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的月光穿过窗帘,散发出莹润的光泽。与室内昏暗的电脑冷屏互相辉映,摇曳的光彩让人置身迷雾中的错觉。
    ‘沙沙’——声响从电脑桌前高低散落而进。
    是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木屑。
    屏上一晃闪过了好几十条弹幕,夸颜值夸技术的兼有之。
    端坐在电脑桌前的谢南星身穿淡黄色开衫,长发编成侧编发垂在胸前。静婉的眉睫间更有种说不清的专注和温柔。在重复剐蹭木屑十来分钟后,她开了盒芦荟胶挤在手心,均匀涂在人头麦双耳。
    行云流水的熟练之外,带着淡淡的韵致。也说不上是愁还是怨,总染着那么点极幽的水意。
    她的性子看来也沉默的很。屏幕上兴冲冲的刷屏,没有显出很热心的互动,只是轻轻的继续手中动作。
    谢南星,是个asmr女主播。在某小平台已经直播了小半年。平时不露肉不聊骚,单凭技术和颜值,也混了近万的粉丝。在动辄上千万的大数据前,这个量连最小的网红都算不上。
    Asmr是当下比较小众的直播方式。现代人生活压力大,听听这个睡觉也是放松方式。不过这行入门门槛极低,导致鱼龙混杂,很多真正有技术的反而被淹没在一堆娇喘卖肉里。
    开始直播时谢南星也没热度。
    她除了样子不错,基本和粉丝无互动,实在不是吸引人的设定。然而在见识过她认真做催眠、努力学技术的模样,还是一小撮积累下来,并成为固定粉丝。
    这时公屏滚过去了条弹幕,夹在一堆‘睡觉ZZZ’‘要主播小姐姐盖被子’的里面很显眼。
    ——‘姐姐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
    按摩的手势突然顿了顿。她垂下长长的睫毛,黛色的浓密阴影遮住刹那黯然的神情。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冷月像一片银镜挂在中天。
    大门突然开了。那一声锁响让谢南星从直播中突然惊醒。一步一步,从房门的阴影中现出了姿容。
    她轻盈地从暗处奔出,惊鸿般飞投那个高大身影的怀中。“你回来了。”眉骨忽然传来一阵锐痛,瞬间就红了。
    刻意忽略了手机砸过来的疼和作贱,谢南星努力攒起一个讨好地笑,装作不在意。“怎么了。”
    男人从她的臂弯里一点点抽出了双手。“怎么了?你自己看。”他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独奏的弦。
    忍着火辣辣的疼捡起手机,外放的音效让人脸红心跳。谢南星脸色瞬间就白了。
    那是一段她做asmr的视屏。但不是她录的!而是别人盗取拼接而成。配上莫名其妙不知哪来的娇喘,播放量直飙百万。里面的弹幕不堪入目,露骨尖刻。
    “不是这样!”谢南星瞳孔震动的紧缩着,喉咙发紧。下一秒,就被男人一手撑开箍在墙壁间,不得动弹。
    “是哪样?不就一个多月没碰你,骚到网上卖肉了?”男人歪着头,用近乎讥讽的表情又移近了一点。他肤色很白,眼角微微下垂。气质慵懒娇矜,一见便知出身非同小可。
    “……听我解释好不好。”她双眸含雾,满腔的黯然无从说起。
    和叶倾结婚两年多了,也困在这整整两年多。除了偶尔来的保洁,偌大的别墅平时竟只有她一人。
    他不在的每一夜都那么难熬。
    后来无意接触到asmr这种方式,一来可以让她稍作休息,二来可以学着让别的失眠人放松。自然而然地上了手,自娱自乐的开了直播。可这种东西在名门世家眼里,难登大雅之堂。他也永不会理解,她的无奈和孤寂。
    “你就是这样每天在网上勾叁搭四,让别人给你钱的?网络乞丐?还是我给的不够?”叶倾轻勾住谢南星的衣领,男性气息如山中迷雾般侵蚀而来。
    沉香扑鼻。
    谢南星却觉得身子好似被覆上了一曾薄霜。不可控制的发着抖,头脑一阵阵发木,思考都变得吃力起来。“我没那么做。”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必动怒就能让人惧怕。叶倾——就是如此。
    叶倾眯起了眼尾,眼睛里闪动出类似灼烧的光彩。
    “放开你?可你又何曾放过我?”
    他的声音静静凉凉的,好像并没依附话里的沉重含义。但,表情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是这个人,是这个品行低劣的人。如果不是谢南星,他早已和陶妍结婚。还用的着和这种人日夜纠缠怨恨?
    “不是喜欢卖肉?那就成全了你。”叶倾低低的沉吟着。把她翻了个儿抵在墙上,撩高裙摆,直挺挺捅了进去。
    进入的瞬间谢南星身体僵住,但很快便柔情似水起来。
    叶倾一边快速的款摆,一边拍打着她裸露的臀部,柔软的肉很快就布满巴掌印。
    “真骚,被人这么干都能有感觉。”
    他扯住她的长发,逼着她仰起脸。谢南星的身子敏感的吓人,夹着叶倾的花壁中甚至能感觉上面的青筋和大伞形状,随着抽插的动作刮擦,折磨的她哭泣起来。
    “为什么哭?这不是你想要的?”他将她的两瓣臀肉扯开,将自己的分身挤向更深处。
    叶倾大力肏着谢南星,打桩机似的,粗大男根来回进出被填满的小穴,淫汁四溢,不堪入目。
    “阿倾,阿倾……”谢南星含糊不清的呼唤着,双腿主动夹紧了,翘臀扭摆不已。
    这副放浪的样子能让柳下惠也动情。况论叶倾是个正常男人,他被勾的再撑不住了,速度加快,直到最终精液一股脑灌进了谢南星的嘴。甚至有意喷溅到她的脸和头发上,这是因为他就不打算让她受孕。
    谢南星一脸迷乱,瘫在地上失了力。衣服半脱半穿的很撩人,又像那种下九流影片里的女主角。这个样,让叶倾冷硬的心奇迹般的悸动了一下。
    他掏出数张百元钞票,一张张卷起塞进她内衣里。复抽出纸巾擦手,口吻薄凉。“不知道这样的打赏你满意与否?”
    谢南星脸色青青白白的转换着。叶倾的折辱就是这样摆在明面,从来不屑隐藏。
    ——他是恨她的吧。
    当年是她固执己见,在明知他深爱陶妍的情况下乘人之危。明知陶妍出了车祸危在旦夕,需要自己的血来救。所以她卑劣无比的提出条件,作为交换她要做叶倾叁年的妻子。
    时间紧迫,叶倾只得和她登记。然后她就被扔在了这儿,一丢就是两年。她自己酿的苦酒也只能自己尝,并且她甘之如饴。
    挺贱的,是不是?
    男人发泄完就走,头都懒得回。
    趴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谢南星才摇晃着站起来。
    窗外晨光余晖,抚在脸上一片凄冷,原来天已经亮了。
    卧室的电话又在响。
    撑着酸软身子,谢南星步履艰难的走过去,是万雪琪打来的。
    “阿星,还记得你半个月前来我这检查的事吧?”万雪琪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蜜,铁的不能再铁,记忆里她很少这么凝重的说话。
    “怎么了?总不是我怀孕吧?”一个恍然的微笑浮现出来。谢南星尽量表现的轻松愉快,怕被好友听出希望又灭的落寞。
    万雪琪停了停,斟酌着怎么措辞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前段时间谢南星开始无故低烧,体重也降了。她无意知道后硬是拉人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深吸一口气,万雪琪说道。“怀你个大头鬼。也没大事,但明天一定得抽时间来趟,知道吗?”
    没大事却要求一定抽时间去?
    谢南星楞了一下,嗯嗯的应着。又和雪琪闲拉西扯了些明星八卦和最近火的电视剧,说足半个小时才挂线。
    第二天,谢南星难得在家收拾了自己才出发。
    结婚两年,她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
    叶倾不让她工作,更别提带她出席应酬场合。其实谢南星长得不错,妖艳贱货那挂,这种长相一打扮就容易往黑道情妇或小叁上靠,容易被误会。
    但天地良心,谢南星这么大也就叶倾一个男人。
    折腾了会,谢南星出了门。香风阵阵,丽影翩翩的。路上但凡能喘气的雄性,就没不偷看的,回头率堪称百分之百。
    突然谢南星的步子顿了顿。
    路边橱窗的小模特上是小西装和甜甜的小公主裙。她无意识的走近,手指轻轻游弋着玻璃窗。
    “小姐,要不要进来看?”
    谢南星应声回头,是店员笑眯眯的冲她招手。“本店新到货很多可爱的,很适合您这么有品位的妈妈哦!”
    “不,不用了。”谢南星吓得落荒而逃。
    跑到拐角处时,她眷恋的回头多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倾会准她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小小的,一个缩小版的叶倾。
    万雪琪在市立医院的外科供职,谢南星到时已经在等了。
    桌上一沓资料,万雪琪正脸色凝重的拾着其中一张,见她推门进来挤了个灿烂的笑。“来啦,还早到了半小时。”
    “怕耽误你个大忙人的时间,很早就出门了。喏!你的最爱,无糖版不发胖。”谢南星把排了一个钟给万雪琪买的幽兰拿铁放桌上,笑着脱了外套。“什么事一定来医院说啊?”
    “肯定要结合数据说好点。”后者略显生硬的笑了笑。“别紧张,其实没那么糟!就是你现在这个情况,还得早点拿出个章程来。”
    万雪琪是了解谢南星的。清楚她从少女时代就爱惨了叶倾,才更怕她糊涂,又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来。
    “到底怎么了。”她迷茫的看着闺蜜,云里雾里让人后颈直发凉。
    万雪琪不忍再看她,索性用笔帽戳了戳片子的某个点。“你也看看这里,是病灶。目前没看出扩散迹象,我的建议是拿掉子宫。这样起码有一半机会!其实现在很多女人不生孩子,你看我就是不婚不育主义,所以没子宫也没什么。”
    谢南星的人生里,万雪琪是少数为她着想那一小搓。这上来就是拿掉子宫,把她都给整懵了!
    “什么就拿掉子宫?好端端拿掉子宫做什么?”她稀里糊涂的,妖艳的大眼睛里还有着类似呆气的情绪。后者却低着个头,短短几个字如鲠在喉,斟酌老半天才挤出来。“阿星,你坐稳点。我说了啊……子宫癌,是中期。”
    “你喝嘛!冰块化了就不好喝了。”把饮料往雪琪面前推了推,两人声音交迭在一起。
    笑容凝固,谢南星愣楞看向好友,出唇的声音都变了调子。“什么?”
    万雪琪眼眶却红了,伴随着同样幽暗的语调。“子宫癌,中期。”
    轰!
    好友的话像一道九天惊雷,直砸的脑中一片混沌。无数个声音齐齐在说‘子宫癌,是中期!’
    “开玩笑吧?我自己看看……”谢南星是被自己的声音惊醒的,心尖都在颤抖。
    区区一张报告单,薄的一口气都能吹走,却拣了几次都拣不起。
    深深的恐惧,压得谢南星气都喘不过来。
    万雪琪不落忍,赶紧帮她拾起来。谢南星的脸色是诡异的白,嘴唇却鲜红鲜红的。纸上的人名让她如遭电击,唇齿发出‘咯咯’的乱响。“弄,弄错了吧?怎么可能,我连孩子都没生呢……”
    雪琪也跟着难受的紧,眼眶又红了。说到底也就二十来岁,遇到这种事能有多镇定?雪琪赶忙抓住对方的手肘,及时给予好友支撑。
    是开了冷气吗?怎么遍体生寒。谢南星无意识的攥紧长裙,那些褶子蜿蜿蜒蜒细细小小的、仿佛一路伸进慌乱的心中。
    这个时候好像必须得抓住个什么,才能让那空荡荡的地方稍作填补!可她才结婚两年。癌症那种遥远的东西怎么会就这样降临呢?
    怎么会呢?
    突然,谢南星又抬起头,苍白而希翼的望着好友。“你说会不会拿错报告啊?”对啊!还有可能是误诊呢。
    从医数年万雪琪见过很多不敢面对现实的患者。不同的是,今天在她对面的是相交十几年的闺蜜。甚至她比谢南星还希望是误诊,或许真弄错了呢?“不排除这个可能,再检查一次确保也好。”
    在万雪琪的安排下谢南星很快挂了诊,又做了加急。
    “别这么严肃,可能只是杞人之忧呢?”等候的中途,谢南星如此安慰自己和雪琪。
    “是啊。你不知道,前几个月我们医院也有个人诊错了。当时把他吓得……你一定也能吉人天相。”雪琪挤出个笑来。
    天知道每天那么多人接受确诊,那么幸运,能错诊的又有几个?
    下午时候,当那张别无两样的片子到手时,万雪琪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对方了。“……要不先和叶倾商量?毕竟他是你丈夫。时间不能拖,手术必须越快越好。”
    叶倾对谢南星不怎么样,万雪琪心里是有数的。
    否则也不会结婚两年,别人都还不知道叶家有这么个媳妇。但今天谢南星病了,她需要家人支持,也许叶倾会作出改变?毕竟谢南星是他合法妻子啊。
    谢南星苦笑着,心乱如麻,脸上是脱力的苍白。“那我先回去了,我……”要说的话在口腔打了个滚又咽下去。
    早前她也猜过身体可能出了毛病,但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论!
    雪琪回攥谢南星的手,湿冷的像块潮抹布。“别怕!这么大的事你慌乱很正常,但决定一定得快!病情不能等,万不得已还有我呢!”
    “……好。”谢南星胡乱的自语着,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
    仿佛碧落吹来的岚风扯动了发丝,她浑浑噩噩的走了出来。门外阳光轻柔和煦,照在身上却一点都不暖。就像并不是暮春,而是冷冽的凛冬。
    打叶倾的电话照例是不通的。向来是他找她,她很少能摸到片角。心思纷乱的谢南星随着人潮乘地铁到了枫糖家园。
    枫糖家园是她娘家,婚后也好久没踏足了。再上次还是半年前,明明就在一座城市。
    近乡情怯。
    她站在岗哨前近一个小时,一动不动的,直看的新来的保安过来巡视了好几次,才在对方怀疑的目光里登记进了小区。
    绿草茵茵,碧树成荫。
    拎着刚买的保养品进了单元门,几十坪的屋子收拾的干净利落,喊了两声没看到二老,谢南星转身走进厨房。
    厨房里正热气喧腾,还在忙活的背影让人瞬间泪盈满睫。她轻轻的、依恋的喊了声。“妈。”
    灶前的身影愣住了。
    当转身见到来人时,那张保养还算相宜的脸沉下来。“谁让你进来的。”
    “妈。”她鼓起的全盘勇气,却被一声厉呵直接打断。
    “滚出去!”谢母的脸罩了层薄霜,和刚才判若两人。
    后者痴痴钉在原地,看人的眼神像只被抛弃的幼兽。“妈,我好久没过来了。”
    “别这么叫我,当不起!没记错的话,我们早已断绝了母女关系!”
    “妈,我只是想你们了,想爸爸……”她声音哽咽了,一颗水珠幻影般滑过了侧脸。
    这两年,她没一天不在想二老。想跪到他们面前忏悔,谢母却一点机会都不留,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还敢提你爸?当年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叶倾怎么会这么恨你?我们家公司又怎么会被他恶意收购?你爸爸更不会气到中风,到现在走路说话都不利索。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倒贴都贴不上的好女儿!”
    用嘲讽语气说出的抢白,比嚣张的挑衅还让人难以招架。
    又是一颗水珠沿着心形的脸缓缓滑下。
    想辩解却张不了口,因为母亲说的全都是事实,她听见自己艰难地挤出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很想您和爸爸……让我见见爸爸好不好,求您了……”
    谢南星语无伦次的,呼吸都似堵住了。其实谢父就在家卧床休养,一道薄墙再加上谢母的冷硬,却生生阻了她的脚步。
    可惜了,谢母根本不在乎女儿的泪。铁了心的反感让她比吞了苍蝇还厌恶。“想的倒美,你以为他会想见你?有脸在我这嚎丧。哦?该不是姓叶的又欺负你了吧?但不管他现在怎么对你,都是你咎由自取。”
    谢母一想到自己原本意气风发的丈夫现在只能卧病在床,而一切的根源就是这个人,她便恨意涌满了心头,刻薄的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住不了嘴。
    当年她就不喜欢生的是个赔钱货!读书也不好。要不是丈夫喜欢,早就不耐烦管她了。
    谢南星心如刀绞,那句话却始终如鲠在喉。是她自私,害年事已高的父母还要受这种苦。母亲的恨意更足以掩埋一切,又怎么肯听她解释。
    当年她强行和叶倾结婚时,对方就把话撂下了。
    一定让她后悔!
    只是当时她还在幻想,也许有天他会发现自己的好,更不会伤害她的家人。直到他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恶意吞并她家公司,琉璃一般脆弱的梦瞬间破灭。
    接下来父亲病危,登报脱离关系,一时成了城中笑柄。空留在那名为‘家’实则冷的连阳光都不耐烦照进去的地方,日复一日等着他的光临。
    那么可笑!却又带着一丝倔强而无望的眷恋,徒劳地想要得到她根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强扭的瓜当然是苦的。
    “还哭!哭什么哭?我们还没死,用不上你嚎丧。我就不懂了,这世上每天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去死?除了拖累我你还会什么?”抄起锅边的铁铲,她随手就往女儿身上扬。“滚!立刻就给我滚出去,呆在这只会弄脏我的地方!”
    谢母也曾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到晚年却要学习家务和照顾有病的丈夫。而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谢南星没有说话,也没躲闪,一铁铲结结实实砸脑门上,香油挂了一脸,淅沥沥的流。
    她让打懵了,被连推带搡的挤出了家门。
    天色擦黑,阴影在身上勾勒出深色的纹理。谢南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停敲门,泪水打湿了外套。“妈!开开门,让我见爸爸啊……我想你们了……求求你……”那副凄惨样看的旁边邻居都不忍了,就在绝望之际门终于开了。
    丝羽般的长睫轻轻抖了一下,说到底母亲还是舍不得她的。
    然而,谢南星还来不及站起来,两提东西就这样被扔出来。砸的四分五裂,扎得她手上满是碎裂小口子——那是她刚拿进门的保养品。
    喜悦嘎然而止,门‘啪’的一声再次合上。
    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霓虹满穹,却遮掩不了她碎了一地的希望。
    **
    孤自走在路上,肩膀被来往的过客撞得生疼。女人脸上的油也已风干,几络青丝黏在上面,嘴唇干枯发白,看起来狼狈到极点。
    眸子里,已是全然的死寂。
    枫糖家园离房子不近,谢南星仅有的都拿来买保养品了,只能选择徒步。从夜色初降走到月上中空,夜里风很大,叶子都掉了一地。
    谢南星也像从冰水里捞起来一样,不带一丝热乎气。
    好不容易到了家,在看到灯火通明的客厅、沙发里那道剪影时,心口猛然一缩,瞳孔里略微露出了一丝神采。
    是叶倾。他在等她?
    这个认知让谢南星冰冷的心瞬间燃起一丝卑微的希望。
    听见动静,淡水色的眸往谢南星的方向一转。清贵慵懒的脸上习惯性地带着冷意,就势松开衬衣的一颗纽扣。“知名网红回来了。这么晚,是去服务给你打赏的王哥还是李哥。玩的还愉快吗。”
    女人没说话,也没有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只痴痴地望着。
    就像是看着什么无价宝一样!
    男人眉心一动。
    僵持的时间并不久,只觉身子一紧,一双柔软却冰冷的手环住了自己腰。贴在胸膛的脸同样不带一丁点热气。
    是谢南星从正面抱住了他。
    太冰了!
    这个一贯侬丽的女人正贴在自己胸口,如坠冰窖的温度,她怎么这么凉?
    某种莫名的情绪,像冷水般慢慢侵入五感。叶倾思虑了一秒,还是选择把人甩到旁边。
    “谁准你贴上来的?”他似嘲讽似戒备的看了她一眼,光影笼罩着女人呆怔的表情。对方却缓缓垂下头,卷发散乱,显得薄脆而美丽。
    这很不对劲。
    姓谢的向来极尽讨好之能事。
    像今天这样傻傻的,连眼色都不会看,很不对劲。他眯起眸子,准备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那支从不离身的紧急电话却响起来。
    听筒里沙沙的声音传来,谢南星也愣愣抬起头看。
    “先生,陶小姐不见了。”
    男人凝着表情,一把扯掉紧覆的领带,蓄着怒火的低音能把对方冻结成冰。“都是干什么吃的。”
    挂掉电话,叶倾立刻让程前给他办理去瑞士的事宜。谢南星沉默地看完全程,时长甚至不超过两分钟。
    也不知道如果她不见了叶倾会怎样?
    她自嘲而疲倦的笑了笑,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瑞士,是陶妍在的地方。
    当年她硬拆散了两人,叶倾怕陶妍知道影响伤口痊愈,当下便把她送到医疗最佳的地方。
    这两年工作之余他也常飞那边陪人。这一切谢南星都心知肚明,叶倾也从没瞒过。
    在他心里眼里,一直是她偷走属于陶妍的位置。这点程度都受不起的话,就别提厚脸皮逼他和自己结婚了。
    她抱歉似的笑着,声线沙哑的可怜。“能不能先别走。”
    男人玄黑的眸子深处,一抹讥诮油然而生。
    在叶倾眼里,谢南星是个自不量力的下作人。难道真以为结个婚就能绑住他脚步?
    “我有话要告诉你,先不要走好不好?”她抬起巴掌大的脸,轻握男人胳膊,表情可谓卑微到极点。
    叶倾眼光略略下移,纡尊降贵的施舍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对方向来光洁的额上,有块不知哪来的青斑。
    “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你连几句话时间都不能给我吗?”怔怔看着叶倾,那双艳丽的眸子似沾了死一般的白,毫无生气。
    谢南星一直小心翼翼的告诫自己。这不是争宠,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可也许,听到她的情况他会有所改变呢?哪怕是可怜可怜也行啊!
    这两年谢南星不停麻痹自己。
    叶倾对她也不是全然厌恶,起码每个月都来几次,虽然都是做爱。但做爱做爱,做多了不就爱了吗?
    女人刻意的回避着,叶倾哪次不是爽完就走,何曾在这过过夜?哪怕一次呢?拉开别人家大门看看,这是正常夫妻的相处之道?
    叶倾冷冷嗤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果然如此。
    苍白的女人轻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空洞虚幻。
    “是我不配啊……”她喃喃的,不知问男人还是在问自己。“在你心里,这两年婚姻到底算什么?”
    叶倾已经套上深色外套,衬得眉深目幽,俊逸出尘。
    他一粒粒系上宝石扣,淡淡回望。“要听真话?”
    谢南星一眨不眨地回望。男人那俊美的脸孔衬着夜色,五官完美无瑕,好看到了让人心生绝望的程度。
    “呵。”一个冰冷的微笑从他唇边滑过去。“真话就是,这两年的生活每一秒都是煎熬。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和你永不相见。”
    说完这句叶倾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因这句话付上怎样的代价。在那些年的午夜梦回,他不止一次幻想自己没去理会陶妍那个电话,而是转身紧紧拥住那个蠢到只会傻傻爱他的女人。
    但世上本无后悔药。
    叶倾走了。走的很快,窗下的超跑一骑绝尘。
    铺梦网摇曳,流苏柔曼。她低首望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尾灯,勾起眼前飞舞的发丝,缓缓呼出一口清冷的,没温度的气。
    “那么,如你所愿吧。”
    **
    搭载叶倾的飞机降落在帝都机场。整个阳春他都在瑞士度过,陶妍在当天就被找到。多少也是气闷的,可当她说因为太想念才忍不住找他时,就只能被动地消了气。
    跨上停在机场的车子,电话开机。
    叶倾有个可接可不接的专门应酬电话,谢南星也在其中。这个月他关了这支,不想把陪着陶妍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寒暄上。
    开机后的提示短信络绎不绝,十来分钟才安静。他一目十行浏览过去,陡然发现姓谢的没有来电过。
    一次都没。
    这不是她作风!以前就算他不接电话,姓谢的也能厚着脸皮每个月打好几个,还有那些每逢气候变化,让人肉麻嘘寒问暖的短信。一个都不会少!
    “先生,等下去哪?”程前在司机位问。先生一下飞机就回公司处理事,忙活了一天风尘仆仆的,现在该回老宅还是去‘太太’那?
    “竹林深处。”
    竹林深处就是谢南星居住的地方。
    男人在心里告诫自己,他是因为谢南星之前有话说才去的竹林深处。并不为别的,更不是因为一直没她的来电。
    商务车抵达时已经深夜。
    叶倾记得每次抵达时那别墅总会亮灯,她也总会等着他,今晚这样黑灯瞎火的倒特殊。他让程前把车开走,一人进了别墅。
    意外的黑暗一片,还真没等?
    他走到玄关亲手开了灯,室内一片冷寂。那种冷寂像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凝滞不前。
    左手边的欧式柜上有个玻璃樽,斜斜插着支香槟玫瑰,复瓣干瘪涸黑,低着头要掉不掉的,幽幽散发酒曲的味道。
    叶倾不由皱了皱眉。那女人品味很差,选个花都俗不可耐。
    别墅里房间大部分是封存的。叶倾找完主卧室,又一间间找去,意外发现那女人居然不在。
    修长的剑眉无意识的拧紧。
    再次路过已看过一眼的主人房,这次却被化妆台上一张压起的纸吸引了全部视线。
    拾起一看,居然是张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
    协议上她手写了条申明。什么都不要,只一条,让他不再针对她的家人。字如其人,难看的无法表述,小学生都比这写的好。
    幽冷的眸里讽刺一闪即逝,叶倾‘呵’的冷笑了一声。叁年之期即将约满,这时谈离婚是听谁灌输改玩其他把戏,还是怕他事后报复有别的计划?
    所以电话都不打了?
    男人把协议书卷进车,转眼就把那人抛入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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