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妃在与我独处时,仍留了一些鲜卑人席地而坐的习性,她见左右无人,便从地毯上拖了个蒲团过来盘腿坐了,笑吟吟地问起谢时洵的病情来。
    我心中压着山河一事,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中走到母妃身边,挨着她侧躺了下来,不知为何,光是如此挨着她,我心中便觉安了一层。
    只是我强撑着平日模样与她没说两句,她就忽然摸着我的脸颊道:“崽崽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喉头一哽,沉默了。
    她道:“知子莫若母嘛!”
    我明知此事若是据实告知定会连累她,但我却不由得对她一一说了。
    母妃听了也是惊愕不已,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自去打开剑匣细看,她看着看着,忽然道了一句:“崽崽不要急,我看这剑也没什么稀罕,不如我们连夜打一柄……”
    “……”如此危急情形之下,我仍是生出了些哭笑不得之意。
    她道:“说真的呢,这剑上面又没什么罕见的宝石,有什么不好打的?再说这剑寻常也不给人看,就算是逢上什么整年数把它请出来了,也是隔着八丈远,谁见过它什么模样?”
    我无奈地扶额道:“此物事关国运,并非像母妃说的那么轻巧……”
    去铁匠铺打造一柄山河自是不能,不过我被她这一打岔,也略略振作了些许,当下辞别了母妃,带了山河奔去栖云山了。
    我去时,玉和正在领着护国观的道士们习剑。
    他在我面前没个正形,只有我去栖云山时才能觉出他的几分国师风范。
    只见他道冠正束,两缕坠带从鬓边顺至肩前,一身素白道袍随着他舞剑的姿势在风中翻飞,面容昳丽,且静且冷,登是有些谪仙之态。
    只是待他瞥见了我,便露出了些怔然神情,不过一瞬就隐去了,随后垂着眸子,双指并拢捋过鬓边冠带,再抬眼看我时,唇边又勾起那熟悉的浅笑来。
    我忐忑地想,只怕你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待我拉他进了密室,将山河的剑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了,他拿眼一望,果然顿时失色。
    我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更是手足无措起来,嗫喏道:“玉、玉和……”
    他猛然回过身,背对着我不语。
    我好不容易压下的心悸又泛了起来,忙去拉他的袖口,道:“别怕,到时就说是我盗走了山河剑,不小心毁了,我……”我把心一横,道:“父皇还能让我拿命抵不成?便是拿命抵,我也甘愿!横竖不能让你被我连累就是了!”
    玉和的双肩微微颤抖起来,我又急道:“我知道,这样说你也逃不脱玩忽职守的罪责,你容我再想想……”
    玉和忽然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只道了一句:“随我来。”
    他打开密道,拉着我一路向下行了许久,我一路跟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神情,不多时便到了一间寒冷昏暗的石室。
    玉和松开了我的手,点燃了四壁的灯火,我这才看清了,只见石室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剑台底座,上面唯独缺了一柄剑。
    “玉和……”我更是忐忑,忍不住出声唤他。
    玉和仍是背对着我,用我从未听过的郑重口气道:“殿下,你知道历任栖云山护国观掌门的秘密是什么吗?”
    我茫然摇头,道:“是……是守护山河剑?”
    玉和仍是不应,他径自打开一个暗格,忽而从中取了一个什么细长的物什出来。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又是一柄山河剑!
    紧接着,玉和像是卖葱一样,从那暗格中取出一把又一把山河剑丢在地上,叮咣乱响在这石室中格外清晰。
    他这才转过身,仔细看了看我的神情,终于放声大笑起来,道:“几百年前的剑,剑身早就脆得一弹即断,如何留得?殿下,当护国观掌门最重要的是会铸剑啊。”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掂量了一下,轻巧道:“就这柄吧。”
    说着,他看也不看,随手一掷,那剑在空中翻转几次,正正插在剑台上,登时闪出剑身流光四溢,与我匣中那柄别无二致。
    见此景象,我不知是震惊还是旁的,只愣愣地立在原地。
    玉和笑道:“殿下莫怪我诓你啊,我看你那时失魂落魄的,只能如此哄上一哄了。如何?当真有用吧?”
    过了许久,我从一团毛糟糟的情绪中平复下来,仍是不敢置信道:“这……这剑也是假的?”
    玉和怡然道:“倒也不能说是‘假的’,只是不是传说中那柄剑就是了。”
    我道:“那……那镇国一说?祛病辟邪一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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