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水湄:……
    苏水湄想起来,这阁楼似乎就是平遥长公主住的。
    虽然弟弟大了,管不住了,但苏水湄万万没想到,她弟弟会变成这样不要脸的东西。
    “苏水江。”苏水湄咬牙切齿,阴测测地唤了他一声。
    苏水江立刻回神,干涩轻咳一声,又说,“我们出去说吧。”
    屋子里满是女子馨甜的味道,苏水江闻着便有些心猿意马。
    苏水湄:……
    无奈,两人又走到了二楼阁楼外的走廊上,他们靠着栏杆,有风吹来,苏水湄触目所及,广阔无垠的天际,洁白无瑕的软云,吹来的风中夹杂着初春花香,微冷,略寒,却提神醒脑。
    苏水江开口了,“平遥长公主手里的东西,方才姐姐应该也看到了。”
    苏水湄确实看到了,虽然只是一角,但她知道,那个东西是玉玺。玉玺怎么会在平遥长公主手里?
    苏水江注意到苏水湄疑惑的眼神,继续道:“我与圣人之间确是有约,圣人除了让我盯住陆不言外,还要我从平遥长公主那取回玉玺。”
    所以这就是苏水江一直在做的事?
    “那你能进入锦衣卫,其实也是圣人在后面帮你?”
    苏水江点头道:“嗯。”
    就知道,像她弟弟这样连跑个步都喘的人,怎么可能考入锦衣卫!原来是圣人给他开了这后门……不,这是把墙都给他砸了啊!
    “所以方才平遥长公主抱着玉玺,是准备进宫去换陆不言?”苏水湄明白了圣人的手段。
    “嗯。”
    苏水湄感叹,这还真是一个善于兵不血刃的高手啊。
    “只是可惜……”苏水湄按在栏杆上的手微微收紧,“那个玉玺是假的。”
    .
    平遥长公主急匆匆地回到皇宫去寻朱肆,却被拦在了御书房外面。
    “我要见圣人哥哥,你们给我滚开!”平遥长公主面对威风凛凛的禁军,丝毫不惧,直接抱着怀里的东西就往里面冲。
    禁军虽勇,但万不敢伤害平遥长公主,只得眼睁睁看着平遥长公主横冲直撞进去。
    “圣人哥哥!”平遥长公主直奔正坐在案后批改奏折的朱肆。
    她身后的禁军上前请罪。
    朱肆朝那些禁军挥了挥手,然后抬眸看到平遥长公主道:“舍得回来了?”
    平遥长公主上前,把包袱里的东西放到朱肆面前,“皇兄,我把东西带来了,你放了陆哥哥吧,好不好?”
    平遥长公主深知自家哥哥的脾性,看着温和,实则深沉。他是个圣人,是位明君,可这却并不代表他是仁慈软弱的人。
    掌控着一个国家,担负着大明百姓的生计,朱肆肩头的担子很重,他既要仁慈,又要懂得明辨是非,成为一个手腕利落的明君。
    朱肆的视线落到那个玉玺上,四方玉玺,全玉而制,晶莹剔透,上头是微红的陈泥。
    朱肆将它拿起来,轻轻叹出一口气,“不是它。”
    平遥长公主立刻急了,“怎么不是?我明明是从你御书房偷出来的!”
    “这确实是我御书房内的玉玺,可惜,不是它。”
    平遥长公主听不懂朱肆在说什么,她一头雾水,却还是坚持道:“我不管是不是,反正你要放了陆哥哥。”
    朱肆将那玉玺放好,然后重新打开奏折。
    平遥长公主见朱肆不说话,登时急了,“皇兄,你说话啊?我都把东西带来了,你一定要放了陆哥哥!”
    “来人。”朱肆头也没抬,将禁军唤进来,“请平遥长公主回殿休息。”
    “是。”禁军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平遥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气得蹬腿,“你们敢,你们敢这样对我,我让圣人哥哥砍……”不对,不对,“我砍了你们的脑袋,啊啊啊啊!”
    平遥长公主的声音渐渐远去,朱肆伸手揉了揉耳朵,继续看奏折。
    .
    “姐,你要一个人去苏州?”苏水江看着骑在马上的苏水湄,眉头紧皱。
    “嗯,别跟爹娘说。”苏水湄勒紧缰绳。
    “可是你一个女子……”苏水江满脸担忧,他想了片刻,突然转身,自己也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你……”苏水湄本想拒绝,苏水江却直接截住了她的话道:“姐,从前都是你教我如何做,现在我长大了,我也想保护你。”最后那句话,苏水江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烈日阳光正盛,像裂开在苏水江身上,铺叠出一层又一层漂亮的晶莹光影。
    恍惚间,苏水湄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弟弟长大了。已经长得比她高,比她壮,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可以撑起苏家门楣。
    “好,那你跟我一起去,有些事情,你也是该知道的。”
    苏水江郑重点头,然后艰难又努力地拽着缰绳开始爬马背。
    苏水湄:……废物。
    .
    虽然苏水湄和苏水江连夜赶路,但京师与苏州毕竟路途遥远,再加上苏水湄身为女子确实体力不足,而苏水江也体质虚弱,所以他们花费了近两个月,才终于到达苏州城。
    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苏水湄累得双腿打颤,并在心中暗暗算计秋后问斩的日子。
    其实时间还是挺充裕的……吧?
    “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苏水江跟在苏水湄身后,一齐往寒山寺的路上去。
    “回来看看爹娘。”苏水湄爬得有点喘,她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支撑着自己往上爬。
    如今已是夏日,天气炎热,前来敬香的人也不多。
    苏水湄跟苏水江一路走去,只零星看到几人。
    他们入了寒山寺,给了香油钱,然后行到藏书阁后头的山上。
    一座小坟墓,平日里偶有小和尚会来照看一二。坟墓前的野草被收拾干净了,露出齐齐矮矮的一层。
    苏水湄和苏水江上前,齐齐下跪磕头。
    “爹,我与江儿来看你了。”
    风吹来,草微动,苏水湄眼眶微红。
    她看着面前的小坟墓,用力吸了一口气,将肚子里想了两个月的话说了出来,“爹,您看到这大明盛世了吗?圣人是位不错的圣人,我想,你若在世,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说到这里,苏水湄又是深深一磕,然后抬眸,眼神坚定道:“爹,我将那东西带走了。”
    话罢,苏水湄起身,走到小土包前,开始徒手挖了起来。
    苏水江见状,立刻上前,“姐,你在干什么?”
    “别说话,跟我一起挖。”
    苏水江抿了抿唇,他蹲在苏水湄身边,选择相信自己的姐姐。他挽起袖子,跟苏水湄一起挖了起来。
    陈年旧土,挖起来有些难。
    苏水湄寻了树枝来,苏水江寻了石头来,两人一个砸,一个翘,终于是将那小土包给弄开了。
    小土包里赫然置着一个木盒。
    那木盒不大,方方正正沾着污泥,看质地显然不是凡品。
    “姐,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苏水江看着苏水湄小心翼翼的把木盒抱出来,置到地上。
    苏水湄吩咐他道:“把土填回去。”
    “哦。”苏水江听话的把土填回去。
    苏水湄用手抹开木盒上的泥,然后将它打开。
    虽然埋了这么久,但因为木料高级,所以里面的东西并没有一丝损坏,打开时甚至还能闻到清淡的木香。
    “这是……”苏水江目瞪口呆,“玉玺?”
    苏水湄将玉玺捧出,用包袱包好,然后起身。
    苏水江跟着站起来,他满手污泥,一脸的不可置信。
    苏水湄转头看他,“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圣人会挑你进锦衣卫,来做那些事了吧?”
    苏水江不笨,他看到这玉玺便什么都明白了。
    “圣人一开始就知道玉玺在我们这里,他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一个玉玺?”苏水江为朱肆的心计所心惊。
    苏水湄道:“是,也不是。玉玺只是一小部分,圣人借陆不言的手除掉朝中腐败之辈,他提拔东珠上位也只是为了膨胀东珠的野心,让他露出破绽,随后将其铲除。”
    “而最后一步,就是将周氏解决了。周氏是他的乳母,若非用这种方法逼迫周氏自己犯下如此滔天谋逆的大事,他擅自拿周氏开刀,定然会被天下人诟病,说他乃不孝无情之人。”
    苏水江呐呐张嘴,“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能为天下苍生的棋子,又有何憾。”苏水湄转头看向苏沐子的坟墓,她的脸上露出笑来。
    她想,他们姐弟终究没有辱没父亲。
    父亲一生所求,亦不过天下太平。
    如此,甚好。
    苏水湄仰头看天,长叹道:“我们该回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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