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果然是眼睛都挪不开,收了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再等秦婉跟她们聊天,叽叽喳喳什么话都说了,从京城过来,一路上多少时间?
    秦婉抓了几个关键词,道长,黑狗,有几个人不见了……
    通过关键词,秦婉推演了一下,就说翟雅昶哪里会是单纯过来请表姐回去的,估计季成运听逃回去的人说了自己略有些逆天的本事,心里起了怀疑,以为自己被什么精怪附身了吧?
    秦婉又想,自己确实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别人怀疑自己是精怪,倒也并非无端猜测,既然如此,不如就将计就计,让这个道士为自己证明?
    秦婉对着两位姑娘说:“让他们去劝表姐去,明日我带你们上街,咱们西街这里有个糖水铺子,做的糖水特别好吃。明天早饭都少吃些,我带你们去尝尝。”
    两个小姑娘雀跃,连连说好。
    这个时候裴曦进来:“好什么啊?”
    “我们女孩儿家家的秘密不告诉你!”
    两位姑娘看见裴曦,又是脸涨了通红,对着他叫了一声:“表哥!”
    “哥,前边儿结束了没有?”裴蕴问裴曦。
    “没有呢!还在那里劝表姐,初嫁从亲,再嫁由身。舅舅和舅母就这么喜欢翟雅昶?”
    秦婉皱眉:“阿蕴,带着两位妹妹去你屋里玩一会儿?”
    裴蕴带着两个姑娘出去。
    秦婉绕在裴曦身上:“你道那翟雅昶是来干什么的吗?”
    “定然是不干好事。”
    “季成运怀疑我是妖。所以找了个道士,要来捉妖。”
    “什么?你是妖,季成运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裴曦不敢想象。
    秦婉压在他身上:“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人?用不完的钱,超高的武力,还有你从来没有见过的兵器和药?”
    裴曦搂住她:“想过,只想过你可能是仙女,哪有妖精会心怀天下?哪有妖精会怜悯世人?不过我后来又想,应该也不是仙人。作为人不会去同情一群猴子过得怎么样?所以,你还是个人。”
    “我就是秦婉。秦贺昌的女儿,裴曦的妻子。你让人去查查看,他们想要怎么对付我,如果是驱邪的,让他们去驱。我是人,我不在乎。但是如果是要害我的,你让小江他们注意着点。明天当街被洒狗血,也没什么不好。”
    “好!”
    晚上,家里招待了来客,气氛却不怎么热烈,话题一直是围绕,岑家表姐是否跟翟雅昶回去。
    夜里,岑家舅母跟两个女儿聊天,听说明日秦婉要带她们出去逛街,一下子进了心里,她记得翟雅昶路上悄悄嘱咐她,接近秦婉,探听一下秦婉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岑家舅母找了时间跟翟雅昶说了秦婉的行程,翟雅昶没想到这个消息会得来这般轻易,暗道自己想得也太过于复杂了。
    连忙让自己的随从和道士一起去西街踩点,一看那位置都好极了。当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道士笑着说:“将军放心,若真是妖定然让她当街现出原形,要是那裴曦被妖物迷惑,不用说,到时候也威信尽失。”
    第61章
    严州城大约是大陈少有的安宁之地了。秦婉带着小姑和裴曦的两位小表妹出去, 繁华虽然及不上京城,可烟火气息浓厚,尤其是辰时以后, 小摊贩们都出来了,摊子上客人不少。
    秦婉跟摊贩们早就熟识了,这个摊贩专做早餐:“夫人, 豆花儿吃不?要不要来个牛肉馍?”
    “明天来吃,今天带着妹妹们去吃糖水呢!”秦婉跟他聊两句,“这两天生意好不好?”
    “挺好的。”
    “吃糖水啊?夫人, 那我这个山楂糕可配糖水了,要带一个过去不?”卖山楂糕的小哥问。
    看着红色近乎透明的山楂糕, 秦婉让珠儿付钱, 再走过去就是糖炒栗子了, 想起当初刚刚新婚,裴曦一包板栗捂在胸口给她带回来, 她就心头甜蜜,继续要。
    好看的络子也要, 漂亮的剪纸画还要,姑娘家逛街就是慢慢吞吞。
    那道士借了人家二楼一间房,心里嘀咕, 人再不过来,他带过来的黑狗血都快成血豆腐了,简直是望眼欲穿。
    总算秦婉带着几个姑娘, 手里提着东西,她在那里介绍:“两位妹妹,别看这个店面不大,可老板做的糖水特别好吃。”
    到了门口, 秦婉拉着岑家的小姐在说话,突然头上听见一声大喝:“妖孽,还不快快献出原形!”
    楼上一大盆红色的血液,倒下来,秦婉和岑家小姐被淋得一头一脸,楼上道士从窗口飞跃而下:“妖孽,受死吧!”
    秦婉伸手撸了一把脸,满手鲜血,那味道堪比星际爆虫族那会儿的酸爽。
    比不得秦婉见多识广,岑家表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满头挂红之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秦婉将岑家表妹推给梅花:“好好护住表小姐!”
    眼前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拿着桃木剑向秦婉砍过来,桃木剑被秦婉的血手捏在手里,另外一只手从头上摸到一块凝结的血块:“你他妈倒的是什么玩意儿?”
    那道士大笑:“妖孽,黑狗血淋身,你还不现出原形!”
    秦婉趁机把血块甩进他的嘴里,那道士被一口腥臭的狗血给堵住了喉咙,恶心地弯腰在那里狂咳。
    秦婉一脚踹过去,把他踢飞,重重的从对过店面的墙上摔下来,边上岑家小姐在梅花的怀里悠悠醒来,看见秦婉满头满面是血,惊吓地叫起来,秦婉看了她一眼:“你没比我好哪里去!”
    道士从地上爬起来,看秦婉徒手将他给抓起来,扣住他的脖子在问:“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道士方才见她狗血淋头没有变化认为她不是什么妖孽,这会儿被她这么大的手劲儿给扣住了脖子,惊慌失措中觉得,女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从褡裢里掏出雄黄粉,往秦婉身上洒去,秦婉闻到一股味道,将他放开,伸腿踢他,那道士再次倒下,被秦婉一脚给踏住:“你的道法是木匠教的吧?黑狗血也就罢了,只是恶心些,居然还拿雄黄粉出来,你不知道雄黄外层是□□啊!”
    那道人讷讷说:“你怎么还没现出原形?”
    “原形你妈的原形,我看你才是个尖嘴猴腮的大马猴。”
    秦婉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的染坊,那染坊的东家正在看热闹,她招手,那人走过来,她说:“阿牛大哥,这个王八道人不知道发什么疯,把他给我泡在你的染缸里,好好给我看着。等我换了衣衫之后再来处置。”
    “梅花,你替我把人看好,我去找你们家大将军一起来审这个狗东西!”
    秦婉浑身狼狈,穿行过街道,好多人都来问,她只能说:“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说我是什么妖精,要斩妖除魔。”
    “放屁,哪有夫人这么好的妖精,就算夫人不是人!”那位大哥说这话,被人一拳头敲过去,他忙补充,“那也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没空跟你耍嘴皮子。”秦婉跑着回家。
    大家一直看惯调皮的秦婉,温和的秦婉还有凶悍得不行的秦婉,什么时候见过这么狼狈的秦婉,一个个跟着过来看,秦婉站在门口:“大哥大嫂大婶大叔,你们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老夫人一见儿媳妇这般模样,连忙迎了进去,派人去把裴曦从衙署叫回来,那岑家舅母看见自家闺女这个样子,说:“儿啊!这是怎么了?”
    秦婉嫌弃在净房里洗狗血,把房间里都弄得全是味道,站在院子里,正是大冬天的时候,巳时初刻阳光算是蛮好了,珠儿和环儿撩起袖管帮秦婉洗头。
    天知道这个头有多难洗,秦婉头发茂密,那黑狗血半凝不凝,黏在头发里,珠儿是又搓又揉,一边洗一边骂人:“等下带我过去,我要去剥了那王八蛋的皮。”
    裴曦走进去,看见秦婉正在洗头,过去帮她洗,秦婉在那里絮絮叨叨骂人:“哪儿来的疯子,整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脑子坏掉的吗?说我是妖精,妖精个屁,有我这么正直的妖精……”
    裴曦给秦婉搓揉头发,听见秦婉出事,裴家老两口,隔壁的弘阳真人和老钱还有李明秀他们一个个过来探问,听见秦婉骂骂咧咧。
    弘阳真人摇头:“不是没有你这么正直的妖精,而是没有你这样火爆的妖精。再说了,老道儿修炼道法也已经多少年了,天下有名的道士我哪个没见过?再说了,你要是真妖精,我还不早把你给捉了?”
    “师傅,等下你去看看,那个白痴是个什么来路!”
    几盆水下去,秦婉才把头给洗干净了,进屋里又泡了两回澡,差点把皮给搓一层下来,把裴曦给心疼得,都快哭出来了。这才从浴桶里爬了出来,穿了衣衫,看着自己皱巴巴的手指,恨得跟什么似的,裴曦给了她一个馒头,吃了一口,她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且说那道士被泡在染缸里,严州城里谁不喜欢秦婉和裴曦?两人夫妻恩爱,说话风趣,又亲民,时常跟大家拉拉家常,这个大哥,那个大姐的。自家夫人被人骂妖孽,大家心里火大,有人就说了:“给染缸添一把火啊!”
    阿牛听见,觉得这个可行,染缸本来化开颜料要加热,缸底下添了两块柴,等那道士大叫:“要烫死,救命啊!”
    大家又说:“拎出来,山墙底下的一个缸里还结这薄冰呢!放那里凉一凉?”
    阿牛连连点头,免得烧成道士汤,等下没法跟将军夫人交差,跟几个人一起把人拖入那结冰的缸里,那道士桑拿到冰水里,几个折腾,人都快死了。
    秦婉和裴曦刚刚进来,整个染坊大院里被围观群众给堵得水泄不通,缸里的道士哭爹喊娘。
    弘阳真人云游天下,他来发问:“哪个道观的,还不报上名来?”
    那道士抖抖索索说:“重霄观。”
    “叫什么名字?”
    “李复清。”
    弘阳真人连连摇头:“重霄观里哪有你这一号人物?莫不是冒名顶替?”
    “弘阳真人饶命,贫道乃是紫霄真人的弟子。”那道士已经认出自家师傅的至交好友。
    “你敢骗我?紫霄真人的弟子我个个都见过,怎么没有见过你?”弘阳真人,伸手捏住他的肩胛骨,“还不快快招来?”
    那道士原本已经昏昏沉沉要晕过去了,这会儿被弘阳真人这么一捏,肩胛骨疼地恨不能碎了,又清醒了过来:“我真的是紫霄真人的弟子,真人没有见过我是因为我被师傅逐出山门……”
    “你来泼将军夫人黑狗血,又是怎么个故事?”弘阳真人说道。
    “是……”
    “说啊!不说别想活命。”
    “是京城的贵人,认为夫人着实怪异。”
    “怪异什么?”
    “夫人乃是名门闺秀,为何会武功高强?而且夫人自幼和那位贵人青梅竹马,为何会移情别恋?”这个道士又不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被人一逼,就全说了出来。
    边上还有跟着李明秀一起过来的举子,早就在京城听说那皇帝为了将军夫人着了魔,听到这个话,更是愤怒。
    秦婉看上去气得浑身发抖:“他莫不是疯了吧?他自己勾搭我的堂妹,置我于尴尬境地。先皇打压于我,将我嫁给将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我不该跟将军一条心?还想着他不成?我的武功?我父亲千里单骑一人将先皇带回,是何等勇武?家学渊源所在,家中没有个男人,我不好好学武,难道等死啊?没想到恶毒至斯?来污蔑我是妖孽?他是得不到就要毁掉吗?”
    裴曦握住秦婉的手:“娘子,莫要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秦婉怒道,“他真的无所不用其极。我已经嫁给你了,我们夫妻恩爱,他爹都快死了,他在京城外头给我造了个道观,放火烧咱们的庄子,要不是你和我武艺都高,一家四十口人,就全死在他的手里。现在,我跟你跑了出来,他知道没有办法把我收入他后宫了,居然弄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诬陷我是什么妖孽?到时候,说你被妖孽所迷,你威信尽失……”
    “娘子,慎言!”裴曦将她揽住。
    秦婉看向裴曦:“我慎言不了,夫君!”
    弘阳真人冷笑:“找个道士也不找个靠谱的,找个坑蒙拐骗的,这是个什么皇帝?要不要我给他找个百八十个去?”
    裴曦伸手捏住这个道士的脖子:“告诉我,夫人今日来喝糖水,是谁告诉你的?”
    道士连连摇头,裴曦手上的劲儿一点一点收紧,那道士本就是投机之人,此刻性命被威胁,立刻大叫:“是翟将军!贵人让翟将军假借劝翟夫人回去之名,让我跟着他过来。”
    “将他带回去!”裴曦一声吩咐,自有人将这个道士从染缸里拖出来。
    染坊的东家连忙端来了水说:“将军手上染了染料,皂角洗不干净,先在这里洗洗干净再回去。”
    裴曦和弘阳真人把手给洗干净,接过阿牛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干。
    岑夫人帮自家女儿清理了很久,岑老爷在那里问:“怎么就泼狗血了呢?”
    “那道士口口声声说要斩妖除魔,莫不是咱们外甥媳妇,真的是妖精?你看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些?”
    “你别胡说八道?这种事情要是被三妹妹和外甥知道了,不剥了你的皮,你没看那秦婉多受宠爱?再说了秦婉是谁?英国公的爱女,忠孝郡主,瞎说什么呢?”
    两人还在那里说,只是沾到一点点的三小姐已经清理干净,进来请安,二小姐嘴里说:“表嫂是不是妖孽不知道,不过那功夫实在吓人,把一个大男人一脚踢到墙上。我看姑母居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也是胆大。”
    梅花走进来:“我也能一脚将你踢到墙上,你要不要来试试?自己成天装成娇滴滴的样儿,不知道别人花了多少的苦功夫才练成这般本事,张嘴就瞎说。妖孽你娘的妖孽,你娘才妖孽,往自己继女房里房一堆妖精,你们家里专门养妖精。”梅花一开骂忘记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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