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论哪样事,在乡野还是在朝堂,人伦之情还是只益处相关,总有人态度不同。
    就像这一天在我们眼里,有些大人的针对言论别有用意一样,或许在别人眼里,我们这些人的一言一行也不过是奸邪小人罢了。
    大理寺行人上殿的短空儿里,八十高龄柳太尉举起朝板,首先表达了对我和相爷的不耻:“众人皆知陶大人同孟姑娘是有所相与,段相与陶大人又往来甚密,此时倒也不必急着同他一起一唱一和为孟姑娘开脱。”接着又四问孟桑,“孟姑娘说未有杀害张公子之心,那老夫且问你昨晚因何故出门?布衣巷路途平整,何故会有石块出现?张公子被害,路人何故单单指认你一人?既是以石块击于其背部,你的衣襟上又何故沾染血迹?”
    三朝老臣,偏见迂腐有之,盛气凌人却无。言辞看似多诘难,实已为孟桑指出所有驳点。
    只是众目之下,孟桑却没有立即答话。她回头往身后殿外望了又望,昔日里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逐渐沉寂茫然,直至一身绯衣的平遥公主和大理寺行人同时踏进了金銮殿,“民女昨日听公主说皇上欲为民女指婚段相,婚姻是为人生大事,民女心下不安,想着陶大人与段相交情匪浅,可能了解他为人品性多些,便特意等了陶大人散值后前往南华街,没想到途中撞见了张公子。”
    “正是这样,父皇,儿臣可以为桑儿作证。”平遥公主行了礼,站于董大人身旁。
    行人掀开了裹尸布,张宏大人泣不成声,被人搀着离远了些。
    老皇帝轻斥:“平遥,朝堂上不得儿戏。”
    公主语气罕见的端庄之外多了些撒娇的意味,但听着听着我却差点两眼一抹黑,“父皇勿骂,儿臣知错,儿臣是怕众位大人冤枉了人,情急之下才擅闯朝堂的。段相人中龙凤,桑儿倾慕已久,但一直顾忌着陶大人与段相断袖之闲言,儿臣看不过,只好怂恿她去找陶大人了解清楚……”
    “一派荒唐。”公主没有说完,老皇帝并不是那么及时地喝住了她。
    我心生悲戚,默默低下了头,仍若芒刺背。
    到头来,孟桑一事还没能掰扯清楚,最上不了台面的人变成了我,最下不了台的依旧是我。
    沉浸悲恸中的张宏大人果然很快就于公主的话里抓到了精髓,“孟氏女夜会陶大人,好一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说什么我儿欺侮女子,指不定便是谁有意勾引,然后谋财害命。”
    平遥公主刻意将火朝我身上引,除了澄清“我与孟姑娘并无私情”这样的言论外,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为孟桑为我自己说些什么。
    朝上始终议论纷纷。
    张浮生的尸首都检验完了,大家的注意力仍旧在我身上。
    有人指证:“微臣听闻上月陶大人与孟姑娘还一起游船,若无私情,未婚未嫁之人,怎地全然不顾男女大防?”
    有人附和:“这么一说,张公子一案,陶大人也难逃干系。”
    在此其中,物品刺耳的摔落声尤为清晰。
    相爷忽然就将手中的笏板掷到了地上,转身冷眼望向百官时狂佞到了极致,“照余大人这么一说,大家以后断案便不用费力找取人证物证,直接张嘴一说就行了。”
    群臣一下子噤了声,面面相看。
    太子今日未上朝,张宏大人僭越完相爷僭越。
    “段小枞你放肆。”平遥公主率先反应了过来。
    两名御前侍卫握着刀的手皆动了动,被老皇帝无声地挥手挡了下来。
    我望向相爷,朝他摇了摇头。
    今日之场面,难为已有人早早地就煞费苦心。他如此,不过是让人再多一个把柄而已。
    令人遗憾的是,我千里迢迢来到说书人故事里的长安,历经过是非曲折,仍没能干出一番故事里能值得为人说道的事情来。开始地心酸,即将收场地也潦草。
    “父皇,并非儿臣荒唐,愿意在朝堂上搬弄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是试问如今长安城内还有谁人不知段相与陶大人有断袖之好?单是段相为陶大人手刃刺客左臂一事,就让民间对朝廷官员滥用权力颇有微词。陶大人一面与桑儿来往不断,一面又与段相纠缠不清,段相今日干脆冲冠一怒摔了笏板,可还有半分为人臣的模样?更有谣言,说朝廷一味包庇,陶大人实是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段相不臣,是为不尊;陶大人女扮男装,是为欺君。父皇若不彻查,何以正我朝廷威严?”
    公主跪请,老皇帝捏了捏眉心,没有说话。群臣也没有说话。
    惟赵元吉站了出来。
    “如此,臣亦有言禀报。”
    荣玉失声唤他,似是不敢置信:“赵元吉。”
    老皇帝倒是无所谓了,抬手道:“赵卿直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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