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视?”罗柯嘀咕一句,扶了扶眼镜,转头看林迁西,就见他忽然一下坐直了。
    “我操?”
    “说什么粗话啊。”左衡说:“首都是精英汇聚的地方,有训练场地很正常,以前我好几个师兄师姐也在这儿训练过,后来还出国打比赛了。”
    “……”林迁西摸了下嘴,眼睛晃了晃,又看去了窗外。
    居然会有这样的机会。
    “快到地方了,晚上聚餐,我请客,你们自己有安排没有?”左衡回头,又开始饶有趣味地看林迁西:“师弟,有安排吗,要自己出去转转吗?”
    罗柯说:“林迁西在北京应该没亲戚朋友吧,一个人上哪儿转?”
    林迁西盯着车窗外面,好一会儿,嘴角往上一扯:“没安排。”
    现在这样怎么能去见他。要是知道他是哪个学校的就好了,还能悄悄去看一眼。他那样的牛人,到底是北大,还是清华?
    “真没有?”左衡说:“那行,放了东西就去聚餐了啊。”
    后面一直没再下雨了,天黑了,吃饭的地儿灯火通明。
    宗城从柜台那儿拿了一扎啤酒,一手拎着,矮头进了里面的小包间里,在桌上一放,拆开了,拿一罐放在刘大松跟前,又拿两罐,递给对面坐着的另外两个室友,高泽和温涛。
    刘大松划着手机,给他看:“哎爷,给我瞅瞅,我想选个新耳机。”
    宗城看了一眼:“预算多少?”
    “不到两千。”
    宗城指了一个:“这个吧,性价比最高。”
    刘大松举高手机:“上面那个三千的怎么样?要不然我咬咬牙买一个?”
    “没必要,华而不实。”宗城坐下来。
    高泽的圆脸从对面探过来:“我帮你选啊。”
    “得了吧,你可没那水准。”刘大松朝宗城努努嘴:“我早看出来了,咱城哥儿绝对贵气出身,以前肯定用过很多好东西,找他准没错。”
    宗城说:“别吹我了,我是去医院做暑期工的人。”
    高泽在对面摆弄一盆明火炖着的羊蝎子,问他:“你又不回去啊,大松不说你有对象吗,不会是蒙人的吧?有对象都不赶紧趁着暑假回去见对象?你怎么弄得比单身狗还惨啊。”
    温涛接话:“我也怀疑,你对象在哪儿呢?整整一年都没见着。”
    刘大松刚喝一口啤酒,咽下去就说:“嗯?被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怀疑了。”
    宗城说:“有对象。”
    “在哪儿?”温涛笑着说:“西伯利亚,马里亚纳海沟?”
    “上海。”
    刘大松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上海?这不就在国内吗,怎么这么久不见面啊?”
    宗城手指转着啤酒罐,垂着眼:“他现在有道坎,要自己迈过去,不想让我帮他扛。”
    三个人顿时跟听见了奇闻似的,同时挨过来。
    温涛:“有故事?”
    高泽:“讲讲。”
    刘大松很来劲儿:“我以为能配你这种爷的一定是个软妹呢,合着人还是个硬气的?”
    宗城看他一眼:“可能跟你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长得不好看?”
    宗城淡淡说:“巨好看。”
    林迁西一脚踩了个空,差点儿往前面冲着摔一跤,一把扶住路上的路灯杆:“我操,这儿怎么不平啊!”
    左衡在前面的店门口叫他:“到了,我先进去点菜。”
    罗柯伸手来扶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林迁西没让扶,活动一下右脚踝,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暴雨的原因,旧伤有点儿疼,不过不严重,提都没提,跟着进了店里。
    左衡坐在靠窗位置,已经点了俩冷盘在桌上了,拿着菜单在看:“听说是特色店,本来还怕来晚了,结果这个点也不错,没什么人。”
    林迁西在他对面坐下来,朝里面看了一眼,就两间包间亮着灯,外面连他们也就坐了三四桌,很清静。
    罗柯坐在左衡旁边,和林迁西面对面,拿着餐巾纸擦了一下桌子,看他:“好像这么久了还是第一回 跟你一起吃饭,你有什么忌口吗?”
    林迁西笑:“我是那么娇贵的人吗?”
    左衡不禁瞥一眼罗柯:“你还挺细心啊。”
    罗柯说:“怕有过敏什么的,妨碍比赛。”
    “也对。”左衡把菜单递给经过的服务员。
    林迁西一手一根筷子抓着玩儿,眼睛往外面看,隔着窗户玻璃,忽然看到一家斜对面的小店,黑黢黢的门廊,挑出来的灯牌上写着“纹身、刺青”,思绪晃了一下,想起了以前跟宗城的那个约定。
    高考前说好了一起来北京上大学了就会一起去纹字母的,最后就这么食言了。
    现在已经跟他呼吸同一片城市的空气了,虽然晚了一年,也不知道他在城市的哪个角落。
    菜一样样上了桌,林迁西眼睛转回来,对面罗柯正在看他,对上他目光,笑着说:“我怎么觉得来了北京后,你就老是心不在焉的?”
    “没有。”林迁西说:“想比赛呢。”
    “你肯定没问题的。”罗柯把刚上的菜往他跟前推了推:“不过得多吃点儿。”
    “干嘛?”林迁西抓着筷子指指自己鼻子:“我现在状态不好?”
    罗柯说:“挺好的,依然帅。”
    左衡叼着个吸管在喝可乐,上下看看他:“还是瘦,不过比刚进校那会儿好多了,那会儿瘦得都要脱相了。”
    “那就行。”林迁西夹了块肉塞嘴里,心想状态好就行。
    店里一直放着歌,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切了十几首。
    赛前不打算饮酒,林迁西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旋律,可乐罐挨着嘴唇,停顿了一下。
    是那首老歌,《暗里着迷》。
    一瞬间,高中的记忆仿佛回来了,在那间ktv昏暗的包房里,他被宗城按着亲下去的那个瞬间也扑到了眼前。
    他喉结滚动一下,放下可乐,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厕所。”
    左衡给他指了一下方向,在柜台后面,上面有指示牌:“那儿,快点儿啊,准备走了。”
    林迁西走过去,转过柜台,也没去厕所,在那儿站了一下,回头在柜台上拿了个纸杯,递给守柜台的服务员:“有白开吗?”
    “有。”服务员麻利地拎着电水壶给他倒了一纸杯。
    林迁西又问:“歌能不能切了?”
    “不好听吗?”服务员笑笑:“那我给您换了。”
    歌切掉了。林迁西端着白开喝了一口,旁边早就站着一个圆脸男生,在催服务员:“快点儿啊,再来一扎啤酒,我舍友们都等着呢。”
    “来了。”服务员刚要转头给他拿,店门外头两三个人拉拉扯扯地经过,一个栽了进门,一身酒气,连着另外两个,扒拉住柜台。
    “哎,别在这儿吐啊,做生意呢!”服务员立马赶人。
    “怎么说话的!”对方站起来就骂骂咧咧的,舌头都硬了。
    “哎,酒!”圆脸男生被夹在中间,刚一开口,被那酒鬼推了一下,往旁边一冲,不小心撞到林迁西身上,顿时他手里纸杯一抖,开水泼了大半杯,得亏他让得快,不然就得泼他身上。
    “操!”林迁西抬头,也没看那男生,就盯着那几个酒鬼,纸杯一放,顺手抓了柜台上一只酒瓶,冷下脸:“滚。”
    三个穿得挺体面的男人,可能是没见过这种唬人的架势,一个拽一个,二话不说就跌撞着出了门。
    林迁西放下酒瓶,甩一下手,回到饭桌。
    罗柯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忽然这么大反应?”
    林迁西坐下来:“我他妈最讨厌打架闹事儿的。”
    左衡好笑:“不就几个喝醉的,你当这是哪儿啊,哪来那么多打架闹事儿的?”
    林迁西反应过来了,咧了下嘴角:“对,我给忘了,这是北京,太平着呢。”
    再不是那个混乱的小城了。
    宗城坐在包间里,抓着啤酒,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立即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怎么了?”刘大松问。
    但是没几句,歌就被切了。
    他收回目光:“没什么。”
    包间门被推开,高泽走进来,抱着一扎啤酒:“哎,我刚见一哥们儿,好帅啊,就拿了一下酒瓶,唬走仨酒鬼,拯救我于魔爪之中。”
    刘大松说:“谁啊,那你不得谢人家?”
    高泽一听,放下酒:“说得对,我连人样子都没看清,去看看人走了没。”说着又转头出去了。
    林迁西已经站门口准备走了。
    左衡在柜台那儿结了账出来,对他说:“让你乱发飙,你看,还有人要来谢你了。”
    林迁西朝里面看一眼,之前那个圆脸男生出来了,在朝他这儿看,刚好站的地方灯光暗,也看不清长相。
    “我问了,是几个医学生。”左衡说。
    林迁西说:“当医生好啊,救死扶伤,保护医生,人人有责。”
    罗柯笑笑:“没错,咱们做选手的,动不动伤病,就离不开医生,那你要去认识一下吗?”
    “认识什么啊。”林迁西朝那男生摆一下手,往外走,一边玩笑似的喊了句:“不谢!上海的选手向北京的医学生问好,感谢你们将来对我们的付出!”
    “我真好奇,你那对象到底什么样啊?”刘大松在包间里推推宗城:“说说吧。”
    宗城一直没开口,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句喊话:“上海的选手向北京的医学生问好,感谢你们将来对我们的付出!”
    他猛然掀眼,忽然站起来就跑了出去。
    高泽回头时差点跟他撞上:“宗城?”
    一直跑到店门外面,出去好一段,宗城才停住,明明没跑多远,胸口已经一阵阵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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