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洛辰向来是浅眠的人,半夜被身旁的动静吵醒,有些不耐的睁开眼,看见颜皖衣靠坐在床头,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掰着手指很认真的数着什么。
    他拉开床头暖黄色的灯,声音在夜色中能把人骨头都酥掉了,“你在干嘛?”
    “……”颜皖衣滑回被子里,说,“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转移话题的太明显,宫洛辰掀开被子,撑着身体与她对视,问:“身体不舒服吗?”
    颜皖衣摇头,回避着他的视线,说:“测胎动。”
    “怎么测?”
    “就摸肚子看它有没有动。”颜皖衣重新盖上被子,遮住肚子,“我测完了,睡吧。”
    “让我摸摸。”宫洛辰说。
    颜皖衣没有答应,而是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对这个孩子感兴趣?”
    她觉得宫洛辰应该不希望她怀上他的孩子,因为这就意味着二人之间多了一份斩不断的牵绊,如果要离婚什么的只会增添麻烦。
    “我的孩子还不准我多关照一会的?”宫洛辰想到她怀孕初期的模样,压下心中那一点嘲讽的话,缓和了语气,“现在有六个月了吧?”
    “五个月。”“在家那段时间还好吗?”宫洛辰问道,眼睛还盯着她的肚子。
    “挺好的。”颜皖衣垂下眼睑,她在自己家躲了叁个月,开始那会儿每天哭每天哭,后来出现流产先兆才不哭了,卧床一个月养好身体后情绪也在渐渐好转,直到现在恢复正常。
    “你现在在哪家医院产检?”
    “市立人民医院。”颜皖衣老实回道,原本是要去宫家的私人医院的,但那段时间她一想到宫家就猛掉眼泪,只得去公立医院,后来发现那也挺好,便没想过转院了。
    “明天做完产检还要干嘛?”
    “没事了。”颜皖衣回道,其实她还有孕妇瑜伽和产前练习的课,那里的准妈妈们都有丈夫陪着,就她一直是一个人,大家以为她是小叁,不怎么愿意和她来往,所以她独来独往惯了。
    宫洛辰又哄了两句,她还是死都不肯让他摸肚子,只得作罢。
    次日,二人来到人民医院,颜皖衣熟练的挂号缴费排队,时不时看一眼宫洛辰,贴心的说:“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去吃饭。”
    产检要求空腹,他们早上什么都没吃就来了。
    宫洛辰确实因为肚子饿着有些暴躁,但看颜皖衣小脸苍白的模样没说什么,这里有不少排着队的孕妇,身边基本上都跟着小心照顾的丈夫。
    “颜皖衣?”清亮的女声自身后传来,是名身材娇小的孕妇,脸蛋圆圆,看着很可爱,穿着打扮也是往嫩里走,乍一看像被搞大了肚子的中学生,然而年龄比颜皖衣还大。
    “刘媛媛!”颜皖衣和她打招呼,她们在同一个瑜伽班,刘媛媛是班上为数不多愿意和她打招呼的人,她的丈夫是大学老师,看着就很书生气很温柔。
    刘媛媛很快注意到她身边的宫洛辰,眼睛立马亮了,是个侵略性很强的帅哥!
    “这是你丈夫?”她满脸八卦,班上的人都说颜皖衣是被包养的情妇,她就说嘛,颜皖衣那种气质怎么可能会被人包养。
    “没有,他是我小叔。”颜皖衣一秒否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慌个什么劲,总感觉把辈分往大了说就没那么暧昧。
    刘媛媛看着他们手上的婚戒,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委婉:“那个……小衣衣,乱伦是犯法的,你们爸妈知道吗?”
    “呃……”颜皖衣傻愣愣点头,“那个……呃……他是我远方的表叔,我们没什么关系。”
    仿佛她真的是个被包养的情妇,和金主逛街时遇见朋友连忙撇清关系。
    刘媛媛很担心颜皖衣,但她的丈夫显然认为他们是一对乱伦的变态,搂着她的腰强硬把人带走了。
    他们走远后,宫洛辰凉凉的开口:“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侄女?”
    颜皖衣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打从心底蔓延出一股悲伤,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大大方方的介绍宫洛辰是丈夫,如果自顾自说‘这是我的丈夫’,肯定又要被冷嘲热讽。
    宫洛辰莫名有些不耐烦,加重语气又问了句:“为什么要说我是你表叔?”
    颜皖衣抬头,眼圈红红的看着他:“你走吧,不用逼着自己陪我。”
    宫洛辰无奈了,连忙收起少爷脾气,哄道:“别哭别哭,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当你孙子都行。”
    她擦掉眼泪又不说话了,二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到诡异,和周围肩并肩头靠头的夫妇形成鲜明对比。
    宫洛辰有尝试离她近一点,可他靠近多少她就远离多少,仿佛他身上长了刺。
    大约十几分钟后,屏幕上出现颜皖衣的名字,宫洛辰陪着她一起进去,刘媛媛正好做完检查从里面出来,她笑得很甜,声音也很甜:“下午见啦,江老师说今天教我们什么梅兹呼吸法,不要迟到哦。”
    颜皖衣‘嗯’了一声,接着听见宫洛辰问:“你下午要去哪?”
    “没去哪,你忙你的。”
    宫洛辰笑得很恐怖,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我下午不忙,就陪着你。”
    “……”颜皖衣知道自己只要多问两句关于前女友的话题他就会炸毛,故意问道,“要是你不小心遇见了小敏怎么办?”
    宫洛辰神情果然变了,又很快恢复,“她又没怀我孩子。”
    说罢一脸冷漠,显然不怎么想搭理她了。
    颜皖衣见状松口气,应付宫洛辰比孕吐还累。
    检查的医生是名温柔的中年妇女,一直负责着颜皖衣的产检,她看见宫洛辰时愣了一下,问:“这位是……?”
    “我是她的丈夫。”宫洛辰连忙开口,不给颜皖衣插嘴的机会。
    大夫的眼神立马变了,仿佛在看什么伟人,语气感动又充满敬意:“像你这样好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皖衣,你找对人了。”
    宫洛辰笑着应下,心里很疑惑,这年头陪妻子产检就算好男人了?他渣的很有自知之明,看见颜皖衣故意回避的眼神和尴尬的微笑就明白事情不简单。
    颜皖衣躺上产床,对宫洛辰说:“你去外面等我。”
    大夫也催促他,笑道:“皖衣这是不好意思了,你快去外面等着。”
    宫洛辰满腹疑问的出门,像尊门神似的杵在帘子外,遮挡住所有好奇探寻的视线。
    等做完所有检查,他载着她去吃饭时,问:“那医生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
    “有吗?”颜皖衣心虚。
    “为什么我陪你产检一次,她就把我夸成雷锋?”
    “因为……”
    “颜皖衣。”
    “咳,那个,之前我和她说我的丈夫已经车祸去世了……”
    接盘侠当然伟大了。
    “呵。”宫洛辰冷笑一声,“生我的孩子很丢人吗?”
    颜皖衣硬着头皮说了句‘没有’。
    宫洛辰不再说话,垮着张脸,看的她心惊胆战,打定主意今晚要回自己家呆着。
    宫洛辰的臭脾气没坚持多久,最主要是颜皖衣那副小心翼翼又刻意疏离的模样让他发不起火。
    把车停在常去的饭店前,泊车小哥热情的打招呼:“宫先生宫太太又来吃饭啊?哎哟,宫太太这是怀孕了吗?怪不得这么久没见了!”
    热情的招呼一直持续到上菜,厨师听说颜皖衣怀孕还送了一盅滋补的汤。
    在宫洛辰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带颜皖衣来这。
    “我失忆时经常带你来这?”
    “没有,就几次。”颜皖衣知道这间饭店对宫洛辰来说是类似于秘密基地的存在,听起来很中二,但那个有点中二的绵羊宫洛辰亲口说过他只会带重要的人来这。
    颜皖衣知道这个宫洛辰不想她知道太多关于他的过去的事,只得低头装傻,假装失忆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然而她那点小心思怎么和宫洛辰都,对方叁两句就从上菜的服务员那套出了所有情报,若有所思的看着埋头吃饭装死的颜皖衣。
    “洛辰?”陌生的女声。
    宫洛辰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转头,一声不吭,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是我啊,小敏,你不认识我了吗?”对方熟络大方的打着招呼。
    颜皖衣迅速抬头,前女友这种生物没有哪个女人不警惕,当然她只是纯粹的好奇,在看清脸后,脑子里的反应只剩下一个:就这?
    她原本脑补的要么是刘亦菲那种皮囊完美到无懈可击的仙女,要么是莫文蔚那种气质学历并存的女神,再不济也是各种走可爱风的网红,光靠一双圆圆的眼睛就能把心给萌化的那种。
    然而眼前的女人长相普通,不着粉黛,身材高挑挺拔,穿着衬衫牛仔裤,手上戴着块普通的电子表,怎么看都和女人味不沾边。
    她盯着颜皖衣的脸,露出一抹笑容,语气随意轻挑:“这是你老婆啊?真好看,你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喜欢漂亮的女人呢。”
    颜皖衣去看宫洛辰,他的脸前所未有的黑,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
    “你叫什么?”对方用胳膊肘撑着宫洛辰的脑袋,像个兄弟似的。
    颜皖衣确认她在对自己说话,脑子里冒出无数诅咒下蛊的电影片段,说:“我叫颜美美。”
    对方噗嗤一乐,和她寒暄几句,戴上墨镜走了,虽然不够美,但是很酷。
    她走后,颜皖衣观察了下宫洛辰的神色,又离他远了一点,很担心他突然发疯伤着自己。
    宫洛辰看见她的反应,脸色更黑,掏出手机,找到秦扬,戳开对话框,‘我遇见叶敏了’几个字犹豫许久还是删光,改成‘鸡巴癌治好没?’,发送。
    颜皖衣余光瞥见了他的文字,心里不免有些担忧,秦扬得癌了?那不是要把鸡鸡切掉?太惨了吧……待会儿要不要发消息安慰他一下?话说鸡巴癌是什么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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