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七茜也心疼,就看着陈大胜心虚的不得了。
    千言万语两人心中就只有一句话。
    都怪我!思虑不周鲁莽行事带累了他(她)。
    认真的喂了陈臭头一顿饱饭,看他实在吃不动了,霍七茜才收拾食盒问:“大胜。”
    陈大胜答的好不温柔:“哎~。”
    霍七茜端正的跪坐请教:“你说,皇帝是个什么人?”
    “皇爷?”
    霍七茜认真点头:“恩。”
    陈大胜认真思考,慎重答到:“我看史书说为君者,当敬天法祖,听言纳谏,节用爱人,亲贤臣远小人,忧勤惕厉(进图疏),这些要求~皇爷大部分是做不到,自有大梁,他是没一日顺心如意的,就被大家逼迫成了个孤家寡人。”
    霍七茜困惑:“你这话,我听的仿佛是夸奖?”
    陈大胜呲呲牙:“就是夸奖,凭他乱七八糟的毛病多,单一样,他心里有万民,就够了。”
    霍七茜眼神复杂,到底下了决心道:“那我知道了。”
    陈大胜笑了起来:“你知道什了?”
    霍七茜却说:“明儿你出来,我再告诉你。”
    陈大胜不言语了,就使劲看着媳妇儿,憋了半天才说:“好。”
    他看媳妇儿提起食盒要走,心里千万般不舍,就攀抓着栏杆对那边喊:“霍七茜!”
    霍七茜翻身回来问:“你还有事?”
    陈大胜嘴唇打着哆嗦道:“我,若有来世……你,你……”
    霍七茜打断他,就指着他抱怨道:“你还想占我一世?我可不要你了,你也别跟我说到了下面等我这混账话……”
    她转身就走,走了很远心到底有不甘,就翻身回来指着陈大胜骂道:“我,我跟你说陈大胜,老娘这辈子跟了你算是亏死了!”
    她离开两步,返身就对陈大胜低吼道:“亏大发了!”
    第256章
    昌顺十一年九月初十,武帝杨藻起于晨时初刻之前,彼时寝宫之外天空繁星遍布,寂静的这人世仿若只有他了。
    最近杨藻没了睡眠,就常常想难不成我大梁黎庶百姓真就是个苦命?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天份,心里对自己的要求也仅是,朕给不了他们温饱,好歹能维持个安稳。
    如今便是这份安稳也没有了,难道真的要重拾戈茅,血流万里么?
    他看着幸亏叹息,我的河清海晏,我的万民……远处暮鼓晨钟响起,值更的太监们纷纷动作与他捧来冕服。
    今儿是个大朝!
    威严的长信殿缓缓打开,大臣们息声凝神纷纷入殿站在两班等待。
    天色模糊,殿内巨烛亮气,便照在许多老将的铠甲之上。
    最近总是这样的,为了表达自己还可以再上征程,很多邵商老将军都着半幅铠甲上朝,就等武帝点兵。
    可惜廉颇真老,常侯打晃,半幅铠甲也有二十余斤,常免申就感觉难以支撑,他脑袋发晕本要栽倒,却被人抬手搀扶努力支撑。
    常侯扭脸一看,却是自己的儿子常连芳。
    他们父子的关系这些年越来越远,然而常家有资历站在这长信殿上的,却只剩这个幼子了。
    常连芳低声在父亲耳边说到:“父亲年事已高,有儿便可,又何苦与他们一般。”
    可常免申却傲然道:“二十年前谭守义那老贼便看不起我常家,老子也等了他二十年,我得让咱陛下看到,我还能上马,还能提枪~再为陛下征战八千里!”
    常连芳点头:“儿在,八万里也取得。”
    常侯心里感动,正欲拍儿子的手,就听外面太监喊到:“皇帝上殿!”
    两班下跪,武帝便背照晨曦一步一步走入大殿,有大臣忽听金属碰撞之声,便愕然抬头一看,瞬间双目圆睁。
    他们的大梁皇帝,今日又再穿天子铠甲,手扶大梁昆仑宝剑,一步一步扎实而又威严的向着皇位而去。
    只一瞬,所有大臣的心里都冒出一句话。
    御驾亲征!
    他们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这是我们的王啊……
    礼……起!
    武帝坐下,正要开口说方才看到星辰的感悟及自己的决断。
    却听外门一阵急报声传来。
    一刹那,所有大臣心里又冒出一样的声音,谭守义他终是来了。
    握着昆仑剑柄的手微微用力,武帝冷然道一声:“宣!”
    没多久,一浑身泥泞的中年官员一瘸一拐入殿,众大臣眼睛随他来到御前,见他跪下道:“曲上县严冠以叩见吾皇陛下。”
    曲上县正是与金滇接壤之地,也是谭守义叛军开拔之后,屯兵备战必定攻打第一城。
    这严冠以正是曲上县尊。
    武帝静默下,语气肃冷道:“曲上县,这个时候你不在位置,怎敢抛下一城百姓,擅离职守跑到燕京来了?可是,曲上失守了?”
    大臣们的眼睛死死盯着严冠以。
    严冠以的表情却露出一种极微妙,不好分辨的神色,就又是像疯又好似癫了的磕了几个响头,他请罪道:“吾皇赎罪,谭贼大军并未发兵,是,是小臣等遇到一,一,一诡异之事,事事……是,其实是又因兹事体大迫不得已,才离岗前来报信的。”
    武帝看他这表情不对,便问:“到底何事?”
    严冠以嘴巴张张,露出一丝诡异的似笑非笑道:“启禀陛下,谭守义,那,那老贼好像是死了?”
    轰隆一声人声鼎沸,大臣们交头接耳,武帝惊坐起,几步来到阶下,先对大臣们怒吼:“闭嘴!”
    继而死死盯着严冠以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朕仿佛是听你说,谭守义~死了?”
    “啊!”
    严冠以确定点头道:“这,这事情,小臣也不知,该该该该如何禀告,是,是……小臣想喝水。”
    武帝气怒,暗骂吏部选了个结巴官儿。
    严冠以自不是结巴,他只是魂不守舍,觉着自己仿若是疯了,就很不真实。
    他十日奔波,开口说话的时嘴唇起的竖裂崩开,血就又流了出来,心里是一个场面,可嘴里冒出来的话就无边无际找不到重点。
    看他这样子可怜,武帝就压抑脾气吩咐:“来人,给他一碗水。”
    张民望亲自捧着一碗水,人生第一次侍奉一个区区七品县尊。
    待严冠以咕咚咕咚清空水碗,魂魄才归了躯壳,就看着武帝道:“陛下!若是此事没有蹊跷,小臣也不知是不是叛贼诡计?反正依着小臣去现场看,也不止谭守义,是朝廷下发的逆贼单子上,连谭贼在内六十七名首逆之贼,一夜之间脑袋统统被人摘了去啊!”
    轰隆隆二次人声鼎沸。
    武帝愤恨怒吼:“统统给老子闭嘴!”
    他已经很久没当老子了,这是真的急了。
    等到大臣们努力压抑碎嘴子,武帝才盯着严冠以严肃道:“你不要慌,朕暂恕你无罪,你就将这件事,从头至尾详细与朕说说清楚。”
    严冠以点头:“诺!”
    却说十五日之前,挨着金滇的曲上县算是倒了霉了,谭守义大军压境之地,距离他们不到十五里,站的高了,每天都能看到那边起埋锅起灶。
    严冠以那会子心知必死,便早做准备先是每天往朝廷写求援折子,接着关闭城门,集中百姓,临时制造了很多不太有用处的守城的工具。
    只是左等援兵不来,右等援兵还不来?
    城也不出去,城里的粮食每天都在消耗,这人就越发绝望。
    然而援兵不来,这叛军也是左等不来右等没影子,一直到十五日之前,严冠以便看到一大群兵卒远远的……他们终于是来了。
    彼时城中粮食消耗殆尽,严冠以袖里还塞了一瓶毒药,他就站在城上想,好歹老夫也得与他们叫骂一场,好彰显下气势,再决然受死……
    可谁能想到,那些叛军接近后,竟站在城下直接投降了?
    严冠以开始还不信,直到叛军使着板车推来六十七具尸首他才将信将疑,就握着毒药让人使吊篮将自己放下去,亲自去勘验尸体。
    后来的事情简单了,仿佛是真的,有一个算一个,谭家军能做主的将帅反正是都死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一般将士,他们心里还是很不愿意打仗的,只是军令难为而已。
    这主将一死,大家伙也不敢太过雀跃,就一起商议后,抬着没脑袋的尸体来投降了。
    如此,这曲上县令便带着手下区区不到两百的衙役,受了近十万大军的降?
    也算是宦海生涯之最,可上史书壮举。
    严冠以不敢私自做主,受降之后第一件事,他妈的曲上县养不起十万大军,可他也不敢放这些人,只能极尽所能将他们约束在原地,就带着贼首谭守义的无头尸来燕京报信了。
    严冠以好不容易说完过程,就总结了一下有些窃喜道:“陛下,上天眷顾!我大梁总算安矣,只小臣县外停驻十万大军,这是养活不起的,他们自己也没预备多少粮草,小臣离开的时候约莫了一下,至多一月,若朝廷不及时给供,便又是祸事了。”
    严冠以说完,就小心翼翼去看武帝。
    武帝都傻了,他也不端着了,就严冠以说到半段上,他就直接坐在台阶上了……脚软。
    等到严冠以说完,也没人敢打搅皇帝发呆,大家伙就一起陪着他发呆,一直呆到武帝有些困惑的看向文凤书道:“文卿?”
    文凤书赶紧出班跪倒:“恭喜殿下……”
    众大臣正要跟风,却被武帝厌烦的打断,他是带过兵的,没人比他更清楚十万人饿肚子是一件多么可怕的后果。
    “哎呀,你等不要整这些虚的,还恭喜,喜从何来?此事是不是真还没有结果,那无头的尸谁知是不是谭守义这老贼的诡计,粮草,粮草啊,文卿?”
    文凤书咽了一口吐沫,就心里开始盘算各地官仓储备,最近这段时日,他一直调配粮草,这个数目是清楚的,反正当下……无论如何,粮草依旧是第一件要解决的大事。
    正想的入神,忽大梁宫外哗哗犹如潮水的喧杂入殿,大梁君臣便听到宫外,钟,鼓,磬,铎,鞀齐鸣了?
    谁这么大胆,没事儿你瞧摆设玩儿?
    史载大禹悬钟,鼓,磬,铎,鞀于门外开言路,他说,来指教我处世之道的人,请撞钟,来反应具体情况的人,请振铎,来找我倾诉的人,请敲磬,有冤狱,告状,评论是非的人,请晃鞀。
    此便是悬鞀建铎的由来。
    后世帝王为了显示崇尚先贤的一种情感,也会挂上这些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就是个摆设,各朝各代就剩个鼓了。
    大梁初年,霍七茜就想敲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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