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兴:“我代兄长写这份和离,唯愿长嫂能不受我陶家连累,她与我陶家,只有恩,没有外头传的所谓脏污。那些泼污水的,你们方才也听了她们的坦白,她们是受人差事的,纳垢之事纯属污蔑,望你们能知晓,莫要做了别人棋局里的子”
    话落,满堂死寂。半晌,不知是谁发出“嘶”声,而后接连成片,倒吸气成蔓延开来。他们惊恐的看着那场中不断抹泪的两个婆子,心中所有的疑团昭然若揭,那一刻他们猜出幕后人目的时,不禁后脊背生寒。
    此人狠毒之极,狠不在伤人体魄,而是狠在诛心。
    想想林氏没有人帮其举证辩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份污蔑,往后她又怎么办?怕是会成为过街蛇鼠,遭世人唾弃。甚至于,成为茶余饭后口诛笔伐的对象。
    那些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棋子后,先是愤怒,然后不出意外,都对林氏充满同情。
    有此贤妇,陶家足矣。
    林云芝听见他们大骂那两位给她泼污水的婆子,一面又为她喊冤,声音越聚越齐,震的她有些眩晕,她结声说:“老四,他这是做什么?”
    陶老三在旁纳纳开口:“为你辩白”
    林云芝眼珠子猝地红了,她转身看向同样惊诧的陶老三,嘴巴张张合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想过法子,她不是没有恐惧,更甚至她也想过,自己若是斗不过温氏,陶记就得关门,过回以前艰苦的日子。
    但她自始至终未有表现,因为若是自己都自怨自艾,恐惧不安,那陶家没等反击,就已经乱了。
    正是因为如此,没人晓得自己心中的害怕。那道不算健硕的背景,映在林云芝眼中,莫名的挺拔,心中突兀地有种情愫破土发芽。
    那种感觉好似悬在万丈高空,四下死寂无声,下一刻便会摔得尸骨无存的时候,耳畔有人同你说“不怕,万事有他呢”,
    林云芝视线骤然模糊,水雾积攒成一线,泪落成珠。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把感情线写粗来了。
    第70章 、陶母解心结
    陶家老四没商没量的, 朝宴席堆里抛下枚撼动人心的炸弹,原本有意询问打探亲事的媒人, 也被搅得没机会动嘴皮子,临着人面也只模模糊糊的看了个大概但却不碍着她们向东家回话。
    左右她们东家看重的是德行,陶老四为着长嫂正名这事闹得大,证明他是个会疼人的,谁家姑娘不是娇养?家里自不会送去吃苦头,既然晓得对方样样都好,不少人家心思却是活了。
    陶家, 林云芝叫边上“麻雀”叨咕的脑仁疼,躲着两回依旧不起效果,“麻雀”越发起劲儿的叽叽喳喳:“想不到,陶公子有这么大的魄力,当那么多人面公布和离书,倒是帮着姐姐正了名, 外头总算不能胡乱嚼舌根。也不知那两婆子何时来的,一点风声都没有,姐姐真一点都不晓得嘛?这么大的事, 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吧。”
    林云芝此刻想寻人问清楚呢?这么大的事老四怎么办得不漏风声?突然脱去寡妇的名声, 待在陶家听着老二老三如惯常喊自己,她心里略略有些不自在。当然最不自在的还是老四,许是那画面太过深刻,以至于扰了梦, 还是他同自己表明心意的糊涂梦。
    梦境太过真实, 以至于早间她路过西边屋子,她不由自主的放轻步子,生怕动静大了引得里头人的注意, 到时候两相对视,自己多半能支成朵绚烂的太阳花。
    “嗯”林云芝不轻不重的回应小佟同志的好奇。她想着事实如此,没什么好多说的:“你午后便是要启程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她正在捣番薯泥和面,一会儿的朝食打算炸油粿子,搭着白粥和腌菜,尽量往清淡上靠,也好养养昨日里大鱼大肉。
    油粿子在后世南北方都有,南方通常调成浆状,铺一层底后,中间再添一层腌萝卜丝或是酸菜干、葱段,用半圆的汤勺盛着放在油锅里炸,炸的表面金黄酥脆,内里却是蓬松的面团和咸馅儿。
    吃是很香,但那样油劲儿会厚,林云芝做的是北方的法子。有些类似饺子的做法,里头的馅儿用的是花生碎,捏成三角状在油里炸,面团里掺了番薯,不易纳油。将发好的面团擀成条,切成两指的剂子,摊成面皮包馅。
    佟青羡见林氏说起回府州,她还有些愤然,明日复明日的道理再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昨个席散了,沈寒就吩咐彩雀收拾好行李,要不是途中用膳不便,眼下怕早已经启程动身了。我粘着来,也是想同姐姐道个别。此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她是真心喜欢林氏,厨艺好、性子好,为人处世更是格外让人舒服。虽说自己打着学厨的旗号来,最后什么也没学会,却并不后悔走这一趟。
    “放心吧,有机会的”林云芝笑吟吟的回,便往热锅里下粿子。
    她明白这只是头口上,依照眼下的路遥马疾的时代,来去这般远,等佟青羡出阁为人妻,便要管着内宅,琐事铺天盖地,到时候只会分|身乏术。
    估摸是再难再见,佟青羡往常不开窍的脑子,乍然灵光,她看着油锅里起起伏伏的油粿子道:“姐姐如今恢复正身,不若便与我同回佟家吧,我家兄长年过而立却尚未成婚,我觉得旁家的贵女都比不得姐姐中眼。想必兄长与我所见略同,待他见过姐姐必定会点头答应这门亲事的。”这样她们就成了姑嫂,何愁不能日日相见,她也可以日日朝林氏请教厨艺。
    “胡说什么”林云芝让这妮子吓得虎躯一震,险些松了手里的竹筷。
    佟青羡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我兄长容貌随了我父亲,算起来也是府州里排的上号的,且脾性温柔,姐姐若是与我兄长成婚,他定会好生待你的”
    “去去去,快些出去,厨下头挤,没得沾你满身油烟味,到时候同你沈寒哥哥回去路上味重,也不怕他嫌弃”见她越说越起劲儿,林云芝赶忙插话将人打断,再说下去还不知要冒出什么疯话。
    要让外头听去,只会想着她心思放荡,这才得了和离书,便想着改嫁,要是佟家父母知道,她们的掌上明珠要给他们宝贝儿子介绍一门寡妇,估摸着能抽了鸡毛掸子,揍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佟青羡似乎真的怕被沈寒嫌弃,下意识还抬起衣袖,埋脸嗅了嗅,没有察觉怪味便放下心来,但厨下她已经不敢再待下去了。笑眯眯的喊着林氏记得思虑,一溜烟跑出去。
    林云芝哭笑不得,此时最先下的油粿子已然炸熟,她用竹筷夹了起来,放在盘上沥干,借着继续炸。同时,她也在想对方的话,自己是不是眼下就要开始准备往后的打算了?有些事早早谋划,总比事到临头着急,要好得多。
    “陶兄,这丫头胡言乱语,倒还望你能见谅。”沈寒以为自己半生的脸面,在这两日已然被佟青羡这丫头丢得一干二净。他真的没想到对方会在和离第二日,便动了挖陶家的墙角。要不是方才途径厨下,怕是等到东窗事发,自己也将不得而知。
    他私以为自己心思活络,虽然并不能肯定,但至少能确定,陶兄待林氏的感情并不简单。且大晋又不是没有叔娶寡嫂的例子,那位眼下在朝廷中举足轻重,有此先例,倒也不是不能成事。
    “无妨,小孩子玩笑,我又岂会当真”陶家兴早先就有准备,除开片刻的惊愕后,更多是平淡如水,他能做的是不去干涉林氏,她若真有他意,自己自当全心成全。只是在此前,他想为自己搏一把。拿自己做一回赌注,赢则喜,输则宽,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家的车马骨碌碌的碾在黄土道上,檐角风铃清脆的响声随风传来,林云芝想着总算把这嘴上不把门的小姑娘送回去了,有沈寒护着应是不会有问题,他二人之间的情愫,或许达不到后世那般互相神情,但至少沈寒对她有心,她对沈寒有意,四平八稳的过一生,倒也算得上是对神仙眷侣。
    实然,世上并没有那么多两情相悦,尤是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
    “嫂嫂进屋吧”陶家兴声音顺着风吹进耳中,林云芝从牙酸的酒窖里爬了出来,她不由得为自己汗颜,一把年纪还想着小姑娘的烂漫。
    陶家事差不跌都办妥了,酒楼空闲许久是时候捡起来。林云芝同黄氏说起这事,黄氏点头道:“这酒楼是你的心血,经营出名声来不容易,你且与老二媳妇去吧,家里头的事由着我眷顾呢。待料理好了,我便也去陶记给你们打打下手,一家人隔着两处,总归是不好的。”
    林云芝欣喜的点头,她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怕黄氏以为因和离书的事儿,对自己疏远,毕竟往后她不再当着陶家大媳妇的名声,换谁都会有些起落。
    不曾想黄氏非但没有疏远,反倒是提出亲近之意,她心下自是一万个答应,笑道:“那我明个回去便将房间收拾出来,等着娘过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团聚。”
    黄氏摆手让人出去,待屋里头没了动静,她便站起身往小儿子屋里走。有些事老四不说,她这当娘的却不能当瞎子,她想着去看看老四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
    陶家兴有些疑惑的看着寻来的母亲,自顾起身沏了盏茶,递进黄氏的手里,问道:“不知母亲前来何故?”
    他收了桌案上扣盖的书,对上黄氏的眼。
    “闲着无事,要跟你说说话”黄氏愣愣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在想不知不觉间,当初板着脸跟在自己身后背诵诗词的稚童,如今已经成为陶家的顶梁柱,家中事宜不用再全依靠自己,她不用再兢兢战战,生怕行差踏错。
    “你跟你爹真的太像了”黄氏叹了口气
    陶家兴点了点头道:“兴许吧”他出生时,父亲已经不再了,他对父亲的了解全是依靠左邻右舍时不时的闲话,东拼西凑的拼出个好似大概来。对自己的父亲,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黄氏道:“他年轻时,也同你一样,长的俊,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喜欢,虽说不及你会读书,但却有一把子好手艺,嫁与他吃穿是不用愁的”
    村里人都说老四眉眼肖似自己亡夫,但黄氏自己知道,老四最像他爹的,是哪副如出一辙的脾气,犟的很,认准的事当初他爹非要娶自己过门,即便她家里狮子大开口的要彩礼,男人也没被压弯脊背,一声不吭,愣是没日没夜的做工攒钱。
    正是因为这份情谊,即便是他爹早亡,自己还怀着遗腹子,这么些年黄氏都未想过改嫁,因为她要对得起孩子他爹的情谊。若没有他,自己或许已经被父母当做换钱的东西,典当的一干二净,在狼窝里苦苦挣扎呢。
    设身处地,她当初劝不动孩子他爹放下自己,如今她想自己更劝不动自家儿子对林氏的喜欢,但身为母亲,她总归会有偏心,她道:“老四,以往是怕你坏了心思,如今你既中举,年纪也不小了,娘看着也该是时候为你定门亲事,不知你心底下可有中意的姑娘?”
    陶家兴搁在桌案上的手霍地顿住,他晓得黄氏今日是为事而来,但却没往自己亲事上想。这异样仅仅是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摇了摇头道:“还未曾,功名未成,如何成家,再说三月后我便要解送入京,此一去前途未卜,我岂能让别家姑娘为我空等?”
    黄氏知晓老四他是在敷衍自己,他这些年学府里学的便是这些,自己自然绕不过他,索性她便开门见山道:“老四,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知子莫若母,你觉着你的心思能瞒过我吗?”
    见他还是一副不知自己所云的神情,黄氏嘴角抿成线,哑着声说道:“林氏固然是好,但她终归是你的长嫂,虽说你代兄长写了和离书,可外人眼中你们依旧是叔嫂,即便前头要加个曾经,可你细想,你若对她表明心意,林氏一旦允肯,那你昨日的所作所为无疑会成为“另有所图”,你与她的定会沦为左右口中的笑柄谈资,于你往后仕途,有害无利,这些我想不用母亲教你吧”
    老四没有辜负自己,他点了头,就此之外却不再多作解释,黄氏被他油盐不进,气的眼疼,胸口积压着口气,憋得难受,她头回厉声赤脸:“哪你还一意孤行!”
    陶家兴看着母亲的怒容,不紧不慢的解释:“此事确是我一意孤行,我明白其后的种种后果,但正因知其后,我才不计一切。母亲与父亲的过往,我从外头也听过,正如父亲待母亲,即便知晓前头坎坷铺满荆棘,父亲却没有犹豫退缩,轮到儿子,我如何能退。心中所愿,哪一件是能顺理成章得到的?不经磨难,那便是妄想。”
    “林氏于我,正如母亲于父亲,即便舍弃所有,也在所不辞。”
    黄氏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屋子的,老四的话在脑中不断回荡。脑海中是洞房花烛时,那人对自己的承诺以及累累伤痕的身躯,新的旧的,大大小小的疤痕,见证他们之间的磕绊,他依旧温声细语的哄着自己只字不提那些不痛快,似乎最后的达成所愿,足以弥补来时所有的辛累。
    她记得自己哭成泪人,只是随着那人离去,她不敢再去回忆。因为揭开旧伤的痛苦,并不是咬牙就能坚持的。而就算她藏的再好,老四今日所言,就像是陈旧的钥匙,起开她不愿面对的枷锁。
    那一刹那,她能看明白了。也是明白,她心里那口淤堵的气,跟着松散。老四既然都能豁出去,自己也乐得成全他们,毕竟林氏为人和品行,确实难得。既有珠玉,何故再寻沙砾。
    作者有话要说:都开窍了,离在一起还会远吗?
    第71章 、新晋小媒婆
    陶记门前却是围着不少人, 闹哄哄的,嚷着问陶记何时开业。那日来的宾客, 鱼龙混杂,往常这类人最是好贩卖小道消息,用的好,便是顶好的广播。有他们自发宣传,陶家的解释酝酿了两日,镇上流言已经散的差不多。
    没人堵在陶记门口闹事,嘴馋的食客心思早活络过来。奈何陶记迟迟未开楼营业, 他们只能每日前来蹲守,才有的方才的景象。食客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近来在旁的酒楼里将就下的不痛快。
    “要说八宝鸭还得是陶记的正宗,莲子、红枣用的都是顶好的,绵软清甜,配着肉吃, 解腻的很,刘记哪家差不多的料,吃的在下委实反胃, 真不知是在下坏了胃, 还是养贵了嘴。”
    有不少相同见解的同道答道,“一样八宝鸭不足倒能说得上人家有看家的私活,但连着莼菜豆腐、糖醋瓦块鱼、莲蓉水晶肉这几样酒楼里做烂的老牌菜,这味儿同样不及人家正儿, 那就论不得人家有家私, 只能承认技不如人。”
    却有一击中的,深明来意的:“所以,你们提起来有什么用?姑且让我等都嫌上其他几家酒楼?有那么多闲工夫嚼舌根悔不当初, 怎不见有人想法子去游说陶...不对,应是林娘子。”
    “这......”此话一出,当即不少多话的都哑火了,人最难的时候没上着去帮一把,眼下他们哪里还能豁出去脸面,求人家娘子早早开店为的他们所谓的口腹之欲,自己没有泼皮和尚斗大的脸,张不开这口,只好老老实实等着。
    陶记总还是要经营的,比起“装模作样”的上门道歉,却不比他们届时多多捧场弥补来得有用。也正如他们所想,陶记买卖营生还是要做。黄氏点头跟着他们一道,遂陶家一大家子搬进陶记后,林云芝让李全到外头张罗两天后开业,拿着整顿开业的噱头,顺道迎和新老顾客,弄出个折扣的福利。食客们一听,如此稀奇古怪的名词,真就陶记能想出来,也就此相信,此番并非忽悠人,酒楼是真要开了。
    那些嘴馋的,已经在家里放起了炮仗。
    另一头,自己与李氏他们一道收拾桌椅。这些天没有收拾,难免积了层薄灰。打了整改的名头,怎么说也得上下擦洗过,桌椅最好能帮到酒楼或是院井里晒晒。如今,已经过了农忙,地里空闲下来,陶家三兄弟都在店里,有的他们帮着抬出去,倒是让林云芝轻松不少。
    “呼,没用心没能察觉什么,用了心才知道,酒楼里桌椅这么多,怪得每日里都瞧见李全夜里饭后都在院子外甩手,倒是难为他了。”林云芝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感慨,平常她都是做些轻松活,收拾盘筷擦桌子这样的重累活,多半都是李全来。
    算算每日里来的宾客,使的劲儿比眼下要翻上几番,胳膊肘没有不酸的道理。她暗下里准备给这孩子涨涨工钱。
    “娘子要是觉着手累就放着吧,一会儿我替你。”李全听见有人喊自己,但离得不是很近,林氏感叹声又小,他便没听清楚,却不妨碍他从其脸色上看出端倪。
    “犯不上”林云芝摆手,为自己日渐老年化感到羞耻。
    羞耻之际,不由得出神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只觉眼前一暗,手中的抹布被抽离,她一个抖机灵,抬头便见陶家兴将布在手中浸泡、拧干,走到挨着她身边一张落了灰的桌子,擦拭起来:“歇歇吧,折腾一早上了,手难免酸,换我来快些,免得一会儿日头毒辣待不住人。”
    “可这你也不该亲自动手吧?这活儿又累又脏,你何故要逞能”陶家兴手上功夫算不得快,但比起酸的抬不动胳膊的林云芝,那便是龟兔赛跑的真实写照。
    林云芝看着对方弯腰使劲儿的动作,就想到平常执笔的手,在污秽的水里里头拧布,画面感太过强烈,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赶忙阻止。
    “这有何事?嫂子不比忧心,常年在外,难得有机会能够帮家里做些事,不必推迟”那股劲儿想来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林云芝再多加阻止,就显得自己不识好歹。
    而“不识好歹”的她发现,陶家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周围几张桌子擦的干净,而后再往外,因为速度快,林云芝感觉自己能插手的桌子越来越少,手头动作也渐渐停了。心中冒出个疑惑,这人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林云芝不敢问,为的怕显得自己多想。可是又没有桌子可擦,前厅阿斗和老二老三正在用水冲刷地板,晾毛垫、清理蛛网,井井有条根本轮不上她插手。故而,林云芝发现自己从“不识好歹”转到“唠嗑头目”,唠的自然不是自己,也不是陶家兴,而是李全。
    “上回托媒人为你寻亲事的事,眼下已经有了眉目。”李全见林娘子左右张望就怕她找自己搭话,努力地将自己缩成只鹌鹑,没想到还是被逮住,只是这关于亲事,倒是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自然只轻轻地:“嗯”了声。
    林云芝搭上话,为的是将自己从尴尬上头摘下来,顾着说却注意到其不自然的异样,“姑娘家里倒是正经人家,虽说没读过几个大字,却是有一手的力气,媒人朝她家说了你家中境况,难得是不介意的。不过至于合不合适,还得见过才晓得。那头催我问问,何时能见,你若愿意我便放了你休假,独出去分家对你如何都是好的。”
    毕竟李全手脚再麻利,身上挂着一家子吸血鬼,也很难能有出头之日。越拖下去只会对他越不利。他眼下已经不是吃香的年纪,再有个两三年只管要寻人家未出过阁的姑娘怕是难事。寻常人家这年纪,约莫着娃儿满地跑了。
    “我不想见”李全咬了咬牙,神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一抬脖子道:“劳得小娘子为我操心,我...我”他这我了半天,又变回结巴。
    林云芝看他恨不得钻进地缝,就明白她等不到他说出来,只能平着脸从对方的脸上发觉出蛛丝马迹,倒还得清醒李全不是个能藏的,不然这话不利索又闷涩过头的性子,自己恐怕真猜不出来,她半猜半疑道:“之前也没见你反驳,突然这样,李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这话问完,李全那张养成麦色的脸登时红得滚烫,眼神寻不到焦距,忽上忽下的乱瞥,林云芝想这是被自己猜中了,同时心中不由得高兴。
    “是谁家的姑娘?快说来,我好让媒人上门问问”林云芝眯着笑问,前头李全不说,她自以为没有。替他寻亲,那便是要在人海中摸瞎。偌大的人海,找个两个脾性相投的太难。而今,李全有中意的,只要人家姑娘中意,这成事的几率可谓是倍增。
    人家姑娘要是条件苛刻些,她倒是能帮衬一二,补贴些银子。毕竟相处这些日子,她已经拿这憨厚老实的孩子当自家人了。他若能有个好事,林云芝自然高兴。
    “小娘子,你别......别问了”李全像是吃了□□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股焦躁,说完也不搭理自己,转身就往外头跑。他个子高,脚程也快,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林云芝喊人的话卡在喉咙里,憋不成又咽会肚子里。
    陶家兴看她这幅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由得摇了摇头,不好站着不说话,便替她开口:“哪有一上来就问人家心仪的姑娘,李全面子薄,如此问他只会让他害怕,喜欢一人并非都能让媒人上门提亲,毕竟对方身份上便有许多不便之处,嫂嫂到底还是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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