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竹生正踩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的腿骨,他的手骨已经被踩断了,冷汗涔涔,浑身是血。
    惨叫声便是他发出来的。
    花焰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是白聿江。
    他现在狼狈得再看不出半分当初白衣贵公子的模样,只显得颓唐落拓,天之骄子一着不慎,从此跌下神坛沦落至此,正常来说她应该觉得同情,可惜花焰始终记得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说陆承杀与魔教勾结,他本不用下狱不用被罚的。
    但现在也谈不上痛快,因为眼前这个白聿江已经面目全非了。
    陆竹生脚下用力,伴随着白聿江的惨叫,可以听见清脆的腿骨断裂声,而陆竹生本人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碾死一只蝼蚁,他着红衣,看不出沾了多少血,但从他脸上和手上沾到的血迹来看,他身上染上的血也绝对不少,他手里那把长剑也可以佐证,因为就连剑柄上也糊满了血。
    地上还凌乱地倒了几个白崖峰长老的尸首,他们显然是想来救白聿江,但很可惜,并没能成功。
    还活着的白崖峰长老也都重伤不敢接近,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竹生做此恶行。
    他们对白衡环没有多少感情,但这个眼看着长大的俊雅少年却几乎得到了门派上下的认可,白聿江曾经堪称是白崖峰最完美的典范。
    “陆竹生!他已经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陆竹生!你这样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陆竹生闻言冷笑道:“那白衡珏怎么没被天打雷劈,还得我亲手弄死他。你们省省力气,我待会便来杀你们。”
    说着,他抬脚踩向了白聿江另一条腿骨,方才那条小腿已经被陆竹生踩得血肉横飞,连骨头都硬生生踩裂了,光是听声音就令人心生惊惧。
    梵音寺的住持慈忍大师也受了伤,道:“陆施主,你这样又是何必。你再恨白衡珏,他也已经死了,如今也无非只是徒增罪业。”
    说着,他便持禅杖想去救白聿江,一旁的徐不惊会意,两人倒是一同攻了上去。
    花焰这才留意到陆竹生的眉心正印着一抹血红,她一愣,反应过来,是“丰饶天”。
    当初尤为天便是在身体里种过这种蛊,才在问剑大会上险些压制了陆承杀,“丰饶天”能极大的激发中蛊者的潜能,但也会侵蚀人脑,像阴相思这种惜命的是绝不会用的,但陆竹生……
    徐不惊和慈忍大师两人联手都已经不是陆竹生的对手,被他单手使剑压制得十分狼狈,陆竹生眸中冰冷,白崖峰有个长老趁机想抱起白聿江,然而被陆竹生看见,他飞起一脚便将那个长老踹到一旁,吐血不省人事。
    与其同时,他周身剑气一震,眉心更是红得像要滴血。
    花焰不由出声提醒道:“他现在激活了一种蛊,可以提高自身实力,你们现在打不过他。”
    话音未落,徐不惊和慈忍已再度倒地。
    而陆竹生转身回去看躺在地上咬着唇忍耐,嘴角被咬得全是血的白聿江,忽然似想起什么道:“我忘了他还有一条腿,难怪你们不舍放弃他,那就……”
    他说话间一脚踩下,把某样事物踩得稀巴烂,白聿江不知是疼的还是崩溃的当即晕了过去。
    陆竹生的语气竟还有几分愉悦:“白衡珏那种人,不是早该断子绝孙了。”
    他们确实有想过,白聿江虽没了武功,但人还在,继承人也可以再培养,他们不忍放弃白聿江也确实有这么一遭原因在这里,可陆竹生这一下彻底将之碾碎了。
    徐不惊倒在一旁对花焰道:“小姑娘,谢谢你,我看得出来他身上有问题。这蛊,可有解法?”
    花焰直接道:“往他眉心攻击,蛊死了自然也就解了。”
    “那也得攻击的到。”陆竹生随意说着,同时闪身到了一个受伤的白崖峰长老面前,一剑定在他膝上,道“你们白崖峰到底多少人,我算算要多久我才能屠尽。”
    那长老朝他脸上唾了一口,道:“我就算是死,也……”
    “那就成全你。”陆竹生又是一剑割破他的咽喉,道,“他不肯说,总有人肯说对吧,我来问问别人。”
    他语气平淡,仿佛闲话家常。
    但衬着这一地全是他杀出来的尸首,就实在有些可怖了。
    白崖峰在这里的人已经给他屠尽了,陆竹生当即提起昏迷不醒遍体鳞伤的白聿江,便朝外掠去,其他人虽各自重伤,但也不由跟着奔将出去。
    不久之前,白崖峰另一处。
    阴相思正从男侍递上来装满赤红蛊虫的袋子里挑选了一颗颜色纯正的,塞进嘴里,仿佛咀嚼荔枝一般,檀口轻咬,鲜红的汁水便在她的唇齿间爆裂开。
    这些蛊虫会吸取男子最精纯的精血,对其他人而言恐怖至极,但对阴相思而言却是最好的补品。
    她又吃了一颗,当即脸色一变,道:“这颗元阳已经不在了!”
    阴相思仿佛吃到什么恶心东西一样,张口便呸了出来,随手一巴掌打在了方才恭敬奉上蛊虫的男侍脸上,怒道:“我不是让你挑些年轻的吗?你是怎么找的!废物!”
    那男侍被她打得飞出去老远,脸都高高肿了起来,但立刻又神色谦卑地跪回阴相思面前,惶惶不安道:“属下知错、属下……”
    两人正说着,又飞来了几个男侍。
    为首立刻一个跪在阴相思面前,掩饰住自己的迫不及待道:“门主!小二他违抗你的命令!他想杀那个陆竹生!”
    阴相思闻言,想了一会,道:“哦,差点忘了,他同谜音龙窟的犯人有仇,当初也是为了这个跪在我面前,要我传授他武功的,哎呀过去太久了,我都给忘了,早知便不让他来了。”
    见门主竟不生气,那男侍连忙又道:“他刚才还杀了小十六!”
    阴相思略略正色:“小十六得罪他了?”
    “他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和那个女子拉拉扯扯!显然是有私情!”
    阴相思终于露出不悦,道:“是什么女人?”
    “姓左!好像是当山的!”其他男侍争先恐后道。
    不久之后,尤为天也已经落到了阴相思面前,他跪在阴相思面前,仿佛早已知道自己会被告什么状,道:“是那女人非要纠缠于我,我与她根本毫无干系。我杀十六,是因为他污我清白。”他低声笑道,“我从身到心都是属于门主的,怎么可能有别人。”
    他的回答让阴相思满意,但阴相思仍然略带不悦地看着他。
    尤为天毫不犹豫除了上身衣物,匍匐在她脚下,像条狗那样,阴相思抬起脚上绣鞋,踩在他身上,随意地亵玩,白崖峰上寒冷,他很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恍若不觉,甚至脸上还流露出那种既沉迷又迷恋的表情。
    阴相思很喜欢他这个表情。
    她当初相中他的时候就是看上了他能屈能伸,又透着一股狠劲。
    他说只要能教他武功,让他变强报仇,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跪在地上给她做条狗也可以。
    阴相思哪里看不出他毫无武学天赋,但她很欣赏他这股就算折断脊骨也要往上爬的狠劲,所以她还是决定收了他,言听计从毫无自我的她已经玩腻了,偶尔也想换个胃口。
    她玩了一会,便叫他过来伺候她。
    周围跪在地上的几个男侍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嫉恨的神色,但阴相思不说他们也不敢开口。
    尤为天依旧恍若不觉地爬起来,然后跪着膝行到阴相思面前,十分小心地去解她的衣带,除了采补,阴相思还会有些其他的需求,就只能由她的内侍来满足。
    阴相思放松身体,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阴相思猛然睁开眼,一脚便把跪在她身前的尤为天踹飞了出去,她捂着被匕首刺中的心口,表情仍然难以置信。
    她的内侍不可能背叛她的,因为——
    尤为天此刻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痛得大叫出声,经络之间有什么爆裂开,他四肢包括躯体都流出血来。
    ——因为她的内侍身体各处都种满了她的蛊,一旦反抗,阴相思便会催动蛊毒发作,叫他受尽折磨死状凄惨。
    而现在震怒之下的阴相思,几乎瞬间便催动了所有他体内的蛊。
    还没等阴相思止血,一个灰袍身影飘了过来。
    阴相思当即悚然一惊,也顾不上尤为天,便要跑路,可谢应弦已抢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谢应弦道:“兵不厌诈,我又不是第一次挑拨你的内侍了,谁让你驭下不行。”他话说得轻巧,可持剑攻过来的动作却满含煞气。
    他直接便用上了天残剑法。
    阴相思惊得冷汗都下来了,她勉强抓住自己那对长锏抵抗,胸口伤处不停流血,虽然她种了可以凝血的蛊,可尤为天那一下是直冲着她心脏而来的,阴相思当即便媚笑道:“谢教主,你若有事我们好商量,不必上来就这么动刀动枪的。”
    她外貌是个极美丽的少女,嫣然一笑时,能让绝大多数男子心神一晃。
    可惜对谢应弦半点用没有。
    谢应弦也笑道:“要不商量下,能不能麻烦你去死一死。这天下,有一支魔教就够了,不需要第二支。”
    阴相思被他砍得节节败退,冷汗直流:“……我可以解散万蛊门!”
    谢应弦道:“我们都是聪明人,就不必绕圈子了。你不死,万蛊门就消失不了。”
    阴相思强撑着继续露出魅惑人心的笑来,声音也沾着魅音入耳般的柔媚:“还有别的方法,比如我们合作,比如我们万蛊门也可以重新并回天残教,比如我们可以联姻……谢教主应当还没有尝过女子的好,不懂什么是销魂蚀骨,我可以亲自伺候你,保证让你食髓知味……”
    “如今这般的万蛊门,我要来何用?”谢应弦笑意更深,“至于后者,我嫌你脏。”
    他后半句说出来时,阴相思的脸都扭曲了一瞬。
    从来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哪有人敢嫌弃她!
    只这一时的破绽,谢应弦的剑已经刺进了她的腹部,阴相思当即呕出一口血来,她这般年纪其实身体早大不如前,更何况一直在用邪功维持美貌,对身体也不是毫无损伤,她不停用蛊修修补补,到现在……她终于深切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崩溃。
    而谢应弦剑势不减,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阴相思仍不甘心,她还没有活够,还没有尝够男人的滋味,还……
    谢应弦这一剑,直接枭首。
    曾经风光无限活了不知多久的阴相思就这么倒了下去,她身体里流出的血颜色发暗,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蛊虫涌出,谢应弦从腰间摸了酒壶,倾倒下去,用火折子点燃。
    蛊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些焦糊味。
    其他的男侍早已吓傻。
    谢应弦也懒得管他们,走到还在痛苦惨叫的尤为天身边,喂了他一颗药,道:“一会有人过来,你再撑一会。”阴相思已死,这些蛊虫应该不会致命,只是他经脉都爆裂开了,武功全废,之后也没法习武了。
    尤为天服了药,仿佛好了一些,抓着谢应弦的袖子,艰难道:“谢教主,你答应过我……”
    谢应弦拍拍他道:“放心,我这就去杀陆竹生。我们正义教改邪归正了,尽量不骗人。”
    ***
    陆竹生拽着白聿江见到白崖峰的弟子便毫不犹豫挥剑,不知不觉走到了白崖峰的内眷住处,年轻弟子自然尚未婚配的多,但是那些师叔长老大都是有妻有子的,白崖峰上专门修了一处雅致之所,以供居住。
    山上出事,这些内眷大都躲在屋子里。
    是以,众人一开始也并没有发现。
    直到,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她两眼含泪道:“你放开我儿……”身后侍女拦不住她,她紧紧盯着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白聿江。
    白衡珏被退婚后,心灰意冷,娶了位小门派不会武功的世家小姐。
    这想来就是那位传闻中的世家小姐,也是白衡环的妻子,白聿江的母亲,只是她久居白崖峰,常年不见客,大部分人也都没见过她。
    不过眼下见了,就有的人觉得微妙了。
    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也能看得出来,虽美貌不及,但她长得依稀有五六分,像当年的陆怀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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