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新皱着眉头,估计这时候的感觉和心情也肯定不好,他此时等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一个自己之前一点都不了解的女人身上,这个孟串儿到底要聊什么怎么聊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
    想想这事干得都有点虎逼,但事情已然这样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宋暮新望着头也没回过的孟串儿的背影,心下暗叹,自己一辈子小心谨慎,陪她走这么一遭,算是最出格的冲动了。
    他们俩被带到主楼,一个看似得超百年的老式建筑,走进一楼的大厅,有如教堂般的庄严和堂皇。
    右手边是一间会客厅,他们就被带进了这里。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一个年龄看似得有六十多岁的老者,发须皆白,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又如刀凿斧刻一般棱角锐利。
    此刻正半眯着双眼,坐在一张书桌前喝着红酒抽着雪茄,那眼神用余光扫射过来都让人心底生出津津寒意。
    另外两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的白人坐在前面的沙发上——屁股只坐了沙发的三分之一,呈现出毕恭毕敬的坐姿俯首向那位老者。宋暮新和孟串儿一进来就打断了三个人的谈话。
    断手指头那傻货丧声歪气地低着头,大气没敢喘一声,弱弱地汇报:“老板,人带到了。”
    那个老头一摆手,傻货就先出去了。剩下的一些人没有出去,而是端着枪站到了一边,对准宋暮新和孟串儿。
    会客厅的面积很大,房顶到地面得有将近10米的距离,水晶大吊灯折射到大理石地面的光泽晃得人眼晕。整个气氛压抑又紧张,空气中安静到可以听到每个人喘息的声音。
    老头没有让宋暮新和孟串儿坐下的意思,而是双臂张开环绕在沙发上,叼着雪茄打量了一下孟串儿说:“不错,我挺敬佩你们中国人,勇敢而果断。唯独的缺点,就是不自量力。”
    孟串儿看了看端着枪对着自己的人,掸了掸西装的衣角,抬头笑笑说:“彼此彼此,我也佩服你们博南诺,思维敏捷,敢于想象。但唯独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
    三个人听完孟串儿的话都笑了,那个老头接着说:“小姑娘言语犀利,但愿你可以一直在嘴上功夫上酣畅淋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今天来见我是来谈如何还钱的。”
    老头吐了个烟圈,声音苍老而缓慢:“你们断了我的人两根手指,如果钱的事情让我满意,我愿意交你们这个朋友,如果不满意,博南诺也会给你们的家人尽到告知的义务。”
    宋暮新没漏自己的身份,对这种威胁也没吭声。其实宋暮新每三年只公开露面一次,就是汉人街的公开选举。但是每次公开选举都有大批亚青社的人盯着,一旦有人试图拍照就会被强行删掉。
    不过博南诺肯定也有宋暮新模糊的照片,而宋暮新本人每次公开选举后都会改一下穿着和发型,有时候也在诸如眼镜之类的小配饰上做做手脚。
    只不过博南诺再怎么机关算尽,大抵上也料不到堂堂亚青社的老爷子会疯到陪孟串儿单枪匹马地进这个地方。所以纵然能猜到断那两个手指头有可能是亚青社的手笔,也决计无法想象宋暮新本人就在这里。
    孟串儿踩着高跟鞋,直视着老者的眼睛,稳稳地、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走到老者对面的单人沙发旁边扶着腿坐了下来,往后靠了靠,大长腿交叠,翘起了二郎腿。
    宋暮新面无表情,悄悄站在了她的身后,用右手按了按孟串儿的肩膀,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她,我在。
    孟串儿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其实她也怕,只不过相比怕来说,愤怒更多。想起于小山肿胀的全身,她就有一种杀人的冲动。而亚青社的老爷子此刻站在她的身后,估计不仅仅是前无古人,基本上也是后无来者。
    坐下后的孟串儿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冲着老者吐了个烟圈,不屑地浅笑着反问道:“那我要是不还钱呢?”
    没等那个老头说什么,在她左手边沙发上的男的举起枪上了膛,顶在了孟串儿的脑袋上。
    枪上膛的声音清脆悦耳,孟串儿这一生,就没少被用这玩意威胁过,其实每一次,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她的心都在抖。然而似乎每一次,她都能找出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理由去闯鬼门关。
    第168章 对峙和混战
    老者眉峰略微耸动,其他五官却是不动声色,他挥了挥手,左手边的男子把枪放下了,老者高深莫测地微笑着问:“我想听听你不还钱的理由。”
    孟串儿向上后方向环180度晃了晃脖子,从鼻子里喷出一个烟圈,笑笑指了指那位老者说:“嗯,还是老板明白,中国有个很出名的老人说了一句话,孺子可教也,意思就是我喜欢跟聪明人聊天。”
    说完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报纸扔到那老头的书桌上了,接着说:“看看,这些都是全世界对这件事情的关注,有你能看懂的,也有你看不懂的。
    你再看看你们窗外,大门口站的那些人,我告诉你,有牛姚时报,路透社,法新社,nbc,bbc,abc,cbs,ccxv等所有权威媒体,今天华人商会的陈杰联合了所有的在华企业。
    所以有那么多我们都不熟悉的中国人来到这里,在我跟您说话的这功夫,已经越聚越多,并且我保证会更多,多到超乎您想象。”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的又一次举起了枪对准孟串儿:“我现在就可以崩了你,接下来的事情你就没命看到了。”
    孟串儿笑了笑,不是她不怕,而是真要崩了她还用跟她废话?吓唬谁呢?她只笑眯眯地看着那边的老头,老头做了一个手势,那个人把枪又放下了。
    孟串儿掐灭了烟头接着说:“我说这些的意思,您能明白吗?也就是说现在这件事儿,不光是十四亿中国人都在关注着,还包括其他国家的新闻媒体,博南诺声名显赫,恶名昭著,但你们国家会不会因为博南诺连国际脸面都不要这是个问题。
    fbi,牛姚警察,都在全面调查这个案子,并且各国政府大概率会借着芯片战的油来浇这把火,从各方面施压,你觉得博南诺在这种态势下可以撑多久?
    还有,我们的祖国经济和政治上现阶段比不得女神国,但我们人多,且不容别人欺负,女神国四百多万华人,仅牛姚就超过一百万,当然不一定全都那么无聊管这事儿。
    今儿华商会的会长开了口,只要站出来十分之一,也无须跟你真刀真枪地火拼,围在你门口散步式抗议,十万人你杀得过来吗?”
    孟串儿这话吧,半真半假,陈杰的确在商会做了动员,ins上这事已经成为爆点的事件,女神国芯片战,很多华人受了不少委屈,借着这个引子发泄不满也是情理中事。
    大伙一起定点组织,地点一定位所有人都从四面八方往这赶,门口乌央乌央越聚越多的人也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记者方面,真没那么多,孟串儿这是在纯使诈。很多都是卡尼找来的人拿着记者的装备充样子的,明摆着孟串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异国他乡调得动人家的全部记者。
    但是于小山这个案子已经在女神国商务部挂了档,8000万女神币不是小数,能有什么样的高深莫测的人掺和进来,谁也说不准,何况孟串儿这个架势摆得实在是太他妈的唬人了。
    孟串儿边说边盯着那老头的脸色由红变白又暗了下来,把手上的雪茄放到烟缸上冒着烟,也好半天没再拿起来抽,也没用雪茄剪剪断,而是一直在那儿装模作样的嘬着高脚红酒杯。
    孟串儿趁热打铁地站了起来,走到老者身边,居高临下地死死盯住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是你,现在不管钱不钱的事,最主要的赶紧先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跟自己撇清关系,然后先沉下来,等这件事儿过去再说。”
    老头想了半天阴森森地、缓慢地吐字:“小姑娘,鱼死网破的事情,我们可以奉陪。”
    孟串儿笑了,笑得很灿烂,她知道时机到了,刚才是打,现在得拉回来了。
    孟串儿继续说道:“我们中国人是讲诚信的,尽管被骗被耍,但多少年的中华传统教育我们,以德服人是君子所为。所以,你们的两千万本金我如数奉还,把我们的合同和抵押手续全部给我拿回来,我们现在立刻走人。”
    她话音刚落,宋暮新把那张卡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孟串儿,这一眼充满了惊讶和佩服,混了这么多年社团这场面他也遇见过,但没想到凭一个女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摆平这么大的事。
    坐在沙发上刚才掏枪的那个男的站起身把卡收走,然后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利息你们想全部赖掉?”
    孟串儿看了看茶几上放着的一瓶洋酒,已经没了大半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宋暮新,谁也没有想到,孟串儿一把就抓起那个酒瓶子就砸在了说话那个男的头上!!
    太快了,谁都没来得及反应。这一下子孟串儿用了十足十的气力,洋酒的酒瓶子本身就厚,砸在脑袋上酒汁伴着玻璃碴子“砰”地一声四散开来。
    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被砸的二百五瞪大眼睛,晃了两晃,眼白一翻,倒地不省人事了。
    砸完孟串儿犹嫌不足,高跟鞋狠狠踹了他肋骨一脚,骂道:“操你妈的!你不是要利息嘛,这就是利息!”
    旁边站着的博南诺的都过来了,把孟串儿按到了茶几上,宋暮新的枪早在门口就被卸了,但是宋暮新的身手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是孟串儿砸人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身形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转眼就挪到了老者身边勒住了他的脖子。随即宋暮新也被一堆枪顶住了。
    孟串儿趴在那里笑着说:“你们他妈的有胆量现在就把我崩了,但我告诉你们,进来之前我们就定好时间,三十分钟之内如果我出不去,
    你们这块地方包括你们什么他妈的博南诺集团会在全世界的媒体面前被夷平。不信你们往外看,现在门口有没有一千人,我敢保证再有不到一个小时超万中国人聚集在这里。我看你们怎么跑?”
    第169章 宋暮新和孟串儿的命千钧一发
    “暮新,你松开他。”被压扣在茶几上的孟串儿咬着牙开口道。
    宋暮新冷着脸,轻蔑地看了几眼拿枪对着他的博南诺的傻b们,眼神扫过之处竟有人被目光中的威严所震慑,往后退了退,随即使劲握了握枪,仿佛手中的枪能减少这双眼睛带来的胆战心惊的感觉。
    枪对于宋暮新来说比阳光和空气还要稀松平常,这几十年一路走来,多少次跟阎王爷抢命玩儿,到如今阎王爷也没赢过宋暮新一次,比这再多的枪,宋暮新也见过。(宋老大的番外会放在第一篇,预计这两三天,大佬成长史及跟孟串儿后续,敬请期待。)
    但是宋暮新还是放开了老者,所以都明白,他不是害怕,而是信任,信任这个虎比朝天,狠绝异于常人的孟串儿的智商。
    宋暮新刚一松手,老者“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动作矫健,目露凶光。
    老头派了一个人出去看了一下,片刻那个人跑回来说:“老板,门口聚集很多中国人,还有记者,具体人数我没数,但是确实很多,警察也过来了。”
    老头听完后眼睛眯了起来,死死地盯住孟串儿,手向旁边最近的人伸过去,对方把枪上了膛,递给了老头,老头一步一步地朝孟串儿所在的茶几走去。步子缓慢凝重,每一步都让空气中的紧张更多了一点。
    宋暮新一看心下大骇,这眼神他很熟悉,怕是这人心里起了杀机,他想杀孟串儿!
    宋暮新脑皮开始发麻,他深呼了一口气,脑子飞快转动,衡量着现在的局面:林汉川和甄义道在门口定是会随着人群隐藏自己,不会轻易曝露亚青社的身份,博南诺的不可能猜到自己想通过今天一役彻底整垮博南诺。
    更何况,若是因为博南诺跟亚青之间的对决,他们不该对孟串儿起杀机,就算猜不出自己的身份,也该对林汉川那几个有所表示。
    最有可能的是,老头觉得孟串儿跟媒体和警察联手,博南诺其他人如何不确定,今天屋子里的这些都非常危险。与其黄泉路上死,不如拉上孟串儿这个罪魁祸首当垫背的,不亏。
    枪被卸,赤手空拳自己身手再矫健估计也会在打死一两个之后,被子弹筛成筛子。手机也带不进来,给汉川和义道的任务是不让任何人出去,并不是如何冲进来,所以外面的人也指望不上。
    如今最大的希望寄托在孟串儿本人的危机应变能力,可是自己也必须得做点什么,把主动权放在别人身上,在宋暮新的世界观里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他望向周围,有两个人的枪还在对着他,其他人的枪口对准了孟串儿和门口——大抵是防备着如此飞扬跋扈的孟串儿留有什么人数上的机关算计。
    枪随目光走,宋暮新低头垂目盘算了一下,如果忽然起意,他能在三秒之内从这两支枪的视线内转移到威逼孟串儿那支枪那里,并且把那把枪夺下来。
    如果能在两秒钟之内把老头击毙,就会制造混乱,钳制孟串儿的人第一时间会把矛头对向自己,孟串儿如果反应足够快,命足够大,会躲开致命一击,把水搅浑就分不清乌龟还是王八了。
    枪声会引起门外的骚动,引发一系列门口的蝴蝶效应,反正都是一死,奋力一搏好过坐以待毙。打定主意的宋暮新盯紧老头迈向孟串儿的脚步,没改变一副波澜不惊的脸。
    孟串儿不知道宋暮新内心的弯弯绕绕,但是她自己的心已经百转千回了一万次,她何尝分析不清现在的形式,一名曾经优秀的战地记者对危险的嗅觉从来都不比任何人差一丝一毫。
    得开口说话,孟串儿知道自己得开口说话,就像在阿富汗的时候跟没有ak的绑匪交流,就像跟苏珊娜同时被囚禁时候跟苏西查和德哈拉的交流,无论说什么都必须开口。逻辑仍然是那个逻辑,是人就有情绪变化,情绪变化会产生决策变换。
    “博南诺可真是有胆子呢,可惜就是蠢了点。”孟串儿的胳膊被反拧着生疼,她连嘶一声都没有,只是咬着牙对老头儿说了这样一句。
    老头儿表情没变,并不搭理孟串儿说什么,孟串儿续道:“我若是有心想毁了博南诺,就不会带着两千万女神币过来。你们杀了我,百分之百就是人财两空。
    当然,你们今天的态度我很不喜欢,所以即使你们不杀我,我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跟外面的警察联手弄死你们。”
    孟串儿这话说的极为艺术,既没有失掉尊严,又强调了外面的警察不是自己叫过来的,试图激起屋子里博南诺的成员的求生欲。
    老头儿缓慢地摇了摇头:“小姑娘,你身上有一种过于狡诈的气息,我非常不喜欢。见了上帝记得忏悔,请他原谅一个狡诈的灵魂。”
    说话间就走到了孟串儿的背后,举起了枪,就在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宋暮新就地一个打滚,滚到了右边沙发拿枪对着孟串儿的人的脚下,伸脚一踹对方就跪了,跪的姿势整好扑倒在宋暮新身侧,右手的枪落地时就等于直接送给了宋暮新。
    从宋暮新有异动到下了那人的枪,决计不会超过3秒钟。角度计算如此精准取决于宋暮新从小到大对格斗和人性不差毫厘的判断。
    老头的反应也是异于常人的快,就在这三秒之间,他完成了从拿枪对着孟串儿——到转身判断宋暮新的位置——再到向宋暮新开枪这三个动作。
    孟串儿被反扣在茶几上,眼睛看不见老头,但是她用余光能扫到宋暮新在地上打滚抢枪的动作,耳朵还能听见老头拿着枪转向别处的衣物和枪支摩擦的声音。
    孟串儿是什么角色一路走过来我不多说大家也清楚,她此时此刻全身的神经都是绷紧的,脑子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空气中哪怕有头发丝儿般的变化她也在电火石光之间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
    所以就在这黄金三秒钟里,孟串儿不管不顾地抬起右腿朝着老头说话声音的方向猛地向后踢去!
    “啊!”老头被踢中了不可描述的部位,但是枪已经开了,只不过被孟串儿一踢,手一抖射偏了,把宋暮新西北侧的大理石地面砸出一个坑。
    第170章 波折百出的终战
    老头儿估计被高跟鞋的跟踹到了,满地打滚说不出话来,宋暮新这边已经夺了枪下来正要开枪,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声音不大,间奏不长,从敲门声听是个心思沉稳的人。宋暮新率先收了枪,博南诺的那几个也陆续把枪收了起来。钳制孟串儿的人也暂时松了手——原因很简单,搞不清楚对方是不是警察。
    博南诺不是怕警察,但是类似的社团和组织不到万不得已不惹警察,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更何况女神国的法律条款细致,名目繁多,要是看见孟串儿被反扣在茶几上,红口白牙的简直说什么是什么。
    万一这婊子张口就说这群人要轮她,一百张嘴也难辩,而袭警这种事,在任何一个国家的明面上,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孟串儿直起身来活泛了一下被拧得生疼的胳膊,又拢了拢头发。旁边博南诺的开口说了一句:“请进。”
    进门的居然是一个园丁,60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浅蓝色的园丁服,拿了一把修建树木的大剪子,憨憨厚厚的样子。
    一进来看到这么多人有点紧张,局促不安地抠着衣角道:“门口的……树旁边都是人,还有……警察,他们禁止我现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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