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不是驸马的驸马,董宣武每年初一都必须陪朱徽媞一起进宫给朱安乐的“义”母、“义”兄请安,那是必须要履行的义务。
    然后被崇祯皇帝叫进书房,搬出宗室的规条,鸡蛋里挑骨头臭骂一顿,发泄一下心中怒气与郁闷。虽然董宣武名义上跟朱氏皇室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之后,大明各位驸马汇聚一堂,董宣武与他们坐在一起被赐宴。众人虽对董宣武的身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揭穿,只是暗中嫉妒自己怎么没有董宣武那般的狗屎运。
    可是今年不同,今年董宣武虽然依然被崇祯单独叫道御书房,可是崇祯并没有像往年那般骂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董宣武被朱由检看得有些不自在,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开口问道“陛下,臣有什么不妥么?”
    朱由检长叹了口气,问道“妹夫,朕今年五十六岁,你也年逾花甲。不过,朕的身体向来没你好,最近更是经常突然晕厥,想来日子也不多了。古来六十岁天子也没有多少人,朕恐怕会走在你的前头。
    今天这里没有旁人,连影卫朕也不许他们呆在这里,你跟朕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是破军星下凡?在朕驾崩后,你是不是打算废弃皇帝?
    自朕登基以来,就不断有人说你有谋朝篡位之心。但跟你暗中交手了这么多年,朕知道,你打心里面就不把皇帝这个位置当回事。事实也证明,大明有朕这个皇帝跟没有朕这个皇帝,其实并没有两样。
    只是你与朕自幼的交情,你不愿在朕在位时让朕难做,一旦哪一天朕驾崩了,只怕就是大明变天之时。朕斗不过你,太子更不是你的对手。”
    董宣武沉默了,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他不怕朱由检此时翻脸杀了他,要能杀他朱由检早动手了。
    这些年来,他要做的事,基本已经都做了,可谓是不负此生。平等、民主的种子在他的精心呵护下已经发芽、茁壮成长起来,已经成为覆盖整个大明的茂密森林。如果说有所欠缺,就是缺那最后、最重要的一步。
    当然,那一步不走,大明眼前的繁华很可能只是沙滩上的城堡,大潮起时,随时都可能化为梦幻泡影,烟消云散。不过,董宣武相信,平等、民主的步伐,无可阻挡,不过是会出现一些波折。
    也许,今天真的是把话说清楚的时候,毕竟,他也不想眼前这位老友糊里糊涂地离开人世。
    “陛下,臣是不是破军星下凡,说老实话,臣也不知道。陛下还记得当年四海赌坊的事么?”董宣武问道。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啊!那时朕还当你只是一个纨绔恶霸!”以前的回忆历历在目,崇祯皇帝眼中现出一丝悠然的神情,恨不能回到从前,重做那白衣翩翩少年郎。
    “是啊!不过臣要说的不是那件事。当年陛下的侍从长韩天放一把掌把臣抽晕了过去,臣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臣梦到臣投胎到了几百年以后的一个普通家庭……”这一次,董宣武没有隐瞒,开始向朱由检说出他从未向他人说起过的隐秘。
    “什么?大明在朕手中亡了?这不可能!”听到大明已经灭亡的故事,崇祯皇帝大吃一惊。虽然他并未真正做什么,可是他可是国内外交口称赞的千古一帝,有人甚至称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皇帝,甚至超过了三皇五帝。大明怎么可能在他手中灭亡?那岂不是说他是无道昏君?
    “陛下不必着急,大明当然没有亡,大明现在几乎占据了半个地球的土地,怎么可能亡国?陛下跺一跺脚,地球就要颤三颤。臣说的是梦中的事,只是那个梦太真实,有时让臣分不清哪是梦幻,哪是现实。”董宣武解释道,崇祯的性子总是那么性急,总想一口吃成大胖子。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你接着说!”
    董宣武将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向朱由检详细地讲述着。从明末的大乱到大清的建立,从大清的鼎盛到清末的危亡,从鸦片战争到甲午战争,再到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董宣武足足讲了三个时辰。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对皇帝这个位置如此不在乎?”听完董宣武的讲述,朱由检缓缓吐了一口气,董宣武所说的事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绝不像是胡编乱造的。
    “也罢,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要结束大明,那就结束吧!”崇祯皇帝艰难地说道。董宣武如果真的要结束朱家王朝,他无力阻止。说完这一句话,崇祯忽然觉得心头一松,仿佛放下了一个他无法承受的重担。
    “不错,臣虽然非常不赞成皇帝制度,不过,臣从未想过要结束,大明王朝!”董宣武说道,“当年,太祖起兵反元,驱逐鞑虏,拯救万民于水火,这才让华夏有了浴火重生的机会,这才有如今的大明。凭此功勋,朱氏有资格成为华夏的皇帝,受万民景仰。
    不过,臣以为,华夏的兴亡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虽然江山代有人才出,但不能保证每一任皇帝都是有道明君。而且,即使是像唐玄宗这样有为的皇帝,也难免犯下大错,导致了安史之乱,让大唐从兴盛走向衰亡。
    臣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借鉴了梦中成功的经验罢了。
    朱氏皇族要想永世受人敬仰,不妨可以考虑一下倭国的天皇,虽然倭国的天皇是被迫的。可是,倭国天皇毕竟已经延续了一千多年。可是华夏的朝代,超过三百年的又有几个?”
    “哦,你此话何意?”朱由检眼中亮光一闪,问道。
    “虚君制,准确说来是君主立宪制!皇帝只保留作为皇室的荣耀,放弃其余的权力。让皇帝这个位置不再有那么大的权力。没有权力的皇帝,自然就没有人来争夺。”董宣武说道。
    朱由检沉默了。君主立宪制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宣传君主立宪制的小册子早在大明暗地里流传开来,虽然明令禁止,但各州县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愿意多管这件事。
    “陛下,当初的理想,三权分立,经过这么多年陛下与臣的努力,现在已经做到了,但这些还不稳定,只有实行君主立宪制,制定最根本的宪法,在宪法中写清楚君与臣各自的权力与义务。这个基础才会真正的被筑实。
    否则,一旦哪个皇帝不愿学陛下这般,陛下和臣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将会毁于一旦。这些年的心血,臣放不下,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就算臣不管此时,陛下问问满朝的大臣和百姓,包括保皇党在内,有几人愿意再回到从前?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臣怀疑,就连这皇帝也会从此成为历史。这是陛下建立最大功勋的机会,做到这一点,陛下就真的是超越所有皇帝的千古一帝!
    完成这件事后,臣也该告老,颐养天年,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董宣武劝说道。
    “朕还要再想想,再想想!”沉默了许久,崇祯皇帝摆摆手,艰难地说道。
    “请陛下三思!”说完,董宣武告退离去。
    崇祯三十八年五月五日,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崇祯终于当众宣布,大明装备施行君主立宪。
    崇祯三十九年正月十五,经过半年的筹备,大明第一部宪法《大明宪法》面世,大明正式施行君主立宪制。
    《大明宪法》第一条规定大明皇帝作为大明的最高领袖,代表着大明的体臣民,不得直接参与国家治理。
    《大明宪法》第八条规定当暴政来临时,大明百姓有权力和义务反抗暴政。
    同年三月,董宣武致仕,不再担任具体官职。
    崇祯三月三日,为了表彰董宣武为大明做出杰出的贡献,经崇祯皇帝同意,册封董宣武为安国定邦武定王,世袭罔替,地位仅次于皇帝。
    (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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