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不见Meimei,想是我睡着以后,她就上班去了。我看看窗上的掛鐘,已经是下午四时,如此日夜癲倒,毫无规律的生活,间时过上一两天是不错,可时候久了,总觉得自己越来越颓废。
    肚子饿了,到厨房找点吃的,有时我也怀疑自己的生活除了睡觉,交配,与吃饭以外,甚么也没有,但人是动物,我在体现眾生平等的法则,我想我是高尚的。
    Meimei家除了啤酒以外,就只有泡麵,真不知她是如何过活,又何以一个人独居于此。这两天我对泡麵实在有点厌倦,想换点别的吃,可又想起自己的钱包被盗,身无分文,只得将就一下。想着心里又不服气,不甘再与泡麵当对爱侣,便在Meimei家四围搜着。无意间被我找到一个陈旧的盒子,内里放的都是一些发黄了的孩童用品与玩具,还有数张家庭照,里头见Meimei与她的父母笑得很灿烂,这可奇怪,我本以为Meimei床头的相片内的中年男子是她父亲,可如此一对比,又不相像,Meimei的父亲浓眉大眼,似是个老粗,而那中年男子,却是身穿洋服,风度翩翩,财政倒似是不错。那么又是何故Meimei床头放的是那中年男人,而家庭照却埋在这隐蔽的盒子?
    我一时猜不透,但见盒子里放着一张发霉的千元现金,想是Meimei无心遗下,但这正好合用,我便顺手牵羊,先借来花费。找到了钱,我的午餐便有着落,穿好衣衫,确定带了Meimei家的锁匙便出门去了。
    Meimei住的是购物旺区,一早街道便已挤满人,区内卖奶粉的店比餐厅还要多,可惜我不是孩子,不吃奶,即使吃奶,也只吃女人的奶。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茶记,正要进内,却有一个黑影衝出,向我撞来,我身上一热,衣衫已沾满了热朱古力,而那黑影则被我撞得倒在地上。
    「哗!」我本能地骂了一句,往地下瞧瞧,只见一个身穿米白色衫子的女孩,头发乱散的倒在地,样貌一时也瞧不清楚。
    「对不起啊  …  对不起啊先生。」那女孩连忙爬起,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给我,说话的声音却有点沙哑,似是怕得哭了。
    「行行行,喂,别哭了,又不是我泼到你,让人看到以为是我欺负你。」其实听到那女孩的声音,我心里的气已消了大半,听见她哭更是于心不忍。
    「嗯,对不起啊,我不哭啦,我不知道会这样的,」那女孩仍在哭个不停,只是垂下了头,不让我看见,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
    「好啦,真的不要紧,抹一抹就好了。」我试着劝说。
    「不行的,始终是我不对,我赔给你吧,对不起啊。」那女孩抬起头诚恳的看着我,两眼已哭得肿起了。
    「也不是甚么贵的衣服,用不着  …  」我说着一边打量那女孩的脸,却看得呆了,「是你?」我大惊道,吓得目定口呆。
    「先生?先生?你做咩啊?」那女孩凝神的看着我,见我不答话,以为我要责怪她,竟又哭了起来,「我赔给你吧,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可这时她的话我已经没听进去,这女孩不是谁人,正是昨夜我在洗手间遇见的女孩,可她又怎么不认得我呢?
    那女孩见我呆住,心里更怯,哭个不止。
    「喂,是我啊,你在装甚么啊?」我笑道。
    「我  …  」她收起眼泪,认真的瞧瞧我的模样,两颊却已羞得红红。
    「我们见过的?」她咬了咬唇,一脸靦腆。
    「哦  …  没有  …  可能是我认错吧  …  」我见她说得真诚,不似在说谎。
    「嗯,应该是啦,我也好像从没见过你,」她瞇起两眼的说道,语气甚是亲切。
    「嗯,你跟我一个朋友长得像,一样的漂亮。」我笑道。她听后噗哧一笑,似被我逗得很乐,两颊红得像个苹果。
    「我  …  赔你一件衣服吧,多少钱啊?」她把话题扯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钱包。
    「不用了,真的不用,我住在楼上而已,也不过就下一下楼,待会上去洗乾净就好了。」我忙道,撒了个小谎。
    「那就好啦,啊,不是啊,我不是说泼到你是件好事,总之就是对不起啦  …  」她说着弯了弯腰,向我微微鞠躬道歉,然后却怔怔呆在完地,犹疑是否就此离去。
    「你先走吧,我还要去食饭,真的不要紧,别放在心上。」我说。
    「嗯,」她的笑容很甜美,「那我走啦。」
    满身朱古力奶的我,就这样看着她远去,心中却泛起千个疑问,眼前的无疑是昨天遇见的女孩不会错,可性情怎么如此不得?还是世上真有两个相貌如此相像的人?
    「喂,」我把她叫住。
    「嗯?」她回过头来,仍是羞羞怯怯的。
    「没  …  还是没事了  …  」
    「我真的走啦。」她说。
    「嗯。」
    她向我点点头,然后准备又要走。
    「还是等一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终究忍不住要问她的名字,可待得我鼓起勇气,这次她却已经走远,再也叫不住。我心里留下无数疑问,仍在纠结她到底何故会不认得我。莫不成她昨夜喝多了,其实一直醉酒,神志迷糊,整夜的事情也给忘过?但也不像,她昨夜看起来精精灵灵的,怎么会是醉酒呢?再说也不可能性情大变,变了个哭包。当中定然事有蹊蹺,可到底是甚么,我一时也想不来,未知会否与她避着的男人有关。苦苦思索,仍是想不出半点玄机,还是先吃一餐,再作打算。
    下午四时,不是繁忙时间,我选了张卡位,坐得宽敞一点,随便点了件油多,一碟茄牛饭,加了一杯冻朱古力就是。餐厅内人少得可怜,电视的音量也调不高,场内静得发闷,正好我身后的一对男女在谈着笑,言语间亲热无比,我在等着吃的,间着无事,便偷听了一下他们的对话。
    「不是我,你的贞操也不保了。」那男的说道。
    「嘻嘻,我就知道你在才放心。」那女的笑道,声音有点熟悉。
    「你不能喝得就别跟他们喝嘛,下次我不在,你就知道。」
    「哎呀,你好嘮叨的,我知道啦,我都不常去这种地方,不过是你叫我才去。」
    「那也没办法,昨天客人不够,唯有叫你来凑凑。」
    「那也是啊,我看昨天只有我跟另一个女孩。」
    「说起来就好笑啦。」那男的笑得有点淫贱,声音也有点熟悉。
    「她怎么了?说吧说吧,我想知道啊。」
    「你幸运有我看着你,她可是自己一个,哈哈,你猜猜她最后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
    「她本来就给那群色狼毛手毛脚,她又喝得醉醉的,这么巧又有警察上来查,那几个男孩不就一起把她带走了,哈哈。」
    「然后呢然后呢?」那女的听得有趣,不断追问。
    「一个醉娃,几头饿狼,你说还有甚么好事?哈哈。」我听着觉得他们说的情景有点相熟,可一时也不以为意,只觉内容有趣,便细心听着。
    餐厅客人不多,伙计很快便我端上了满桌的食物,我嘴里吃着,耳朵却毫不偷懒,要知后事如何。但听那女的说道:「他们送了她回家?」
    那男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个个都像你般单纯,这个世界可是复杂的很。」对,这么简单也猜不出来,这女的也天真得可爱。
    「所以最后怎么了啊?」女的问。
    「就是  …  唉  …  说你也不明白。」男的没她好气。
    「说吧说吧,我要知道啊!」女的又是一阵追问,急知结局。
    「那男人在这种情况都不是用脑子来思考的。」
    「甚么啊?不用脑用甚么思考?」
    「下半身啊。」
    「哈哈,你说他们用屁股来思考吗?」
    「不是不是,是这里啊。」我虽看不见他们,但想那男的定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
    「哈哈,我明白了。」
    「不就是嘛,所以你说那女孩哪有甚么好事?啊,不是,她可该爽死了,哈哈。」
    「但你也是男人,你为甚么把自己也骂了?嘻嘻。」女的笑道,似是突破盲点。
    「你这么说又不对了,但这也不到我不承认,我也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然也不会干这行,你不会觉得很好赚吧?就贪女孩多而已。」
    「不是啊,至少你对不是这样。」女的笑道。
    「我有你不知道而已。」
    「你要的,昨晚就给你了,嘻嘻。」
    「我真的说不过你。」那男的装着叹了口气,却听得出声音中充满柔情蜜意。我见他们不说话,乐趣大减,只好默默吃着我的茄牛饭。
    过了一回,忽听那女的道:「对喔,浩贤呢?他最后怎么了?」我听着暗暗心惊,哪里来个他妈的浩贤?我回想他们二人刚才说的一切,这二人不是阿枫与巧儿又可以是谁?耳听他们要说到自己身上,更觉有趣,不禁凝神听着。
    「浩贤?管他那个死Gay佬,钱赚了就算朋,他有他猎食,最好别扯上我。」阿枫说,想不到他当真把我当成Gay佬。
    「哗,你可太坏了,把他叫出来了又不管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了。」巧儿说。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轮到我来管,我只关心你而已。」阿枫温柔的说道,不知道还以为她跟巧儿有甚么亲密关係。
    「也是的,他好惨的。」
    「哦,你坏了,这么关心他,怎么了,喜欢了他啊?」
    「我  …  」平时一向爽朗的巧儿也有语塞的时候。
    「不到你不认,哈哈。」
    「哪会!他像块木头一样,也不怎有趣,谁要喜欢他来着,我只是觉得他傻傻的样子跟Pekkle  Duck有几分像而已,可可爱爱的。」我操,竟在背后骂我是鸭,我跟那隻傻鸭那点相像,她奶奶的。我实在听不下去,喝掉杯中馀下的朱古力便要起身结帐。
    「一千蚊纸不收。」那结帐的说。
    「啊  …  我  …  」我想起自己就只有这么一张千元纸币。
    「给别的吧。」
    我假意找找身上,答道:「没有啊,只有这张了。」我身上也再无别物,也不怕他不收下。那知这时背后一把跳脱的女声说道:「我替他负吧。」
    我回头一看,见巧儿已帮我结帐,阿枫却在一边斜睨着我,似是不怀甚么好意,生怕我偷听到他们刚才的秘密。
    「我会还给你的。」我对巧儿说。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嘻嘻。」巧儿爽朗地说,说着已与阿枫并肩走去。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实在看不清他们是甚么关係,似是恋人么?又不像。兄妹么?又不可能。总觉得他们之间暗地总有情愫,只是彼此都没有宣之于口。
    吃过午餐准备回Meimei家又睡上一觉,可走着走着,心里涌起一个念头,刚才阿枫说那女孩喝得醉醉,与几个男孩混在一起,又说那女孩是与我们同桌的一个,这可奇了,她昨夜明明与我在下层相聚,又那会被人带走?
    我仍未搞清阿枫说的女孩,是否就是我遇见的女孩,却被一把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了。我随声而至,只见一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瘦削,穿着翠绿色上衫的女孩,蹲在大街上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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