所患的是痨瘵,已无药可解。他让陆后临下了重药,为阿葛比布延续半年的时间拖延,在这半年里阿葛比布的病症会越来越好,但实则已是心力耗尽、回光返照的阶段。
    阿葛比布苏醒后召见了他,并对整个草原公布了他大王子的身份。
    褚苍虽有了大王子之名,但这远远不够,岱族是立长不立嫡,他在岱族没有势力,他所以需要得到阿葛比布的欢喜。阿葛比布确实很喜欢他,因为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的北岱公主的原因。还有一方面是褚苍虽生长于草原,但因为长期练兵,他的骑射和格斗在北岱大地上还无人能其左右。
    但这远远不够,阿葛比布的病情越来越差,他即将病逝,而自己要继承首领之位,还需要草原上其他三十二部的支持。
    陆后临来了草原之后,依旧穿着天晋的服饰,束身长衫,头上佩戴着白玉发冠,反倒是越来越像书生模样,与从前跟在自己身边当将士时越来越不像了。
    见他进来,褚苍摆了一下长袖:“说说三十二部的情况。”
    他快刀直入。
    陆后临拱手道:“北岱三十二部,其中已投诚的有七部,他们以前都是与殿下交手过,信服殿下的能力,其余二十五部中,有六个部族尚且犹豫中立,剩下的都投靠了二王子郎圪尔。”
    只七个部族,一旦阿葛比布逝世,他要夺下首领之位恐怕不易。褚苍皱了眉头,抬起头来看他:“那六个犹豫的部族可有什么办法?”
    第98章 为何天道不公
    “臣已从天晋各大茶布庄调来资金, 共计黄金一万两,以此与那中立的六个部族交涉,应该不是问题。”陆后临回道。
    草原上的三十二部, 除了溷元、曦和、碧部、岱族以外,其余兵力都在一万或一万兵力以下, 他们对于物资和马匹等财物看得很重,中立的部族犹豫,很大的原因是褚苍是新人,从前并不在草原上, 也没有什么根基,和大妃麦娜莎以及她的儿子不同。所以对他并没有多少信任。
    但只要送上黄金,那些部族的人自然能意识到褚苍所拥有的力量和能力, 而且这些黄金可以贿赂到其他各个部族里的将士, 让他们在关键时刻为褚苍所用。
    褚苍微微颔首,只要有一半左右的部族站在他这一边,这就足够了。
    “准备的兵力如何?”
    “岱族部落内已经有三支千人以上的队伍愿意向殿下投诚。”
    “好。”褚苍抬了眼前看向眼前的男子。
    陆后临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将士,他要比一些只有武力的莽夫强得多,无论是谋略还是统筹, 都堪大用。最重要的是他和他有同一个意志,那就是攻回天晋。
    他为了皇位, 而他为了那个女人。
    说到那个女人……褚苍的手敲击着手边的桌子,淡淡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林府的二公子在数月前已经成婚了,他所娶之人你应该知道。”
    陆后临一下子握紧了手。他纵然再冷漠, 也是一个铁铮铮的男子,在得知邬从霜与林元晏已成亲,身体就不可遏制的颤抖, 仿佛有一股怒气从心底涌上来,手上的力量也更用力:“殿下为何刻意告知我。”
    “因为我与你一样,有想得到的东西。”褚苍的目光与陆后临平视,“希望你时时刻刻记得,不要忘记。”
    嫉妒和愤怒充斥着陆后临的大脑,他双眼泛红,紧握的拳几乎掐出了血。
    林元晏的命真的太好了,他从出生开始就是林府的嫡公子,她就在他的身边,与他朝夕相处……他是贵公子,而自己却是夜香郎之女的孩子,在京都城的郊外苟延残喘,日日朝不保夕。
    在他潦倒困顿的时候,林元晏在林府内锦衣玉食;在他为了一支毛笔省吃俭用的时候,林元晏书房被堆上了无数狼毫金笔;在他的母亲惨死在街道上时,林元晏在府内为她的母亲大摆筵席……
    他为了生存奋斗过、拼搏过,他丢下了尊严只为了求得活着的生机,而林元晏从出生开始就可以享受所有的一切,父亲的宠爱、荣华与富贵,而他呢,他在漏风的寒窗内苦读,为了柴米油盐向店家祈求下跪。
    他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站上比林元晏更好的位置……在母亲死后,他弃下了十年的苦读,奔赴战场拼搏厮杀,流了不知道多少血和汗,伤了不知道多少处地方,才终于赢得了后来的地位和声威,更牢牢将邬从霜留在了身边。
    可是没过多久,顷刻间却被林元晏颠覆!
    他失去了一切,包括邬从霜。
    那个时候他想,就算失去一切都没关系,什么功名利禄、高管爵位都可以不要,只要有邬从霜。他将她困在身旁,害怕一眨眼她就会从自己身边离开,可是最终她还是从自己身边逃走,去了林元晏那里。
    为何这天道如此不公平,为何他想要的,永远都不属于他!
    “殿下放心。”
    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被风一吹,熄灭了下来,整个房间渐渐隐入了黑暗的阴影中,陆后临整个人像是被撒了一层黑墨般阴冷至极:“我着这一身衣服,就是让自己记住,总有一日我会回到天晋。”
    无论是过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他都会回去。
    因为他要从林元晏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
    暮去朝来、暮来朝去,青云院的枇杷又熟了。
    宝笙在院子里打枇杷,想摘下新鲜的做枇杷膏,香蕊从院外匆匆进来:“二少爷和夫人回来啦!”
    宝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篮子:“快把小宝抱来,二少爷和夫人一定很想他。”
    “好。”
    香蕊进了里屋,命奶娘抱着小宝出来,赶紧去府门外迎。
    大夫人和一干奴仆也早在了。他们远远朝着巷口外看,没一会儿有一辆马车徐徐朝着这边驶来,停在了府门口。
    有小厮赶紧拿着脚蹬上前:“少爷。”
    车厢内,林元晏搀扶着邬从霜下来,大夫人瞧见自己在外游历的儿子终于归来了,眼眶都红了:“不是说只去一个月,怎的过了两个月才回来,丢下小宝也不管,还是不是为人父母了?”
    林元晏下了车后,忙安抚了自己的母亲:“原是想回来的,皇上得知我在淮东州,便派了任务与我,这一来就给耽搁了,我原是想送信过来告知,但一来去也要半个月,不如就等事情办完了回来,不叫母亲担心。”
    “这还不叫我担心,你知道小宝这几天老是哭,哄都哄不好,他都知道想娘了,你倒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日后我可不能让小宝成亲了,省得他回头也像你一样忘了我。”大夫人埋怨着。
    邬从霜赶紧也上前来安慰。
    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眼尖,发现邬从霜的肚子和去时不同,似乎有些凸起,忙问:“少夫人这是又有了?”
    邬从霜脸微微一红:“我原本也不知道,到了淮东州后有些吃不下饭,便以为是水土不服,叫了大夫后才知道那时已经有三个月了。”
    大夫人听了又惊又喜:“你们真是胡来!都怀了孩子的怎么不知道回来!快,快先进屋吧。”
    众人便先迎了两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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