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板着脸道:“有外伤就有内伤, 这不过是内伤罢了,和脾肺没什么不同,您好生的看医问诊, 可不能再耽搁了。”
    在历史上,皇贵妃就英年早逝,皇后位置就坐了区区半天, 多亏。
    皇贵妃满脸红晕, 被她说的尽数褪去,半晌才闭着眼睛道:“你若是这般想, 我便依着你。”
    那股劲卸了,便也罢了。
    苏云溪看着她的表情, 不禁叹了口气,这时代的悲剧, 着实有些难搞。
    “乖, 真的没事。”她压低了声音, 温柔的劝慰她。
    皇贵妃吸了吸鼻子,看着崇妃坚定的眼神,突然就想撒个娇, 她软着嗓道:“成,都听你的。”
    苏云溪这才满意,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起身离去。
    走到屏风处的时候,回眸望向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不许你费心劳神。”
    这意思是不叫她处理宫务了。
    一边的嬷嬷,等崇妃走后,这才低声道:“崇妃娘娘这般说,这权利要么下放给四妃,要么下放给内务府,左右都少不了崇妃的好。”
    皇贵妃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崇妃若是想要她手里的宫权,只需要向皇上透信儿就成了,压根不必她知道。
    宫里头的人,不知道崇妃到底有多受宠。
    她在外头的时候,看过皇帝给她擦脸,看过皇帝给她提鞋,看过皇帝低声下气的求她别生气,软语温声的哄着她。
    皇贵妃惆怅一笑,她连皇上的好脸都没见过,更别提是这般温柔体贴到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这宫里头的东西,只有崇妃想不想要,她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的。
    “行了,拿着对牌去乾清宫,就说本宫要好生养病,这宫权啊,就交出来。”皇贵妃低声道。
    话是这么说,她神色间还有些不舍。
    毕竟宫权交出去容易,收回来难,一旁的宫人看着皇贵妃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似得。
    然而这般修养着,没过几日的功夫,皇贵妃仍旧病重了。
    听见这消息,苏云溪皱了皱眉,皇贵妃这什么都放下了,怎么还会病重。
    她往承乾宫去,到里面之后就见门窗紧闭,一股中药味萦绕,室内瞧着昏昏沉沉,看着就难受的紧。
    “打开一个窗户透透气。”说着又叫人搬了屏风过去挡住,流通空气可以,这若是再吹着病人就不好了。
    她照看的妥帖,来到床前一看,皇贵妃正挣扎着要起身,就被她按下了。
    “别折腾了。”
    不过动一动,她额头就沁出汗珠来。
    苏云溪瞧着心疼,拿了帕子来给她擦拭,看着她浑身无力,面色苍白,那嫣红的樱桃小口,这会儿也没一点血色。
    “病的这般重,先前还要强撑着。”她叹了口气,问一旁伺候的宫人,关于病情的情况。
    听完之后,她拧着眉尖有些不解。
    “好生养着,遵医嘱。”她说了一句,牵着皇贵妃手,左右看了看,仍旧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说来也是,她这水平,看不看得出来,都没什么紧要。
    皇贵妃低低的应下,她现在连吵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好你交宫权的快,要不然有宫务劳烦,怕是更加不妙。”
    苏云溪嘟囔一句,便捧着书陪着她,若真时时刻刻都陪着她说话,皇贵妃定然撑不住的。
    她还是不闹这个幺蛾子了。
    没过一会儿功夫,就见小算匆匆过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皇贵妃多精明的人,就睁开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挥挥手,低声道:“有事就去忙吧。”
    她一时间心里有些酸,却不知道应该酸谁。
    是酸着万岁爷有崇妃陪,还是酸着崇妃时时刻刻有万岁爷惦念着。
    “把床帐放下。”皇贵妃道。
    在小小的空间里头,还是相当有安全感的,这样的话,倒也挺好的。
    而苏云溪回去后,就见康熙负手立在廊下,看着两小只颠颠的学走路,明明还蹒跚,却想着快速飞奔,一步三摇的,有些可怜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她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康熙回眸,意味不明的望了她一眼,低声道:“朕将宫权交给你,如何?”
    苏云溪摇头,她要是真把宫权接过来,皇贵妃必然寝食难安,这是在要她的命。
    康熙说了一句,勾起唇笑了笑,这才低声道:“怎的对皇贵妃这般上心。”
    “谁对臣妾好,臣妾就跟谁好。”苏云溪随口回。
    合着这意思,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呗,康熙不悦的将自己想法问出,就听崇妃振振有词的说着,什么对她不好,她为什么要跟着走。
    “那若是朕对你不好呢?”康熙眯着眼睛问。
    看着他危险的眼神,苏云溪抬眸,看着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这才低声道:“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康熙想听真话,但是他觉得什么真话假话,好像都有些不大重要了。
    只有真话不好听的时候,才会去分什么真话假话。
    她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有说,却又把话给说尽了。
    康熙心里跟火烧似得,却拿她没办法,只抹了把脸,当自己方才的话,没有说过。
    “你整日去承乾宫,你倒是一片好心,也不怕旁人误会了。”他道。
    看着她对皇贵妃好,他这心里就有些不得劲,难受的紧。
    崇妃的目光,只能看向他,只能对他好,旁的一概不成。
    苏云溪上前牵着雪宝的手,示意她跟着走,看她跟个醉虾一样扑腾着小短手,不禁笑了笑,这才侧眸望过来,看着康熙的神色,淡淡道:“以皇上之见,嫔妃间该如何相处才应当?”
    “自然是和……”自然是和睦了。
    康熙说着,自己就忍不住停下了,是啊,后妃和睦了,他瞧着愈加不得劲了。
    后妃就是仇敌,故而才一直强调,要亲如姐妹,都是一家人。
    可大家都明白,这有他这个帝王在,争的同一件东西,有利益之争的时候,就很难独善其身。
    可崇妃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这些日子,崇妃的全部心神都在承乾宫。
    这乾清宫竟然要退一射之地了。
    简直岂有此理。
    康熙板着脸想,岂有此理,该罚。
    然而看着崇妃的眼神,他突然又说不出来要罚的话了,只正色望过来,低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为自己挽尊一把,康熙这才牵着雪竹的手,教他走路。
    没一会儿功夫,就觉得腰酸,将小东西往扶手上一放,便不管了。
    “会走就走,不会就罢了,你这般牵着她,腰不疼吗?”康熙道。
    苏云溪点头,自然是疼的,但自己的孩子,哭着也得哄着。
    再说,有些疼,是高兴的。
    又陪了一会儿,她这才将雪宝交给一旁的奶母,和康熙并肩立着,浅笑道:“今儿不忙了?”
    现在康熙呈现一种越来越闲的趋势,有事没事,就爱来她这里。
    “不忙。”康熙道。
    他最近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大加改革,自古以来,这变法成功的概率不多,现在是有两条路走,一条路自然是上辈子走过的老路,这样的话,一切都是可控的。
    但是另外一条路,就显得不是很可控了。那就是比较开放的路线,放开愚民政策。
    “你说,要是人人识字,会怎样?”康熙笑着问。
    自己问完又觉得好笑,她一个后妃,哪里懂这个,想必也是白问了。
    “怎样?”苏云溪听完,不禁笑了。
    “盛唐再现。”她道。
    种花家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个拥有上下五千年文明的国度,你要是放开了给他发展,绝对会交给你一张完美的答卷。
    康熙听完,眯着眼睛望过来,低声问:“怎么说?”
    “臣妾知道您的顾虑,现下汉人初定,一切都还不好说,然而我朝建立已几十年,说句实话,现下汉人已无力回天,最重要的是善后。”
    “您若是开放明君,这汉人被异族统治,也不是头一次了。”
    “而在您庇佑恩德下长大的孩子,再怎么鼓吹他去反您,也是不可能的。”
    “而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若是大家都识字,国人的发展,必然厉害的紧。”
    “臣妾对西洋略有了解,那些拿来的洋玩意儿,不仅仅代表着是不同国度的新鲜物件,还代表着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我朝发展停滞不前,而对方正在飞速发展。”
    苏云溪历史课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这会儿真叫她说,很多都是不敢说的。
    但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说说也无妨。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牛顿就是这个时代的。
    “这放开愚民政策,势在必行。”她一锤定音。
    叭叭的说这么多,康熙却沉吟不语,就一脸沉默的望着她,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心虚道:“可是臣妾说的有什么不妥。”
    想了想,自己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您要做千古明君的人,这教育跟上来了,往后许多事,便不需要您操心了。”
    大清闭关锁国,让大清沦为弱者,谁都能来啃一口,那段屈辱的历史,让人不愿意回想。
    现在有机会改变,她不禁高兴起来。
    看着她眸色中闪着晶亮的光芒,康熙沉吟片刻,这才低声道:“道理朕都是懂的,只是未来不可控。”
    “万岁爷,能在一人之下便可控的天下,实在如同危卵一般,触之即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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