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见康雪,”孟以冬突然冲他说,“本来回来也不是为了继续躲的,我想赶紧跟爸妈谈谈。”
    萧升无奈,“行,知道了,喝汤吧。”
    他没有提起那张卡的事,回公司前留在车上给萧全钧打了个电话,拿到验证登录手机银行查了余额,整132万,转账记录从20年一直到上个月,每笔金额从几万到几十万,转账地点在22年初从哈尔滨换成了上海……
    他其实无法揣度这一百多万在爸妈眼里到底算什么,但在他看来,是挂在悬崖边上的孟以冬手里握着根绳子,他将绳子的一端一次又一次扔上去,可整整六年,萧家这三个人没一个试图将他拉上来过。
    一点多萧升把孟以冬送去了他约客户的地点,下车前告诉
    他公司那边忙完会过来接,孟以冬凑过去亲在他嘴角,说谢谢哥。
    下车后看着车子调头走远,孟以冬才转身进去,这是个酒庄,法国人开的,有一瓶酒昨天空运了过来,再过二十分钟,酒的主人会亲自过来取,他没有约什么客户,这瓶酒的主人轻易是约不到的,但他既然来了,便势必要这人成为他的客户。
    门铃响的时候周远扬正在接电话,另一手握着酒杯,杯里的龙舌兰还剩一小口,他走到门背后,拿肩膀夹着手机,开了门,人还没看清,鼻梁和颧骨上猛然挨了一拳,错位或骨裂的剧痛袭来前杯子发出了一声凄惨的碎裂声,而后是小腹,被踹了一脚,他朝后栽倒,脚心压在玻璃碎片上,血立刻淌了出来。
    “操,”周远扬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顶着跟邢宗明百分之八十相似的脸的人,瞋目裂眦的恨不能把他分尸的人,除了邢宗月还能是谁,“邢宗月,你疯了吧!”
    “周远扬,”邢宗月骑在他肚子上,抓着他衣领子,声音被怒意带起了微微的颤抖,“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别他妈在我哥面前当**还立牌坊,你恶不恶心?!”
    周远扬只觉得好笑,可疼痛汹涌而来,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类似于嘲讽的神情,也好,看着邢宗月眼里的怒火,他甚至觉得嘲讽还不太够。
    “干嘛这么不高兴?”周远扬轻声道,“你哥去找你了?说什么了?是说抱歉啊弟弟我没法**,还是说他答应满足你的需求,但要你放弃你的对赌协议?”
    话音刚落,又是一拳,周远扬用半边脸结结实实挨下了,而后偏过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才看向他,“看样子是第一种,你也就这样了邢宗月,在你哥那得不到的,把怨气全安我头上,你恶心过你自己吗?”
    “我警告你周远扬,”邢宗月逼近了说,“你最好离开我哥,被我哥养了这么些年,好日子也他妈该过够了,我还真就告诉你,不止je t'attends,也不止萧升,往后你身边的每一个人,跟你有关的所有营生,我见一个毁一个,有本事你他妈就跟我耗着!”
    他说完松了手,重重的将人掀倒在地板上,走之前又道,“我哥在我那,现在应该睡下了,你记着身上这点疼,也记住,和现在一样,我哥不会永远是你的救世主。”
    玻璃**脚心,是真的够疼,脸颊发烧,嘴里涌进来一股腥味的热流,周远扬坐在地上扬起下巴,鼻血好像倒流回去了,他重心不稳的盲摸着墙站起身,撇着脚一点点挪回床边,拿到手机才给孟以冬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孟以冬带着医护闯进了房间,救护车在车流中呼啸而过,简单的止血包扎过后,孟以冬才摸了摸他脸部没受伤的部分,“确定不报警吗?”
    没碰到他伤处,但周远扬嘴里还是下意识嘶了一声,随后才摇了下头说,“我跟一二逼较什么劲?”
    孟以冬收回手,看着他,“别嘴硬.了。”
    “报警也解决不了问题,”周远扬认真的说,“邢宗月疯了,把他送去精神科没准还有得治,我真不是顾及邢宗明,人现在还在宗月那睡着呢,我顾及他干嘛?”
    孟以冬只是听着,没反驳,他比谁都清楚,周远扬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远扬哥,”孟以冬正色道,“你明明知道宗明哥对他不会有别的心思,还吃这醋做什么?”
    “我知道啊,那癞蛤蟆咬人了你说气不气人?”周远扬想起两年前那画面来,心里着实堵得慌,尽管邢宗明一脚踢开了宗月,尽管邢宗明还给了宗月一巴掌,尽管他当时并没有冲进去质问,可这一切就是发生了,邢宗月就是爱上自己亲哥哥了,他周远扬就是好死不死也爱上了他哥哥。
    好玩吗,这操蛋的上世纪英格兰伦理学戏剧风。
    周远扬不想再聊了,瘫倒下去闭上了眼,“别理我,我死一会儿。”
    车子到医院,周远扬被关在蓝帘子里取玻璃碎片,孟以冬出来到了候诊大厅,给邢宗明打了个电话。
    对方并没有睡,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有些疲惫,“以冬。”
    “宗明哥,我在医院,你过来一趟吧。”
    “怎么了,胃病又复发了?”
    “不是我,”孟以冬说,“远扬哥,出了点事。”
    电话被撂了,孟以冬发过去地址后把手机放回了兜里,很快邢宗明便到了,周远扬左脚被裹成了粽子,身上做完检查,这时候睡得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邢宗明握着他的脚查看了一番,“医生怎么说?”
    “玻璃扎进去了,还好不深,也没伤到筋骨,做了缝合,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孟以冬如实汇报。
    “宗月做的?”说这话时他正在检查周远扬脸上的伤,像是在问,语气又十分笃定。
    “别闹大了,远扬哥也没准我报警,”孟以冬绕过去,扯了扯他胳膊,“我们出去说。”
    邢宗明跟着他出去,两人并排坐在了候诊厅的椅子上,孟以冬才接着说,“我哥保留了你的方案,至于用不用,还要看首次谈判的结果,我想替哥哥谢谢你,谢谢你答应他暂时不做任何表态,我知道在宗月那里,你肯定也不好做。”
    “没有,是我很抱歉,我没教好宗月。”
    孟以冬无意附和,转而说,“宗明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带远扬哥回芝加哥吧,”孟以冬说,“你们之间的问题需要撇开所有人才能弄清楚,我哥公司这边,有我在,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在尽量不损伤到宗月的前提下,我会解决这件事。”
    邢宗明答应了,或许不是答应了,而是早就这么打算着,跟周远扬吵完架后,他完全毁掉了那个方案,也接到了萧升的电话,萧升什么硬性需求也没提,只叫他在这段时间里无论面对久安的人还是各路媒体,都不要表态。
    邢宗明认可萧升,便毫无顾忌的走进了他的计划里,他也认可孟以冬,把周远扬从一趟浑水里拉出来,再一起跳进另一趟浑水里。
    第65章 你是养子?
    孟以冬从医院出来后接到了闫志成的电话,对方跟他道喜,说资料对接完成,恭喜他拿下回国后第一个案子。
    挂了电话,他才叫萧升来接。
    拖泥带水的还要犹豫好几天,那这个客户不签也罢,孟以冬发觉他很是喜欢现在国内企业的办事效率。
    萧升接到他的时候,说要进去看看,孟以冬阻止下来,告诉他邢宗明已经在里面了,走之前,又朝急诊大厅望了一眼,他希望邢宗明能够明白,承诺的事他会做到,但伤及萧升的事,宗月一定没那么轻易过他这一关。
    谈判当天,乔希带着一行人来了公司,会议室里,萧升带着人与对方交战,光是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里头紧张的气氛,商阙予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孟以冬正坐在他工位上,手里玩儿着他背包上的小熊挂件。
    “孟先生,您看这架势,今儿会谈崩么?”商阙予凑上来问。
    “不知道,”孟以冬说,“你们家几位设计师最近怎么样?”
    “还,还行,我管何工,他也知道这事儿,但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就好像,无所谓似的。”
    孟以冬捏了捏那只熊的耳朵,“那就好。”而后站了起来,指着它问商阙予,“把这个送我好不好?”
    “……”这可是萧总送的,转手又送给孟先生,商阙予忍不住嘀咕,这马屁怕是会拍牛身上了,“好好好,送您,您要是喜欢,回头我再多买些!”
    孟以冬挑眉,亲手从他背包上把熊摘了下来,而后绕出他工位拍了拍他肩头,“忙吧。”
    谈判从上午十点到了下午三点半,除了进去送茶水时大家休息了十来分钟,中间一直没人出来。
    孟以冬哪也没去,前两天萧升给他买了一个药盒,精致小巧,能装下三天的药量,孟以冬窝在他办公室里,乖乖吃了午餐喝了药,再一觉醒来,看见萧升坐在办公桌里正检查文件。
    “结束啦?”
    萧升听见声音抬起头,“醒了?”
    孟以冬嗯了一声,也没坐起来,侧昂着头看他,“价格他们不同意?”
    萧升嘴角这才溢出一丝笑,他放下文件,朝孟以冬走过来,直到在他身边坐下,才说,“其实乔希做了很多方案,但有些东西考虑漏掉了,我们提出的价格她认为与她的估值相差太大,下午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第二次谈判什么时候?”
    “月底。”
    “那,公关那边怎么计划的,二次谈判前久安肯定不会让你好过,”孟以冬说,“我让宗明哥带远扬哥回美国,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走了,”萧升扶着他坐了起来,“但没回芝加哥,远扬回老家了,我估摸着邢宗明也跟着去了。”
    “行,也好。”孟以冬站起来,从沙发上摸到小熊钥匙扣,随意的挂在手指上,叫萧升看见了,立马把人拉回了面前,“你别误会!”
    孟以冬好笑,拎起钥匙扣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还没问你就招了,哥,心虚啊?”
    “心虚什么,我是怕你多想,”萧升箍着他的腰,“我买了很多,这是顺便送他的。”
    “嗯,知道了。”孟以冬扒开他的手,回身走到他办公桌前,俯身将那钥匙扣挂在了他桌上的树枝小雕塑上,萧升跟上来贴在他身后,等他回身便搂在了怀里,听见他说,“警钟长鸣。”
    翌日,孟以冬是被客厅里女新闻主播的声音吵醒的,趿着拖鞋出去,萧升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电视前,他另一手握着电话放在耳边,那头不知在说什么,他只是会时不时嗯一声。
    孟以冬走到他身边,新闻里这时道:
    “2019年洁宣卫生品工厂厂房坍塌至28人死亡,566人不同程度受伤,据悉,该工厂由民承建筑设
    计事务所承包设计,该案件虽于2019年下旬被法院判定为工程施工队对建筑材料的偷工减料形成此次事故,但最近,有建筑设计专家指出,洁宣工厂的设计结构本身存在巨大的问题,而十分巧合的是,原民承建筑设计事务所就是这段日子以来与久安集团打响收购对抗战的je t'attends设计公司的前身……”
    萧升电话刚挂断,便又有电话进来,手机各大新闻app也安排了头稿和推送,孟以冬来不及多想,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又拿过了他手里的杯子,“哥,你先去公司。”
    萧升点头,摸了下他脑袋,匆匆走了。
    公司里看起来一如往常的平静,萧升从办公区走过,大家似乎都很淡定,进会议室前他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放到了他身上,良久,萧升说,“做事。”
    会议室里,几个部门总监和公关公司叶琳,g.o投资银行高级顾问夏佟以及他们的助手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会了。
    见萧升来,夏佟开口便说,“我查过2019年的坍塌事故,这与当时的设计没有半点关系,萧总,久安放这种新闻混淆视听,引导舆论,我们完全可以状诉其诽谤。”
    “萧总,早上接到几个客户电话,他们要终止合作,让我们退回相关费用,还有些案子进行了一半的客户,要我们进行赔偿。”
    “客户那边先稳住,想办法找到当时洁宣工厂的工程团队,最晚明天要澄清这件事。”萧升坐下来,看着桌上几乎堆成山了的文件夹和a4纸,随后叫了声叶琳。
    当天下午,财经新闻插播了一条新闻,内容是久安集团执行总裁陆权与某某的对赌协议,乙方姓名被打了马赛克,而协议内容关键部分被标红放大在屏幕上。
    一时间,网上一片哗然,久安集团股价大跌三个百分点,股民怨声载道,把陆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葫芦茶:姓陆的,祝你生孩子没**。
    夏日摇摇冰:我服了,真的服了,你们资本家真拿我们当傻子,耍我们玩儿呢!操!
    叮当麻麻:久安集团还我血汗钱!!!
    ……
    商阙予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见柳飘飘正从茶水间出来,便朝她招了招手,等她到了面前才问,“诶,这乙方是谁啊?”
    “我哪知道,”柳真说,“但我估摸着不是明星就是一民间大美人,或者哪家富豪的千金小姐,不然人陆权怎么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咱们公司搞到手,自古财阀难过美人关?”
    商阙予嚼了嚼她这话,又觉着不对,“嘶,干嘛非得是咱们公司呢?”
    “那你得问萧总咯。”柳真说完走了,商阙予又重新把视频挪回了那份协议的位置,那上头明明白白写着,久安集团只要完成收购,乙方某某便将自己的所有交付于陆权,包括乙方本人,反之,久安集团陆权的百分之十的股权将转让至乙方某某。
    这个乙方某某,商阙予想歪了脑袋也想不出是哪路神仙。
    彼时的孟以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后朝对面的男人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那男人有六十来岁,精神头极好,西装革履,满脸祥和,他也回握住他的手,笑道,“你哥哥的手段也是快准狠,伤我这一寸,我得从你这儿讨回来。”
    “那是自然,我加倍给您,”孟以冬说,“二次谈判前如果初见成效,您答应我的事,要说到做到。”
    “你放心。”
    孟以冬从他的办公室出来,还没走到电梯口,在长廊上迎面碰上了两个人,他缓缓停了下来。
    “孟——以冬!”陆棠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才跟他握了握手,“你怎么在这儿?”
    “哦,有幸和陆董事长聊了聊,”他又将视线放到了她身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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