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摊子上来了个胖胖的食客,头发是几天没洗的样子,漆黑而油腻,一缕刘海耷拉在额头正中,满身腥味。他的眼神飘忽,一幅十分心虚的模样,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素炒饼。
    赵品凡猜想他身上可能没钱,但还是给他盛了一份快要溢出来的炒饼,并赠送他一碗胡辣汤。
    胖食客紧张道:“我没点汤。”
    赵品凡淡淡道:“没关系,请你喝的。这里可以赊账。”
    胖食客长舒了口气,感动道:“老板,你人太好了,我确实没钱,在你的摊子附近观察了半天,你这里本来是不可以赊账的。也是,又有谁会在码头做生意还赊账的,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我知道你是怕我难堪,才故意这样说的。你不仅想请我吃东西,还顾虑到我的尊严,我很感动。”
    赵品微微一笑:“没关系的,南来北往都是客,你只点最便宜的吃食,说明你还是很自觉的。若不是实在没钱,也不会这样做。”
    胖食客像是几天没吃饭一般,狼吞虎咽吃完炒饼,又把汤倒进喉咙,赵品凡一个劲儿劝道:“慢点儿喝,慢点儿喝,不够还有粽子。”
    胖食客摸摸肚皮,长叹道:“吃饱了,已经好久没有吃得这样舒服了。”
    赵品凡莞尔不语,胖食客说:“我刚才听到你在打听沙鸥号,为什么?”
    赵品凡一愣:“奥,有朋友托我问问。”
    胖食客不悦道:“老板,我看你是个实在人,但这句话就不实在了。”
    赵品凡看看他的架势,知道他似乎对沙鸥号十分了解,连忙解下围裙,对周小森道:“小森,帮我蒸个鲜肉加蛋,再炒个海苔果仁、水芹肉片,我要和这位大哥好好聊聊。”
    然后邀请那胖食客,在摊位的最偏僻的角落里坐下,恭敬道:“关于沙鸥号,还望您赐教。”
    胖食客看看左右,并没人注意他们,于是小声道:“我告诉你关于我所知道的关于沙鸥号的事情,你可不能认为我疯了,我现在的神智很清醒。”
    赵品凡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也知道沙鸥号很神秘。”
    胖食客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有一次和朋友去潜水,看到了沙鸥号,他好奇,游进了沙鸥号,我不敢进去,就在外面等他,我一直等啊等,他始终没有出来,后来我就游回了海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我的那位朋友。”
    赵品凡迟疑不语,心想照着胖食客和黎辉的说法,这个沙鸥号很有可能是一个虫洞的入口。
    几天后的一日夜间,赵品凡在梦中依稀听到黎辉的声音:“做好准备了吗?你们可以动身去寻找沙鸥号了。”
    赵品凡在梦中问道:“现在吗?”
    黎辉的声音:“不错,正是现在!”
    赵品凡猛然坐起,看到周小森也刚从梦中惊起,满脸惶恐。赵品凡问:“你是不是听到黎辉让我们去寻找沙鸥号?”
    周小森眼神惊魂未定,点点头。
    赵品凡望向窗外,只见外面一片漆黑,风急雨急,波浪滔天,十分吓人。
    周小森胆怯道:“这样的天气潜海吗?这个黎辉,以为我们都是铁胆英雄吗?”
    赵品凡说:“他选今天让我们去,肯定是有原因的。危险应该是没有的,走吧,早完成任务,就可以早回t城了。有我在,你不要怕。我去找根绳子来,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这样无论风浪再大,我们两个都不会分开了。”
    二人做好准备,穿好蓑衣、戴好斗笠,手牵着手,一起向海边走去。海洋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不停地怒吼,巨浪带着吞噬一切的勇气,汹涌翻滚、肆意妄为。一只白色的鸽子飞进浪中。
    赵品凡感到周小森的手冰凉,浑身都在颤抖,安慰她道:“不要怕,我们不是有过好几次在海中漂浮的经历了吗?再说了,黎辉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二人来到海边,摘掉斗笠,脱掉蓑衣,开始潜海之旅。一个骇浪拍下来,二人失去意识,又不知飘浮了多久。一束微光照射进二人的眼中,外面风浪虽大,但海底风平浪静。灰色的和深红的鱼群游过,一只海豚在吟唱美丽的歌声,那歌声唱道:“沙鸥号,在前方,一直游,就能看到。”
    当二人游到实在游不动的时候,忽然被眼前亮灿灿的金光之色照耀着,又恢复了精神。他们看到了那所古朴的大船,船身挂满青苔水草,静谧地躺在孤寂的海底,三个大字赫然醒目“沙鸥号。”
    二人相互扶持着游进船舱中,呼吸竟然是通畅的!船中摆满了各种陶瓷器皿、红木器具、金属制成的锅碗瓢勺,更有金银首饰、宝石珠花、珊瑚翡翠、青铜器物等各种珍品。这些东西本来沉睡在海底,却因为不知哪里来的金色光芒所照耀,散发出耀眼的富贵逼人的气度。
    周赵二人顺着金色光芒找寻而去,终于看到一座伟岸的青铜大树。大树由树座和树干两部分组成,树座略呈圆锥状,底座呈环形,上饰云气纹,底座之上呈三山相连状,山上也有云气纹。树干上有三层树枝,每层为三枝丫,枝丫端部长有果实,一果枝上扬,果上站立一鸟,两果枝下垂。在树桠和果托下分别铸有火轮。青铜神树的下部悬着一条龙,龙的头朝下,尾在上,天矫多姿,充满神秘色彩。
    这树可能便是神树‘建木’,《山海经》记载过。它是通往三界的法器,《山海经》不仅仅是中国关于上古神话的记载,确切地说更是一部史前文明。《山海经》中记载了供太阳栖息的两裸神树,一棵叫‘扶桑’,一棵叫‘若木’。而‘扶桑’和‘若木’也有可能是一棵神树的不同称谓。‘扶桑’生于东海,‘若木’生于西极。太阳升起时,此神树名为‘扶桑’,太阳落山时,此神树名为‘若木’。
    周赵二人都看呆了,忽然听到黎辉的声音:“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帮我看看这棵树的根部刻着的字,是‘扶桑’还是‘若木’?”
    赵品凡探头看去,大声道:“都不是,叫做‘无冕’。”
    黎辉的声音:“好的,我明白了。这是来自未来的虫洞接收器,是未来人把它安放在‘沙鸥号’中的。”
    周小森:“我们不明白。”
    黎辉的声音:“你们先回来吧,我会找合适时机给你们解释清楚的。”
    周小森郁闷:“既然这么简单,为什么你自己不来验证,非要派我们来?”
    黎辉的声音:“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我自会给你们讲解明白的。”
    赵品凡:“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还有,你答应我们的可以主动开启人造虫洞的方法呢?”
    黎辉的声音:“先游出沙鸥号,快点儿!”
    周赵二人开始往船外游去,忽然闻到扑鼻的香气,一头抹香鲸经过,鲸尾腾起的巨浪将二人拍晕。等二人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琉璃岛的沙滩上。那五彩的像琉璃一样的鹅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周赵二人回到住所后发现,靓仔母子已经出摊了。他们二人换了干净的衣服,周小森问:“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赵品凡说:“等着黎辉再次联系我们吧,他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对了,我们到食摊去吧,估计和靓仔母子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
    周赵二人来到食摊,看到靓仔的头上顶着一口大铁锅,正蹲在地上处理食材,顶着铁锅的原因大概是为了防晒。靓仔的妈妈正在往树上挂晒鱼干,赵品凡不禁愣住了。
    周小森拽拽他的衣襟:“你怎么了,为什么愣住了。”
    赵品凡呆呆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元宵节那天算过一次命,那个摊主说‘如遇铁帽人、看见鱼上树’之时,便是我们可以返乡之时,我当时还觉得他胡说八道,现在你看看,真的是这样。”
    周小森看看靓仔母子,叹息道:“原来这句古里古怪的话,说的是靓仔母子。”
    话音未落,黎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你们可以准备回去了,我也可以教会你们开启人造虫洞的方法,不过我有件事情要问问赵先生,你想不想再见见赵雨?赵太太,你不想再见见苏轼?”
    周赵二人面面相觑,目光交织在一起,然后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他们两个一起大声说:“想。”
    一个洞在他们面前裂开,黎辉说:“你们可以通过虫洞,去见你们想见的人。我在你们身旁安置了结界,靓仔母子是看不到你们的。”
    周赵二人一起对着靓仔母子挥手:“再见了。”
    靓仔母子丝毫不知,在食摊前努力地炒菜做饭。一阵大风吹来,靓仔头上的铁锅晃了晃,树上的鱼干也跟着风一起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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