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一次见到泰和,说的是什么?最后一面,她竟然是躲在柱子后的,眼睁睁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听着他说出“恨过你”的话语,那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
    “谭音,谭音……”他又在叫她,无法阻止的声音,传入她灵魂深处。
    她恋慕过泰和,也为这个人伤心过,等待过,可她从来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让她感到这样的绝望,比死亡还要深邃的绝望。
    她是不是快要魂飞魄散了?这就是人劫么?她居然是死在这里,而不是死在源仲身边,这或许是她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遗憾了。
    双脚无法再迈开,她的脚也碎开成为光屑了,谭音摔在地上,脸贴在炽热的地面,很烫,很痛苦,可是她已经没法动了。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似乎经历过类似的场景,被烈焰焚烧变得滚烫的地板,床边的幽蓝小池塘,半透明的鲤鱼,还有重重帐幔下,那个细瘦的妖精般的小姑娘。
    对了,那个小姑娘甚至帮助韩女成魔的身体飞速蜕变成人形,她是善是恶,无法判断。
    被封印的记忆潮水般涌向脑海,可此时此刻记起这一切,她能做的也只有苦笑。顺利渡过人劫就可以成为源生天神,但五千年来,没有一个天神能够渡过人劫,她自然也不会例外。现在想这些都已经迟了,或许在这一片死寂的世界中安静地魂飞魄散,才是最好的。
    谭音闭上眼,人劫灼烧的痛楚已经快要来到心口,让这一切早些结束吧。
    “谭音,谭音……”又有人在呼唤她,可她已经无法分辨是谁的声音,像是泰和,她在天河畔初见时,他温柔的笑声;又像源仲,他紧紧抱着她,狂喜而绝望地呢喃我爱你。
    她眼中滚下泪来,忽然,眼前变得一片雪白,炽热的地面,漆黑血红交织的天空都消失了,她像是躺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柳絮般的雪花静悄悄坠落。
    一只手轻轻抚摸在她头顶,谭音艰难地抬起头,望见了泰和的笑脸。
    他的身体淡薄飘渺,像是水墨粗粗勾勒的一笔人影,他在笑,一面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指向南方。
    几乎是一眨眼,他又消失了,雪原也消失了,眼前依旧是那个漆黑鲜红的火海世界。是梦?非梦?谭音低下头,她的手背上,还残留着一枚尚未融化的雪花。
    抬眼望向遥远的南方,那里影影幢幢,似乎有山峦村庄,谭音咬牙起身,将剩余的神力压缩,护在心口,往南方飘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5月31日下午五点。
    ☆、44四十四章
    从远方望去,南方有村庄山峦,可靠近后,却发觉,那是一团团浓黑的雾气,盘桓旋转,怨气冲天。
    谭音静静凝望这些怨念,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这里是韩女刺绣图小千世界的中心,她的绣图为魔力与怨气覆盖,遮蔽了本来面目,假如能够找到她绣图时的本心,兴许还有一丝破图而出的希望。
    回头望去,依旧是漆黑鲜红交织扭曲的世界,方才的雪原与泰和,像是她在绝境中的幻觉。神的灵魂无比庞大,是不是泰和仍有执念留在这座小千世界中,等待着她?等着这一刻,拯救她?
    谭音义无反顾,投身进入无比庞大的黑色雾气中,那些怨念比刀刃还要锐利,切割着她的身体,抗拒着她的侵入,四周浓黑无比,没有一点声音,韩女的本心像贝壳一样紧紧合闭,拒绝任何人的窥探。
    出去,出去!怨念们缠绕着她,将她向外推压。
    谭音周身泛出清光,释放出神力,咬牙试图强行突破,那些刀刃般的怨念遇到她的神力,像枯萎的叶子一样翻卷凋零下去,忽然,一个低低的叹息声在不知名的地方响起,黑暗中光亮骤然大盛,顽强抗拒的藤蔓般的缠绕瞬间消失,谭音一时没收回气力,差点摔在地上。
    “姐姐!”
    清亮的少女的声音乍然响起,紧跟着,一个瘦小的人影从眼前跑过,谭音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一团浓稠温暖的水中,缓缓下坠,眼前阳光明媚,绿树婆娑,这里是一座山脚下的偏僻小村庄,疏朗地排列着几十户农家,那个叫着“姐姐”的小女孩,大约□岁的模样,细手细脚,衣服上打满了各色补丁,虽然破旧,却很干净。
    小女孩一路叫着笑着,呼啦啦一阵风似的跑进一座半旧的木屋里。屋中各色家具都十分破烂古旧,饭桌少了一只腿,随便砍了根竹子搭着,很明显,这户人家并不富裕,甚至非常清贫,然而家里地上桌面都纤尘不染,显然主人是个爱整洁的人。
    “哗啦”,侧屋的门帘被小女孩拉开,她冲了进去,侧屋很小,摆了一张床,此刻床上堆满了各色丝线珠子之类的东西,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倚窗而坐,正埋头刺绣,她年纪虽小,绣工却十分麻利,此刻绣的是一幅鲤鱼戏水莲叶下的图,针脚密密麻麻,精致异常。
    眼见小丫头冲进来,少女头也没抬,开口道:“别乱跑,这幅图就快绣好啦,今天交工拿钱给你买肉粽子吃。”
    谭音乍听见这耳熟的声音,不由愣了一下,是韩女?这是……她还是凡人的时候?
    韩女很少提自己凡人时的事情,她有个妹妹?她家……以前好像很穷的样子,简直是家徒四壁,这种生活谭音没有过过,姬家凭借手艺活,过的是十分富裕的日子。谭音随意打量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窗边少女柔婉的侧面上——是韩女,鼻子眼睛嘴巴一模一样,只是稚嫩很多,目光也比现在要纯真许多。
    “姐,给我点钱!”小丫头跑到韩女面前,笑眯眯地轻轻挽住她的袖子。
    韩女急忙停下针线活,半嗔道:“叫你别乱碰!又要钱?昨天不是才给过你?都花了?”
    “张老头又来啦,这次带了好多外面新鲜有趣的东西来,我都好喜欢啊。”小丫头撒娇似的把她的袖子摇来摇去,乌溜溜的眼珠子哀求地看着她,十分惹人怜爱,“再给我一点钱嘛!好姐姐!”
    韩女叹了一口气:“这肯定又是村里那些小毛头勾搭着让你眼馋了。阿楚,咱们爹娘走得早,不像别人家那么富裕,姐姐只能保证你吃饱穿暖,没事别和村里小孩子攀比,张老头十天来一趟,每趟都带不一样的货,你个个都想要,要买到什么时候?”
    阿楚不乐意地撅嘴:“可他们都有!就你不给我买!”
    韩女板着脸瞪她,她毫不畏惧抬头朝她做鬼脸,韩女倒绷不住笑了,叹着气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钱袋,倒了几枚铜板给她:“这个月就这么多了,省着点花,下次再也没了。”
    阿楚咯咯笑起来,把铜板收好,又跟一阵风似的跑了,跑到门口还叫:“姐,你一天到晚绣花啊草的,为什么不把那些会动的拿去卖?多新奇啊,肯定比那些普通的值钱多了!”
    韩女皱起眉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说这个事!也不许跟旁人说!不然咱们都要被赶出这个村子了!”
    阿楚挥了挥手,连说几个“知道了”,话没说完,人早已跑远。
    韩女摇着头,拿起鲤鱼戏莲继续绣,她绣得非常麻利,就像谭音自己做东西一样,一针一线要怎么穿插,色彩如何搭配,好像天生就无比清楚,甚至想也不用想,一炷香的工夫,图已然绣好,韩女满意地伸个懒腰,正要将东西收拾起来,忽然,绣图中的鲤鱼像活了一样首尾摇晃起来,紧跟着“啪嗒”一声,它竟然真的活了,从图中一跃而起,摔在地上狼狈地跳跃着。
    谭音看呆了,这是韩女的能力?与姬家传统的手艺不太一样,她这个似乎是天生的异能?
    韩女手忙脚乱地捡起那只活蹦乱跳的鲤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打开方才绣好的图,果然只剩莲叶莲花,鲤鱼的地方只是一片空白。她气恼地低咒一声,打开窗把鱼使劲丢出去,擦了擦手,摸起针线重新开始绣。
    这次她绣得更快,天快黑的时候已经完工了大半,她故意把鲤鱼绣歪了一些,它果然没有再变成活鱼。韩女疲倦却又神情满足地将绣图折好,小心放进篮子里,推门走了出去。
    此刻天还没全黑,韩女走得非常快,沿着田埂,一路往村外走,忽见前面一群小孩闹哄哄的,还夹杂着一个尖利的哭声,韩女眼尖,一下就望见哭得凄凄惨惨的小丫头正是阿楚,她急忙跑过去,阿楚正被村里一群半大小孩儿围着做鬼脸,编着歌儿嘲笑她:“穷光蛋小阿楚,偷东西还会哭鼻子!”
    韩女咳了一声,那些小孩一见是她,纷纷跑开了,笑道:“啊,你姐姐来啦!你姐姐是个魔女!你是小魔女!”
    韩女冷冰冰地朝他们瞪过去,孩子们吓得全跑回家了,她把坐在地上哭的阿楚拉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巴草屑,柔声道:“好了别哭了,跟姐姐走,回头拿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阿楚气得一边哭一边锤她:“我不要!你别管我!”
    韩女好不容易把她搂住了,安抚道:“别哭别哭,好吧,怎么回事?没买到想要的吗?那帮小毛孩又欺负你?”
    阿楚大哭起来:“钱不够!没买到!我就是舍不得拿过来看看而已!张老头说我偷他东西!他们、他们都嘲笑我!”
    韩女叹了口气,抹抹她脏兮兮的小脸蛋:“别理他们,下次张老头来,姐姐去找他。”
    好不容易把哭得乱七八糟的阿楚安抚下来,天已经黑了,韩女拉着她匆匆赶到村外的小镇上,绣坊的大娘正急得团团转,终于见到她来,呼天喊地地过去急道:“你这丫头!今天来这么迟!周家要的货做好没?”
    韩女把篮子里的绣图递过去,大娘翻开仔细看了看,赞道:“小韩女的手艺越发精湛了,我看有些王城御用的绣娘也赶不上你呢!”
    顺利给结了银子,大娘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欲言又止,韩女见阿楚盯着外面的扁食摊流口水,便给她几枚铜板:“去吃吧,在那边等我。”
    阿楚终于笑颜绽放,搂着韩女在她身上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兴冲冲地去吃扁食了。
    大娘将韩女拉进里面的小屋,神秘兮兮地开口:“韩女,如今还有一桩单子,人家催得紧,要三天内就做出来,我想着绣坊里没人能做那么快那么好,只有找你了。”
    韩女见她这样搞噱头,不由有些莫名,什么单子要到密室小声交代?
    大娘特意到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从抽屉中取出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展开,韩女一见到画上的人,不由“啊”了一声。
    这是一幅猛鬼图,图中的鬼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十分恐怖。
    “这是王城中一个大户人家想要的绣图,这种东西你也知道,不太吉利,所以特地跑到小地方的绣坊找绣娘来做,人家特地交代了,要绣工最好的,一定要用暗线绣得分毫不差栩栩如生,然后在鬼图外严严密密再绣些别的花啊草啊,不许叫人看出来……你也晓得,大户人家总有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你别管那么多,只告诉我,愿不愿做,能不能做。”
    韩女眉头拧紧,像是在犹豫。
    大娘塞给她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里面满满的,全是碎银。
    “这是订金,绣完之日,完整的酬劳是三锭黄金。”
    韩女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她将画卷放进篮子里,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6月2日下午五点。
    ☆、45四十五章
    这并不是一个好单子,可谭音知道,韩女一定会答应下来,哪怕知道绣成图后会出现意料不到的情况,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绣。
    正如同谭音自己对待工匠技巧的狂热,韩女对待刺绣也有同样的狂热,做自己没有做过的东西、打磨全新的手艺,这项诱惑他们没有人能够抗拒。
    昔年曾有海外荒地的人重金求姬家做一尊木头咒术人,用以对付仇家,谭音的祖辈知道这并不是好东西,却还是花费数月的心血做了出来。这就是充满至诚热血的手艺人,他们心中没有世俗既定的善恶,所有的灵魂与热情都献给了制作。
    猛鬼图用色大胆,画风凌厉,对韩女来说,这是个全新的挑战,她的篮子里此刻装的不再是平日里用的丝线珠子,而是绣坊大娘备好的无数染上色的人发,针也不是平时所用的绣花针,而是人骨打磨出的骨针。
    整整三天,她不吃不喝不睡,埋头在绣图中,神情虔诚认真,她所做的是阴损无比的咒杀之器,可她的表情,却像是完成一件自己目前最杰出的作品一般,假如藏在胸中的灵魂可以被人看见,那此刻韩女的灵魂之火一定是熊熊燃烧着的。
    出乎意料,这三天阿楚并没有来吵她,她不知跑哪里玩了,晚上回来睡觉,天一亮就又跑出去,韩女忙着刺绣,没顾得上她。
    最后一天,天快要亮的时候,猛鬼刺绣图终于完成,韩女绞断线头,将这幅绣图举起细细端详,猛鬼用人发绣成,用骨针一针针刺出来,栩栩如生,靠近一些,甚至可以感觉到阴气扑面而来。光影微妙,猛鬼像是要伸展手脚从画中一跃而下。
    “不许出来。”韩女低声呢喃,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这栩栩如生的猛鬼听,而画中的猛鬼终归是没有像鲤鱼一样跳出来,它安安分分地待在绣图中,眼中波光流转,竟像是有灵智般。
    她松了一口气,换上普通的绣花针与丝线,在猛鬼绣图上填补各色花草树木,很快,这幅阴损可怕的刺绣图就变了样子,图中春意盎然,分明是一派春日游园丽景之意,猛鬼被藏在远方起伏隐约的山峦之中,再也看不出。
    完成这一切,韩女神情疲惫却又无比满足,她珍惜地用手轻轻抚摸这匹刺绣,将它细细折好,放进了篮中,今天可以交货了,报酬是三锭黄金,可以请人建几间大瓦屋,换上崭新的家具,阿楚再也不用穿自己陈年的旧衣裳,她爱吃镇上的扁食与肉粽,今天可以带她吃个够。
    她提着篮子正要出门,忽听外面客厅里有细微的脚步声,韩女一把揭开门帘,笑道:“阿楚,今天醒得很早呀,跟姐姐去镇上……”
    话没说完,却见阿楚满身狼狈,脸上甚至遍布青紫,嘴角破了,血迹还没干,像是被人打的,她一见韩女,反而掉头就跑,韩女急忙追上去,拽住她破破烂烂的衣服,急道:“怎么了?谁打你?!”
    阿楚神情倔强,一言不发,她眼睛肿了好大一块,不知谁下的重手,韩女掏出手绢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才一碰,她就疼得“嘶”一声,奋力推开她,大叫:“别管我!你一天到晚就会绣花绣花!什么时候管过我!现在也别管!”
    挣扎间,她衣服里掉出个钱袋,却是前几天绣坊大娘给的订金,此刻钱袋居然已经空了,里面一个铜板也没有。韩女又惊又怒,厉声道:“你偷钱?!”
    “我没有偷!”阿楚叫得比她还大声。
    闹了半天,阿楚才结结巴巴把事情经过说出来。
    她们姐妹俩来到这个小村子不过两年时间,之前父母健在的时候生活在另一个地方,韩女因为自小喜爱刺绣,六七岁的时候绣出的东西已经可以让大人们惊叹不已,母亲便有心培养她成为绣娘,时常叫她替邻居们绣些花花草草,原本一切都好,谁知有一天,她替邻居绣的鸳鸯戏水枕面,在夜里突然变成了活物,鸳鸯飞了出来,邻居被吓个半死,自此非议不断。父母受不了流言蜚语,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这座村庄,原本相安无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人不知从何处听来韩女以前的传闻,虽不知真假,但“魔女”这个称号再也没离开过她。
    父母在日渐传盛的流言中相继病逝,只留下她姐妹相依为命,韩女几乎足不出户,加上有“魔女”的称号,村里小孩儿们大多还是挺怕她的,但阿楚年纪小,又活泼爱玩,偏偏还特别倔强,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了回来也不说。
    这次韩女拿了大笔的订金,阿楚有心在张老头和村里小孩面前显摆一下,上次他诬陷自己偷东西,毕竟她姐妹俩的穷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哪里有钱买得起张老头的东西,每次只能过过眼瘾。
    她故意带了一钱袋的碎银子去找张老头,不过是小孩子心态:你说我没钱买不起你的东西,我就带钱给你看看。她并不知道这些银子的分量足够让村里一户五口人家衣食无忧地过上一年,张老头乍见这么多钱被一个小孩拿着,顿时起了贪心,联合村里一帮小毛孩,非说她的钱是偷来的,不但把银子抢了,还把她胖揍一顿,威胁她说要去报官。
    阿楚平白无故被打了个遍体鳞伤,还担心他们报官,这几天过得实在很辛苦,每天去找张老头要钱,每天都被打,她又不敢告诉韩女,只能自己憋着,此时实在憋不住了,便只能把事情一股脑倒出来,哭得跟泪人一样。
    韩女见阿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也一跛一跛的,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顾不得责怪她私自拿钱的举动,当下匆匆替阿楚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牵着她的手出门找张老头去了。
    张老头是镇上一个走动的小贩,平时背上的货箱里装的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一般十天左右才来一次,最近不知什么缘故,来村里的次数很频繁,刚上田埂,就见到他身边熙熙攘攘围着一群小孩儿,货箱被摊开,孩子们埋头在里面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韩女冷着脸过去,怒道:“你一把年纪了,还要骗小孩子的钱,知不知道羞耻?!”
    张老头一见是她,不由把白眼一翻:“她偷钱,我这是替你这个姐姐教训她,养不教,父之过,你们没爹没娘没人管教,我便替你们父母管教一下。”
    韩女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气得脸色发白:“你不是要报官么?走!我跟你去!”
    她使劲拽着张老头的袖子,奈何毕竟年纪还小,力气也不大,被他用力一推,踉跄着一下又摔在了地上。
    张老头匆匆收拾好货箱,恨恨地说:“偷钱还这么理直气壮!没教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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