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整军便要返齐,还有的兵士,已然开始准备拔营的事宜。
    容晞随慕淮出征,也就用了半个月的时日,比她之前所想的时日要短了不少。
    她阖眸靠在男人的怀中,帐中火盆的碳火已尽数熄灭,慕淮拥着她,嗓子犹带着慵懒的哑,低声在她耳侧问道:“冷吗?”
    容晞蜷在他温暖的怀里,模样异常温顺,小声回道:“不冷的。”
    她一早便习惯了将慕淮当成暖炉,习惯他用身.躯为她暖身。
    容晞暗觉,慕淮同上次伐缙一样,在大战告捷后,兴致总是格外的高.涨,比之于以往的粗野,还带着凶狠的挞.伐。
    好在一切终必后,他总会很温柔的待她,同她缱绻的温.存。
    容晞想起他还是四皇子的那段时日,他待她格外温柔的时分,也是在敦伦之后。
    齐邺的交界地处,较之于汴京要偏北许多,这屋里若一直不燃炭,定会让这娇弱的女人受凉。
    思及,慕淮起身披衣,准备去唤兵士添些炭火。
    容晞软声唤住了他,问道:“皇上要做甚去?”
    慕淮淡淡回她:“去添些炭火。”
    容晞挣扎着想要起身,亦用手覆住了男人的手腕,抿着柔唇道:“这是奴才应做的事,还是奴才去唤人添炭罢。”
    她看了一眼睡榻上铺的氅衣,双颊又是一烫。
    明日便要归齐,这么华贵的氅衣却来不及洗,应是不能再穿了。
    可她却被慕淮很耐心地清理过了,容晞没想到的是,这番来军营,这男人竟还带了二人常用的那盒膏脂。
    慕淮应是一早便有了算计,想着就是到了军营,也要同她行这种事。
    ——“站住。”
    慕淮唤住了容晞,整饬衣物需要时间,可那女人为了先他一步,竟在未整饬好衣物前,便屐着布鞋,即将走到帐帷处。
    容晞却没停住步子,她虽然未理好衣物,却只将脑袋探出了帐帷,对驻守在外的兵士道:“炭盆中的碳没了,你去拿些碳来。”
    兵士立即恭敬应是。
    慕淮无奈摇首,心中也稍舒一口气。
    容晞趁兵士去寻炭火的时当,已然整饬好了衣物,亦拽了一个叠扇屏风,将睡榻的男人遮挡。
    整个过程,慕淮都在冷着眉眼,且不发一言地看着她。
    待兵士入帐添了碳后,主帐内渐渐变得温暖,碳火燃得很旺,不断发出着噼啪之音。
    待兵士出帐后,容晞坐在榻边,柔声对一直盯着她的男人道:“这回帐内暖起来了,陛下可以好好睡下了。“
    ——“睡?“
    慕淮的声音仍透着沙哑。
    容晞不解,问道:“时辰不早了,陛下不睡吗?”
    慕淮一想到回宫后,慕珏和慕琛那两个小子又要占据容晞的时间,他亦有一堆政务要处理,好不容易二人有了独处的时候,他又怎能放过?
    便一把将小人儿拽入怀中,亦咬了下她软小的耳朵,颇为强势地命道:“朕不睡…你也别睡了,要睡明晨在辂车里睡。”
    第97章 更新
    容晞次日清醒后, 便觉身上异常酸.乏无力,慕淮昨夜折腾到了近寅时三刻,方才放过了她。
    这个男人在这种方面, 仍存着恶劣的一面。
    慕淮一如既往,是个精力极其旺盛的人, 他同容晞一样,几乎也是彻夜未睡, 可到了次日白露熹微之际, 却毫无倦意地又同王怀一并去大营查看了番撤军的事宜。
    是夜, 原邺境内, 也来了数个快马加鞭的传讯兵,慕淮由此可以随时得知那处的动向。
    慕淮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军务,容晞虽然已经睡醒, 但挣扎了半晌, 却仍觉使不出气力, 尤其是腰骨那处,昨夜有那么一瞬,她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
    她没心思再去伺候慕淮, 想着回程还需要行上数百里的路,便阖上了双眸,决意闭目养养精神。
    容晞于半梦半醒, 意识朦胧间,似是听见了相国严居胥的声音。
    幸而她身前有扇屏风,可以将她遮挡。
    她透过屏风的空隙窥视, 见帐帷被掀, 同慕淮阔步而进的, 果然是严居胥。
    而严居胥的身侧, 还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官员。
    原来慕淮在得胜归营后,便命人将严居胥从汴京唤到了齐邺的交境之处。
    而严居胥唤他身侧的官员为杜尚书,朝中姓杜的尚书惟有户部尚书一人,容晞因此辨出了那个官员的身份。
    王朝更迭,得胜的帝王亦有许多琐事要同宰辅臣下商议。
    容晞保持缄默,亦不敢轻易调整睡姿,她不想在慕淮同臣子商议要事时,发出什么怪异的动静。
    严居胥的嗓音有着士人特有的清润,道:“去年中原之内,我齐国虽遭逢旱情,却因陛下东巡的布防,国力并未受其影响。北方燕国,现下仍饱受涝灾遗苦。而邺国今年丝缎产量不佳,也是因为流年不利。臣听闻,邺境的许多桑树都发生了虫害,没了桑叶,蚕自是也无法存活,怪不得邺境今年的绸锦产量锐减。”
    大齐要购的这批锦缎,主要是做为官锦来用。
    就单拿这汴京城来说,既是都城、是天子脚下,这城中便有数不清的职官。
    有文散官还有武散官,亦有一大堆加官。
    王侯公爵更是数不胜数。
    每个官员每季,至少要做两身按仪制的官服,一年算来,要耗用的官锦,便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无论是各种品阶的官员,还是身份贵重的王侯公爵,他们俱代表着一个国家的体面。官服冕服,和发冠佩绶等物,不说要设计的多华丽,却也要说得过去。
    都说邺锦燕绸,北方的燕国也盛产各种华丽的织锦丝绸,可慕淮却不愿同燕国做这桩买卖。
    毕竟两国早就彼此忌惮,且燕国绸锦的要价也要比邺国高上不少。
    齐燕之间隔着一个邺国,二国之间并无接壤之处。
    鹘国却同燕国有着接壤之处,鹘国本为蛮夷之地,自然没有发达的丝织业,所以燕鹘两国近年也总有以马换锦的往来。
    拓跋虞也长大了不少,早已褪去了早年的青涩稚.嫩,他养父罗鹭可汗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近年燕国和鹘国锦马互市之事,多数都由拓跋虞负责,听闻他同燕国的官员和王室成员也发生了诸多不快之事。
    因着容晞的缘故,齐鹘两国一直处于和平交好的状态,但鹘国同燕国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差,二国接壤边境处的百姓也总会发生冲突。
    而慕淮这番,既动了邺国的地界,燕国必当有所提防,只是目前他燕国自顾不暇,表面上不敢同齐国撕破脸皮。
    帐内正央的铁架上,悬着巨型的螭龙铜壶,里面正咕咚咕咚地烹着初春最鲜.嫩的一批毛尖新茶。
    茶香袅袅,扮作黄门的侍从为慕淮、严居胥和户部尚书各呈完一盏清茶后,慕淮的语气稍带着喟叹,道:“齐国也不是不能产锦,只是燕邺的织工若能在一日内,便能织造一匹上好的锦缎,那齐国的织工便要用上五日,且较之燕邺的锦缎,要劣质许多。”
    话说到这儿,慕淮也无甚心思再去品茗。
    他将手中的瓷盏放在檀木案后,语气颇重地又道:“那邺君也实乃狠心之徒,知朕即要攻入皇城,便提前派兵将邺都织造局的数千名织工活活烧死,其内的锦缎亦全无所存。”
    严居胥和那户部尚书听罢,面色皆是微变。
    慕淮又言:“只救出了几个受了重伤的织工匠人,而其中有职衔且对织造经验丰富的锦官,无一存活。“
    最后一字咬音极重。
    慕淮的声音就算是情绪平静时,也是不怒自威的。
    现下他稍有愠怒,户部尚书屏着呼吸,手中瓷盏的茶水险些洒出,他强自镇定,暗觉若皇上的手中仍执着茶盏,那八成这茶盏便会被他捏个粉碎。
    严居胥表情尚算平静,眸中却流露出了惋惜,劝道:“陛下,依臣拙见,邺土既已尽归齐境,那这造锦的法子也早晚都能寻到。“
    慕淮颔首,语气仍是幽幽,道:“朕不欲向燕国买锦,但满朝文武却不可总着旧衣。”
    容晞在屏风后,恰能清晰听闻三人的对话,亦能切身体会到慕淮的焦急。
    其实邺国这地界,若论农田水利,是远远比不上齐国的。所以若这织造局的匠人都被邺君烧死了,那此番攻邺,慕淮最想要的东西还是没有得到。
    待慕淮对臣下倾吐忧虑之后,又向户部尚书询问了国库的开支。
    户部尚书答:“齐国去年逢旱事,今年幸得丰收,国库本有盈余,但如今这场战事,却属实耗银无数,国库银两尚可维持禁城开支。但皇上…若仍想修地下皇陵的话…可以调高民间税赋。”
    慕淮挥手制止,道:“不可。”
    ——“地陵一事不急。”
    自慕淮动了修造地下皇陵的念头后,便于容晞还怀着慕琛时,就着手让工部的人设计地下皇陵的构造,亦派他们提前在汴京郊外选址。
    可那些工部官员呈上的草图,慕淮没有一个满意的。
    容晞强忍着身上的酸.乏,为自己拢了拢衾被,却觉得慕淮这么早就要修地陵,属实奇怪。
    古今帝王或许都有这样的心思,他们生前生活奢靡,死了便也想延续这种生活。
    但慕淮这才几岁,怎么就动了中年帝王的心思,想着修陵了?
    容晞复又阖眸,她并不惧怕陪葬之事,若慕淮真的先她而去,只要那时珏儿和琛儿都已长大成事,她立马便能吞金自尽,下地陵里去陪慕淮。
    这时,帐内的三个男人皆已起身,慕淮嗓音温淡道:“严卿辛苦,邺境后续事宜,朕便全权交付于你了。”
    严居胥恭敬回道:“陛下放心。”
    户部尚书和相国严居胥离开主帐后,慕淮便走到了屏风后。
    容晞眯着美目,她透过眼缝见慕淮早已穿戴整齐,便暗自腹诽着,这男人就是这样,在内对她总是那样一副恶劣的狗样子,在外却永远都是那个人模人样、光风霁月的英俊皇帝。
    见慕淮已然端坐于睡榻边,容晞便将衾被覆在了脑袋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慕淮无奈倾身,隔着衾被,将薄唇附于女人软小的耳旁,温声问道:“朕吵醒晞儿了?”
    容晞嗓音软软的哼唧了一声,并不太想理睬慕淮。
    慕淮隔着衾被拍了她一下,语气故作微沉,低声责备道:“一大早上便同朕犯娇耍横。”
    容晞被他拍了那下后,便又蜷了蜷身子。
    真像一只小懒猫。
    慕淮哑声失笑,语气温和了些许,哄劝道:“起来罢,马上就要拔营启程了。”
    容晞这才点了点头,闷在衾被里道了声:“嗯。”
    待身量娇小的女人从衾被里钻出来后,矜贵帝王便低下了身段,亲自伺候她穿靴理衣,动作竟是极为娴熟。
    见女人不时的揉着双目,纤腕上也存着青.紫的指.痕,慕淮眸色变了变,觉自己确实将人折腾得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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