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六,白景时带着一个人回来了,这个人很让白墨山意外,因为这个人,是原先在乡下的时候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但这一面,却让白墨山记了一辈子。
    白墨山还在乡里的时候,隔壁有个会些八字的人,他一个人住,偶尔有人会去拜访他。白墨山记得,当初他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说过样一句话。
    “是白不是白,是黑不是黑,远近皆适宜,百落不成军!”
    白墨山之所以对这四句话印象深刻,乃是这人说,他家里迟早有人走上一条不归路,而这个人,现在来看,他已然知道是谁了。只是当时,白景时还没出生。
    “景时啊,事情完成了,还有什么顾虑没有?”许岐山出奇意外的没叫他白三,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
    倒是白景时,没有任何波动,淡淡道:“二爷既然叫我亲自去,自然是知道,这件事除了我,没人能做的好。只是二爷,事情由我经手,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许岐山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开口道:“我敢让你去,手里自然有东西可以压制你。但你放心,不是苏茵那丫头。或者,你该想想,怎样不让李凤霞死在别的地方!”
    白景时一愣,瞬间惊住,而后很快调整过来,笑道:“按二爷的话说,凤霞是我的人不错,安排她接近二爷,也是我的手笔。可是二爷,凤霞为欢乐门带来的好处,还不足以弥补这个过错吗?”
    许岐山微微眯眼,眼神凝在他脸上:“白三,你效忠的人,和我效忠的人,是对立的两方。你走你的红色道路,我走我的国军道路,大路两边,各走一方。我原先不动她,是因为想着她会记得我的好,不会欺骗我。可是现在,她拿着可依的事,让玲月威胁我救了成方。说实在的,我不是小气的人,只不过吧,这人啊,总有气不过的时候。那么正好,我现在满心愤怒,只想她走的远远的,你该怎么办?”
    白景时闻言笑了笑,接话道:“二爷想怎么她,是二爷的事,我能做的,不过是将损失缩到最小。既然二爷效忠国军,就应该知道,干这一行的,随时奉献自己的命,是实打实的道理。凤霞既是我们的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二爷,你是想旧事重演?还是找出新玩法?都是您的事。可是我也要为凤霞辨明一句,这世道,杀人者长命,护人者不得好下场,众人皆知。可是二爷,我知道的,您不是那样是非不分的人!”
    “呵呵?跟我讲道理?”许岐山微微倾着身子,声音低沉地可怕:“你是不是以为,白家给了我们欢乐门带来诸多好处,我就得感恩戴德的饶过她?如果你这样以为,那就大错特错了。我许岐山,从来不屑于用最可怕的手段让人屈服,即使这个人,曾经跟我有多亲密!”
    “所以……二爷,您对红玫瑰也是这样?”白景时嘲笑道。
    许岐山眉梢一挑,突然冷笑道:“你跟我提可依?那你应该要想想,最后那一针是谁打进去的。虽然是我的命令,可依着你的性子,至少该说几句软话。可你没有,为什么呢?让我想想,是不是怕她活着,将你和白家那些窝囊事说出来?
    你们白家世代行商,靠的就是信誉,如果他们知道,你们暗地里的动作,又会怎样看你们?别跟我扯什么大义,我知道你和范禹山要好,他说的话,你向来深信不疑。不过,我告诉你,凤霞即使不是毁在我手上,也会毁在别人手上,因为她这些年在欢乐门,知道的太多了!”
    白景时闻言有一瞬间恍惚,随后又镇定地笑道:“二爷,您这话不就是想知道,我从凤霞那里拿到了多少关于国军的秘密吗?其实我们心照不宣挺好的,您非要揭开,我便只能告诉你,你拿到多少关于红色的秘密,我就拿到了多少国军的秘密。这交往都是相互的,你派了九三过来,那么凤霞从你那拿到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的?还是您自大到,我连九三都看不透?”
    许岐山听后眉头微皱,眼里藏着冷光:“白三啊白三,你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我这些年,还真没白教你。不过,你再厉害,也得明白一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那么,我们接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躬身相迎!”白景时说着,低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许岐山看了看天色,突然轻声道:“我们俩的事,我们私下解决,不要牵扯其他人!”
    白景时脚步一顿,淡淡答道:“二爷的心思,我明白!”
    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苏茵见到白景时的时候,已是白景时和许岐山见面的第三天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久,白景时的解释是,家里过年亲戚来的太频繁,所以耽搁了。
    苏茵其实心里有怀疑,但也都是闷在心里,不问也不说。
    “白三,你说,这世事轮转这样快,有什么东西是长久不衰的吗?”
    白景时看着窗外的大雪,低声道:“有!”
    “是什么?”她问。
    白景时笑了笑,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从古至今的世界啊,不管这期间,多少人生,多少人死,它不都在轮转?你生也好,死也好,你看到过它衰落吗?这几亿年,甚至宇宙洪荒的年岁,都已经长的超越人的寿命太多了,于它们而言,我们又算的了什么?就连国家的存在,不也是不停转换交替的吗?所以,你的问题是有答案的!”
    苏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那白三,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啊……我想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杯,突然轻笑起来:“所谓愿望,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实现了叫美梦成真,没实现,就叫做黄粱一梦。那么你说,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实不实现,有多大的区别呢。最多实现的时候,你会开心罢了。可以后呢,都能美梦成真吗?那这不叫愿望了,这叫理想!”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不过,我很早的时候就想问你,你身上的伤疤,九三哥说是为了救许伯伯而受的。你现在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她问的认真,可他却有些闪躲。
    很久,到了最后,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天道总归是要平衡的!”
    她静静地听着,眼里突然进了寒风,不知觉的,就落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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