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们有孩子了。
    他竟然有了孩子。
    洛明蓁感受到颈窝里的湿润,整个人也软下来,抬手回抱住他,缓缓闭上眼。连日对未来的害怕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有他在,她就不会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天就要完结了/狗头
    第103章 抱抱
    深秋已过, 今年的头一场初雪下来,转眼皇城便成了白茫茫一片。
    养心殿里,洛明蓁躺在软榻上, 眯眼小憩。脸往一旁侧过,右手曲在脖颈处, 满头青丝散在身下,搭在身上的羊绒毯子在中间微微隆起。银丝炭烧得正旺, 将屋里烤得暖烘烘地。
    刚刚披着风雪回来的萧则刚到门口, 轻轻将门推开。进门后, 目光落在熟睡的洛明蓁身上, 银质面具下的眉眼渐渐温柔下来。
    他脱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搭在架子上。却是径直去了火炉旁, 将一身寒气去了。他又将手暖和了会儿,确定不像平日里那般冰凉,才转身往洛明蓁那儿走去。
    他看着快要掉到地上的毯子, 眼底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他弯腰拾起毯子, 小心地盖在她身上, 又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抬起, 轻轻放回毯子里。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动作顿住, 静静地看着,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也正是这时候, 洛明蓁迷迷糊糊地醒了。见着萧则在眼前,她将手从毯子里拿出来,勾住他的脖子,萧则也顺势低下头。
    她仰着下巴,鼻尖蹭了蹭他的面颊, 睡意浓浓地喊了一声:“阿则。”
    “怎么了?”萧则半合着眼,细腻的鼻尖蹭着他面颊痒痒地,还带着淡淡的幽香。
    “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洛明蓁打了个呵欠,声音也含糊不清,“最近真的好容易困啊,每天都感觉睡不够。”
    尤其是现在入了冬,她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萧则坐在榻沿,握住她的手:“太医说过,怀了身孕容易嗜睡,你不用担心。”
    洛明蓁道:“可我感觉我都胖了,每日这么吃了睡,睡了吃。”她低下头,用手捏捏自己的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道,“都长肉了,以前都没有的!”
    她侧过身,双手抱着萧则的手臂,没有眼泪地干嚎起来。
    萧则好笑地看着埋在自己臂弯里的脑袋,抬手按在她的发髻上:“胖些,好养活。”
    洛明蓁猛地抬起头,不满地瞪着他:“你太过分了,我说我胖可以,你怎么能说我胖了?”她握着他的手,撅着嘴,“你是不是真的嫌弃我胖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萧则一愣,直直地看着她。
    洛明蓁往后退开,瘪着嘴,委屈地开口:“好啊,你竟然不说话,那你就是默认了。”她捂着脸,声音带着哭腔,“你果然不爱我了,你就是想找其他的漂亮小姑娘了。”
    她哭了半晌,只嚎,没有眼泪。萧则摇了摇头,将她的肩头握住,又把她挡脸的手拿下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她:“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洛明蓁哼了一声,扭过脸:“不吃,怕胖。”
    “鸡包鱼翅 ,椒盐八宝鸡 ,银杏蒸鸭,绣球鱼翅 ,原笼玉簪 ……”萧则不紧不慢地念着。
    洛明蓁眼神一直,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忍着不让自己转过头。
    萧则眯了眯眼,继续道:“鱼香荷包蛋 ,金钱海参 ,羊耳鸡塔 ……”
    他话还没有说完,身上就扑过来些许重量,洛明蓁趴在他怀里,仰头瞧着他,不住地咽口水。他张开手扶着她,眉眼低垂,嘴角隐隐带笑。
    “怎么了?”萧则挑了挑眉,明知故问。
    洛明蓁往上凑着脑袋,两只手扒拉着他的衣襟,可怜巴巴地开口:“想吃,你快去做。”
    萧则眼尾弯起:“你刚刚不是说不想吃么?”
    洛明蓁鼓着腮帮,别过脸哼了一声:“小气鬼,那我不吃了。”
    萧则揽住她的肩,将头靠过去:“好了,我逗你的,我现在就去,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上毯子,将她散开的发丝拢好。洛明蓁仰脸瞧着他,伸出手指勾住他的衣摆,认真地交代:“记得多放点辣子,越多越好。”
    萧则笑着“嗯”了一声,又弯下腰,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才转身出去。
    洛明蓁侧了侧身子,透过珠帘看他渐渐走远,眼底慢慢浮现出笑意。她仰起脖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地合上眼小憩。
    门窗紧闭,将所有风雪都阻隔在外。屋里暖和安静,养心殿的台阶上却铺了一层薄薄的细雪,靴子踏上,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
    萧则下了台阶,德喜在一旁为他撑伞,雪堆在伞尖。萧则抬了抬眼,红墙上堆了厚厚的雪,被风一吹,簌簌地往下落。
    他忽地皱了皱眉,掩唇咳嗽起来。德喜急忙递过去帕子,他用帕子捂着唇,咳得越发厉害。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德喜大惊失色,慌乱下,急忙道,“老奴这就去传太医。”
    他正要转身,却被萧则拉住袖子,他一手攥着帕子,眉头紧皱,咽下闷哼声。半晌,面色缓和了些,沉声道:“无事,继续走。”
    他单手负在身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德喜拿不定主意,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赶忙举着伞跟上去。
    细雪落在萧则的眼睫上,半晌,他略低下头,看着手掌里的帕子。
    雪白的绢布被暗色鲜血浸湿,触目惊心。
    他的眼睫颤了颤,抖落雪珠。薄唇抿出一个冷淡的弧度,却是收紧手,将那染了血的帕子攥在掌心。再抬起眼时,面上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雪越下越大,很快模糊了他的背影,只有地上踩出的脚印,露出被大雪掩盖的淤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年关。洛明蓁的肚子也越来越显怀,往日里还能没事去找几个人推牌九,或者去御花园翻翻她新种的菜。现在萧则却哪儿也不让她去,一下朝就回了养心殿盯着她。
    洛明蓁躺在榻上,看着坐在旁边给她剥石榴的萧则,看了半晌,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萧则剥石榴的动作停下,抬眸看着她:“怎么了?”
    洛明蓁将头凑近了些:“阿则,我想出去玩,可不可……”
    话还没有说完,萧则便坚定截铁地道:“不可以。”
    洛明蓁失望地道:“可是我好无聊,虽然我想睡觉,可也不能天天这么躺着,我想出去走走了。”
    萧则弯唇笑了笑,洛明蓁觉得有戏,可这一刻,他笑着道:“你觉得可能么?”
    他面上在笑,语气却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洛明蓁不满地哼了一声。
    萧则将石榴一粒一粒地挑出来,装进瓷碗里,递到洛明蓁面前:“这是为了你好,外面下着雪,若是冻着怎么办?若是滑了怎么办?若是……”
    见他还要继续说,洛明蓁急忙叫停:“我知道了,可是……可是真的好无聊啊。”
    她已经躺得快要分不清日子了,每日还要喝那些补汤。虽然御膳房的菜式能好几个月不重样,萧则偶尔也会给她做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可她还是受不了每天这么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
    萧则道:“怀了身孕不能马虎,你得听太医的话。”
    洛明蓁撒娇地道:“可现在才五个月,等孩子出来,我岂不是还要躺上好几个月?我骨头都躺软了。”
    萧则别的都听她的,唯独这件事上坚持己见:“你可以在这大殿里转转,我陪着你。若是非要出去,也得寻个雪停的日子,身边亦要有人陪着。”
    洛明蓁见说不过他,干脆闭了嘴。抓起一把石榴放进口中,嚼了起来。
    萧则见她一边生闷气,一边嚼石榴,反而笑了起来,抬手捏着她的面颊,惹得她哼了哼。
    “不过,你最近好闲啊,是不是因为年关了,你那些大臣都不给你递折子了?”
    洛明蓁说完,又嚼了一大口石榴。最近这段日子,萧则每天一下朝就往她这儿来,以往还要先去批阅奏折,现在是每天大多的时间都用来陪她了。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是随口一问。
    萧则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嗯”了一声:“最近朝中没什么事。”
    洛明蓁不疑有他,继续吃石榴。
    萧则搭在膝上的手却收紧了些,望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复杂。银质面具遮住了他的脸,可暗红色的花纹已经延伸到鬓角。
    他忽地闭了闭眼,喉头微动。
    再多些时日,再多几个月就够了。
    至少得看着她平平安安地……
    “阿则,阿则……”
    清越的声音响起,萧则睁开眼,却只看见洛明蓁伸到他面前的手指。
    见到他一瞬间愣住的神情,洛明蓁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如云的发髻散在身侧,杏眼里满是笑意。她笑够了,才够着手去摸他的脸,轻轻用力搓了搓:“你最近怎么越来越爱发呆了?”
    萧则垂眸,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却是慢慢低下头,埋在她的身侧。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半晌,忽地开口:“若是,哪一日没有我了,你会如何?”
    洛明蓁一愣,略歪着头瞧他。可她没有多想,扬起笑脸:“那我可就自由了,没人再这么管着我了。我就天天去找德喜他们推牌九,然后把你的御花园变成我的菜园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萧则低着头,身子放松,勾唇笑了笑:“嗯,挺好的。”
    这样他也能放心了。
    他缓缓闭上眼,却听到洛明蓁拖长尾音道:“再然后——”
    他刚刚抬头,脖子却被人抱住,正对上洛明蓁的脸。她抿了抿唇,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再然后我就去找你!”
    她将脑袋往前凑:“虽然你老爱管着我,可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我就大人有大量,勉强不嫌弃你了。”
    她说着,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清亮的眼睛装满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难不成被我感动了?其实你也不用这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抱住。萧则闭着眼,双手环着她的手臂,却没用力。
    洛明蓁面上还带着笑,用手轻轻拍了拍他:“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老这么突然就抱我。”她又笑了起来,“我又不会跑了。”
    萧则没说话,良久,将她抱得更紧:“日后,你得抱着孩子,所以现在我得多抱你。”
    他闭着眼,遮住了所有的痛苦。
    洛明蓁抬手回抱住他:“放心啦,我也会抱你的,敢情你是吃醋了,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还和自己孩子吃醋。”
    话虽如此,她却是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面颊,将头搁在他肩上。
    萧则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抚上她的发尾,余光却是看向她隆起的小腹。
    “我是吃醋了。”
    他想一辈子都抱着她。
    第104章 母亲
    昏暗的大殿内, 长信宫灯只燃着微弱的火光,绫罗纱窗被风推开一丝缝隙,风灌进来, 将幔帐扬起,隐隐可以瞧见一个卧在榻上的男人。
    压抑的咳嗽声不断传出, 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搭在榻沿的手苍白得失了血色,却遍布着暗红色的花纹, 诡异又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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