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行云说道:“呃你可以在他来之前赶紧走”
    檀子明只是瞪着还在煮的火锅,小声说道:“还没吃,走什么”
    未免他尴尬,付行云憋住了笑,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正好余向晚把洗干净的青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他说:“我去个洗手间。”
    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付行云正好和从工作间里出来的闻逝川打了个照面。
    闻逝川看起来病已经好了,看上去和平常无异,只是好像瘦了一些,轮廓越发线条清晰起来。工作室里暖气开得足,他只穿一件深灰色的长袖针织衫,袖子很长,遮住了半个手背。他们四目相对,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狭路相逢勇者胜,付行云自问不是勇者,低头避开目光,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但闻逝川丝毫没有让路的心思,走廊不算宽,付行云过不去。
    还是闻逝川先开了口:“那个白鹭——”
    付行云一听他开这个头就觉得不好,自从官宣了综艺参加的名单之后,大家都在猜。这一行五个人里,除了白鹭,其他人都是有关联的,只有白鹭没有。前两天,徐渭的私人账号上发布了他和白鹭的合照,大家知道了白鹭将要出演徐导的下一部电影之后,好奇心更是攀上了新的高峰。
    昨天,徐渭的私人账号又关注了付行云的社交账号。付行云不由得感叹,徐渭和他的团队真是营销鬼才。但与此同时,他的这种话做法又让付行云有点不适。付行云还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这下无论他答应还是不答应,都给徐渭的新电影做了嫁衣,往大了说,参加这个节目的所有人都给徐渭的新电影做了嫁衣。
    这其中最不痛快的自然是闻逝川。
    这种不痛快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感情,嫉妒、背叛感、后悔、愤怒、难过,复杂得他都不敢细想。
    他说:“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急。”
    付行云说:“我急什么?”
    “他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不需要这样,有意思吗?”闻逝川说。
    付行云抿紧了嘴唇,揣在裤兜里的手攥紧了,修剪得不够短的指甲陷进了手心的肉里,有种钝钝的疼。
    “我并不想要靠谁给我。”他说,“你没来之前我也好好的。”
    闻逝川被他刺了一下,还要再开口的时候,付行云从他旁边硬是挤了过去,进了洗手间里。过了好一会儿,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闻到浓浓的火锅味了,麻辣番茄鸳鸯锅,那麻辣味直冲进付行云鼻子里,十分上头,当时就猛打了三个喷嚏。
    孟清来的很快,还拎了点肉和菜,堪称圆滑熨贴。
    围着桌子都落座之后,付行云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桌人的构成实在是有够奇怪的,他和孟清相识多年,也没有试过在一块儿吃火锅,火锅是很亲密的食物。檀子明非要挨着孟清坐,但却别扭地看也不看他。最后一个位置在闻逝川右手边,付行云垂着眼睛落座。
    一桌人的口味也不相同,余向晚很能吃辣,是恨不得把汤底的辣椒也嚼了咽下去的程度,闻逝川普通能吃辣,檀子明不能吃辣但爱吃,一边吃一边吸鼻子,孟清能吃但不爱吃,一直遵医嘱清淡饮食,付行云是完全碰不得辣。
    原本还吃得沉默,余向晚独自活泼,说个没完,孟清体贴细心,不住地接她的话,剩下的人即使都默默吃不说话,场面也不算冷。变故出在中间,孟清用公筷从辣锅里给檀子明夹了块鸭血,檀子明不知道闹什么别扭,非说不吃,推了一下孟清的手,那块鸭血从筷子上滑下来,掉回锅里,溅起辣油,埋头猛吃的付行云遭了殃。
    付行云惊叫一声,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了碗筷,眼睛睁不开,火辣辣地疼。
    檀子明也被吓到了,愣愣地说“对不起”。付行云睁不开眼,又不敢去揉,他感觉到闻逝川连忙来牵他的手,把他牵到洗手间去。付行云紧紧闭着眼,有眼泪从眼角沁出来,他感觉到闻逝川正紧紧拉着他,引着他的手去摸水龙头开关。
    付行云开了水,俯身去用手兜着凉水洗眼睛,眼泪鼻涕一块儿往外流,不停地吸鼻子。
    洗了好一会儿,眼睛里火辣辣的感觉总算减轻了不少。闻逝川在他后面,让他直起身来,扶着他湿漉漉的脸,说道:“抬起来,我给你滴点眼药水。”
    付行云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隔着盈满眼眶的泪水,吸着鼻子,看着闻逝川模糊的脸。闻逝川格外认真,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脸。眼药水滴进眼睛里,付行云浑身一缩,后背顶在洗手池边沿,眼药水混着泪水从眼角流下来,隔着脸颊往下流。
    闻逝川的目光定住了,没法从付行云湿漉漉的脸上挪开。
    付行云又闭上眼,有点不安地仰着脸,小声说道:“好了吗?还滴吗?有点疼”
    闻逝川此时生出了无数荒唐的想法,比如,付行云如果变成巴掌这么大,就可以揣在兜里随时带着,又比如,付行云哭起来真好看,比笑起来还好看,希望他时常哭,但也希望他能更常笑。
    种种思绪在他的脑海里绕来绕去,太难了,要冷战真是太难了。
    在付行云挣脱他的手之前,他低下头去,准确地衔住了付行云湿漉漉的嘴唇,尝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小余,在座各位,只有你是单生狗(。
    (辣油进眼睛,我试过,酸爽,非同一般
    第48章 爱花人
    付行云第一反应是想要偏头错开,闻逝川却使坏似的轻咬住他的下唇,他一要躲开,嘴唇上就被闻逝川的牙齿咬得刺痛。他不躲了,因为辣油和眼药水的刺激,眼睛里还在分泌生理性泪水,这是个湿漉漉的又有铁锈味的吻。
    付行云睁不开眼,只能闭着,后腰抵着洗手池的边沿,硌得发疼。闻逝川的吻里带一点无可奈何的怒气,吻得付行云不断后撤,他退一步,闻逝川就要进三步,吻得付行云下巴发酸,不住地喘粗气。
    好不容易结束了,闻逝川把头靠在付行云肩膀上,喘着气说道:“不要和我那样讲话。”
    付行云推开他的脑袋,说道:“你也不能和我那样讲话。”
    闻逝川要拉他的手,付行云眯缝着眼,勉强睁开一点眼睛,甩开他,想要往外走,差点被马桶给绊倒了,闻逝川又要去拉他,他又要甩,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洗手间。
    “别吃了,我先送你回去。”闻逝川说。
    付行云忍住揉眼睛的冲动,嘟哝道:“我自己能走。”
    闻逝川先发制人,朝还在那儿吃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吃,我先送他回去。”
    “我还没饱呢”付行云不死心,想让那几个人挽留一下他。
    做事细心熨贴的孟清说道:“我给你打包点吧,别饿着了。”
    “算了,不吃了。”付行云说道。
    他眯着仍旧感觉火辣辣的眼睛,往外走,差点撞到门上,闻逝川揽着他的肩膀,开门带他出去。两人一路从电梯上下去,呆在闻逝川旁边,而且闻逝川的手还搭在自己肩膀上,付行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感觉到安全极了,重新把眼睛闭上。
    出电梯之前,闻逝川把臂弯上搭着的大衣和羽绒外套给付行云穿上,像对待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似的,还帮他把围巾围好,仔细地挡住脖子上的每一片皮肤。付行云下意识地仰起了头,喉结上下滚动。
    闻逝川低头用鼻尖在他下巴上蹭了一下。
    付行云不自在地躲了一下,任由闻逝川领着他走出电梯,到了外头。外面很冷,风很大,吹得付行云缩了缩脖子,把车钥匙给了闻逝川。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付行云感觉到闻逝川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手心的温度一旦消失,热度就消失得飞快。付行云连忙把手揣回到兜里,鼻尖上突然一凉,他伸手摸了摸,是下雪了。他茫然地闭着眼抬头,感觉到几点雪花落在他脸上,又迅速被他的体温融化。
    冬天真的来了。
    付行云不由得想起,六年前,也是一个下着雪寒冬腊月,他和闻逝川不欢而散,一别就是六年,也不知这次,他们能怎么走,走到哪里。
    没一会儿,付行云就听到了车开过来停在他面前的动静,他正想眯缝着眼睛走过去,闻逝川从车上下来,引着他走到副驾驶上,看着他坐进去,弯腰帮他扣上安全带。付行云乖乖地坐着,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听着车缓缓发动。
    很快就到了,快得出乎付行云的意料,而且闻逝川并没有开得很快,他能感觉到。
    他问:“到我家了吗?没吧,这么快吗?”
    闻逝川利落地停好车,帮付行云解安全带:“到我家楼下了,你这样回去怎么一个人呆着,别待会儿摔了。”
    付行云不乐意下车,抱着手坐在位置上:“我又不是瞎了。不行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帮我把车锁了,我改天再过来开。”
    闻逝川说:“打车?你都睁不了眼。”
    付行云抿着嘴,摸索着拉开车门下车,勉强睁开眼睛。眼睛里一吹风还是火辣辣的,直流眼泪,从侧面反映,余向晚买的锅底的确很辣。付行云怕疼得不行,尤其还是眼睛这种敏感地方,他连忙闭上眼,抬手去擦眼泪,又倔着不肯说话。
    闻逝川去拉他,他作势还要甩开,闻逝川又拉了两三遍,他才放任地被牵着走。
    路上静悄悄的,大年夜了,连车都没有,付行云感觉雪下大了,不住地打在他身上,静静的街道上,能听到簌簌的落雪声,脚踩在地上,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们就这么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走,并不讲话。
    失去视觉之后,付行云觉得一切声音都放大了,他甚至还听到了闻逝川的呼吸声,这一刻太美了,一切都不需要思考,只需要闭着眼睛跟着走,手牵着也永远不会分开。
    闻逝川不住地小声提醒他注意楼梯,他们慢慢地拾级而上。路上还听到和路过的邻居聊天,邻居明显看到了他们手拉着手,也看见付行云闭着眼。付行云都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他们了,只顾着认真走楼梯,生怕摔倒。
    “独居小伙竟是同性恋,手牵残疾恋人不离不弃”之类的标题在付行云脑海里一闪而过。
    进到家里,地暖明显还没修好,闻逝川把暖气打高,等室内温度上来了,他伸手去帮付行云脱外套。刚刚穿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两个人在家里,又没有别人,脱衣服的行为就显得有些暧昧了。
    付行云拂开他的手,背过去,小声说道:“我自己来。”
    也不知道闻逝川犯的哪门子倔,非得要帮付行云解外套和围巾,他越是要来解,付行云就越不想让他解,付行云闭着眼,逮住闻逝川伸到他下巴的手就要咬,闻逝川抽走手,付行云上下牙磕出了声响。
    付行云干脆从沙发上站起来,摸着墙,说道:“我去洗洗眼睛。”
    闻逝川站起来去拉他,说道:“我帮你把外套脱了,乖一点。”
    付行云被他这一路我行我素的行为已经搞得有点火了,眼睛上残留的火辣辣的感觉更是让他感觉烦躁,他猛地再一次甩开闻逝川的手,打出了清脆的“啪”一声,两个人都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只听得到暖气“呼呼”往外送风的声音。
    付行云说道:“你要是想找乖的,去找陈忻,你给他当金主,他保证乖乖的,你指东他不敢往西。”
    付行云就这么站着,扶着墙,脸上还是未干的泪痕,嘴巴被不到一小时前的亲吻弄得发红,抿着唇,微微仰着头。闻逝川被他的话刺得又痛又怒,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时候陈忻拼命往他身边凑,但他就是毫不心动,尽管有时候,特别是他的思念到了极致的时候,陈忻和付行云长得那么像,他也没有动过心。
    陈忻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付行云,连蒙带猜地猜出了他们之间的故事,黏得紧的时候,陈忻掏心掏肺地向他剖白,说会永远陪着他。
    那会儿,闻逝川就更清醒了,付行云绝不会这样。
    陈忻是菟丝子,而付行云虽然也是花,但他是悬崖边挣扎生长的花,是长满刺的花,是拼尽全力往天空伸展的花。这让闻逝川感觉到不安全,他害怕自己成为不了花朵脚下最坚实的土地,即便成为了大地,花朵也在努力向往天空。
    每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卑劣,没有一个爱花人应该阻止花朵绽放。
    痛和怒在他的胸腔里左冲右突,还有更深层次的紧张和害怕。他走过去,张开双手抱住付行云,就像缺氧的人抱紧氧气,又像干渴的人捧起清泉。付行云正气头上,拼命地推他,抱一下都像要打架。
    付行云又气得要咬人了,闻逝川用亲吻堵住他的嘴,付行云就咬他的嘴唇,咬出血来,满嘴都是铁锈味。闻逝川还是不肯松,付行云背靠着墙,手还抵在闻逝川的胸膛上,感觉到了胸膛下面的那颗心脏“怦怦”跳动。
    闻逝川不住地亲他的嘴巴和下巴,这下总算把围巾解开了,亲吻他的脖子和喉结。
    付行云被折磨得难受,催促道:“快一点——”
    “说你爱我,”闻逝川呢喃道,“说你爱我”
    付行云哭得抽噎起来,大脑被搅成了一团浆糊。他哭着说道:“我我爱你”
    付行云脱力地顺着墙往下滑,坐在了地上。
    地上凉,闻逝川抱起他进了卧室。
    他们折腾了一个晚上,付行云格外地凶,闭着眼睛,在闻逝川肩膀上留了不少牙印,闻逝川的背上全是他的抓痕。自然而然,付行云身上也都是吻痕和咬痕,**的过程中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比洗眼睛还管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不疼了。
    这是新年的第一天,屋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
    付行云翻身从床上下来,暖气开了一夜,地上都是暖的,他忍着身上的酸疼,捡起地上皱巴巴的衣服,一一穿上,放轻脚步从卧室里出去。
    走之前,他面对着半掩门的卧室,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房间里的闻逝川睁开眼,从床上起来,扶着桌子穿鞋的时候碰到了鼠标,屏幕亮了,上面还是付行云的电影特写片段,这些天他一直在看,循环看,反复看,付行云在镜头里美得惊人,每一滴泪里都有情。
    到处都静悄悄的。
    闻逝川再一次想到,没有一个爱花人应该阻止花朵盛开。
    作者有话说:
    有一点点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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