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吃的时候,林迁西一直坐在宗城旁边,另一边是秦一冬。
    杨锐在对面跟路峰坐一起,不摆弄锅了,开始摆弄手机,过一会儿,忽然听见“咔擦”一声。
    林迁西抬头。
    杨锐冲他晃一下手机:“对,我偷拍了。”他指一下他左右两边的宗城和秦一冬,“你们仨都拍进去了,要洗出来吗?”
    林迁西说:“随你,想洗就洗,给我一张就行。”
    杨锐笑着点头:“那这回就再给你一张。”
    秦一冬拿了罐啤酒,从林迁西背后绕过去,递给宗城,朝林迁西的后脑勺努努嘴:“以后就交给你了啊。”
    宗城接了,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林迁西回头:“你俩说什么?”
    秦一冬说:“说你是个傻逼,不要命了,差点儿投河自尽!”
    林迁西咧嘴:“你不懂,我现在舒服多了,一点儿都不后悔。”
    秦一冬没好气,是真被吓到了,皱眉说:“下回回来别这样了啊。”
    “嗯啊,下回。”
    吃完饭,随便聊了几句就不早了。
    没人再提三炮,这一茬仿佛没人再乐意提起了。
    趁王肖和姜皓他们吹着牛逼,林迁西站了起来,又进了隔壁杂货店里,拿了自己的包,搭在肩上。
    宗城跟在后面就过来了:“去哪儿?”
    “还得去个地方,你等我一下吧,很快就好。”他回。
    “那走吧,”宗城说:“知道你要去哪儿。”
    离开杂货店,和以前一样,坐几站公交,下来的地方已经能看见便利店。
    林迁西搭着双肩包,在门口站了一下,走了进去。
    “你也听说了?说是昨天回来的,硬是揪一天,估计把他自己以往当混混时候的老窝都给翻遍了,还真让他把人给揪出来了,后来那个路峰给人扭去局子里了。”柜台那儿,李阿姨跟那个年轻的收银妹子在闲扯,压着嗓子,也照旧听得清清楚楚。
    “真回来了啊?那慧丽姐知道了吗?”
    “小点声儿,人在后头呢。知道也没用了啊,当初一巴掌都打下去了,现在人出息了,都上电视了,还能认她啊?”
    “别说,他还真变样儿了,打台球都能打上电视。”
    “谁说不是呢,那会儿林慧丽跟我说他高中什么台球拿了冠军我还不信呢……”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李阿姨自然而然地抬头打招呼:“欢迎……”
    林迁西谁也没搭理,进了门直接往后面走,一直走过几排货架,到了最里面,看见了站在角落里一个人摆货的林慧丽。
    林女士依然穿着工作的长衣长裤,木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感觉到有人,很自然地朝他这儿看了一眼,顿时就停住不动了。
    林迁西看了她好一会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是刚才在来的公交上,宗城帮他拿笔写的地址和时间。
    “妈。”他叫了一声:“我最近在北京有比赛,上回叫你跟我一起去,最后没去成,这回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看一下。”
    停顿一下,他又说:“没空就算了,看你自己。”说完把纸放在货架上,他转头走了。
    便利店里鸦雀无声,林女士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
    林迁西出了店里,穿过马路,去了斜对面的大树底下。
    一截老墙竖在那儿,宗城在墙边站着,左手收在裤兜里,半边身体都被树荫笼罩,嘴里叼着支烟,脸淡在缭绕的烟雾里,看到他出现,才抬起头。
    林迁西看着他,扯了下嘴角:“怎么又抽烟,我回来这趟不是没事儿了吗?”
    宗城很干脆的把烟拿了,在墙砖上捻灭:“我现在知道你当时背着我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昨天晚上把你从河里带回来的时候,应该是一样的。”
    林迁西心里像被扯了一下,没做声。
    宗城看着他:“林迁西,跟我回北京。”
    林迁西又挤出笑:“嗯啊,还有呢?”
    宗城说:“别认命,去继续往更高处爬,往你前途最光明的地方跑,永远别停,就算摔下来也没关系,你自己能好起来。”
    他喉结动了动,“实在好不了也没关系,还有我,我能治。”
    林迁西刚才见他妈的时候都忍着没有一丝波动,现在却被一下击中了心口,手捂了一下嘴,蹲了下去:“操……”心里仅剩的一点担心似乎也烟消云散了,他低着头,肩膀颤一下,“操,我他妈……太喜欢你了。”
    “不是,我他妈太爱你了。”他头抬起来:“宗城,我真太爱你了。”
    宗城喉结滑动,朝他伸出手:“过来。”
    林迁西站起来,被他拽着一把抱住了。
    可能会有人经过,会被看到,但无所谓,根本不在意了。
    林迁西抱住他脖子,对上他脸。宗城低头,看见他眼里又有了神采,像以前一样,仿佛又装进了星光。
    他嘴边勾着,和以前一样痞笑:“走,去告诉他们,你男朋友回来了。”
    第131章
    “什么!你对象回来了?你对象?就那个神秘的对象?!!”
    回到北京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宗城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拿着手机在接电话, 一边看向旁边:“嗯。”
    林迁西肩上搭着包,跟他一起站着,对着北京的夜晚做了个深呼吸,转头看过来, 又黑又亮的眼睛跟他对视, 在等他说完。
    电话里是刘大松, 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刚下机场回城的地铁,张口就问宗城人去哪儿了, 之前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宗城告诉他刚下飞机, 也没遮掩,几句话, 就暴露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待着了。
    刘大松整个人情绪高涨:“那不得让我看一眼?嗐, 这不巧了么, 正好我找你有急事儿。我来找个地儿,咱们一起吃个晚饭,赶明儿高泽和温涛回来,我就是第一个见证奇迹的人了!”
    宗城本来嫌晚了, 但是想起林迁西那句意气风发的“去告诉他们, 你男朋友回来了”,就改了主意,眼睛又看住了林迁西:“行, 那你来吧。”
    林迁西看着他挂了电话,问:“谁要来?”
    “我舍友,”宗城抓住他胳膊, 拉一下:“反正迟早都要见。”
    林迁西跟着他走出去,笑着说:“行啊。”
    见人不重要,其实是想知道他这一年生活的圈子,那不是一个朋友圈几行字就可以看清楚的,本来这一天也早就该来了。
    他们去了大学生体育馆附近的一个商场。
    刘大松是本地人,来得很麻溜,搭着扶梯上了约定的楼层,就看见宗城坐在商场休息的椅子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机,眼睛盯着前面。
    前面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帅哥,正在那儿点着商场里竖着的位置导引屏玩儿,一边跟着商场里放的歌在哼唱。
    “来了来了。”刘大松在宗城旁边坐下来,急不可耐地掏出个本子:“你对象呢?”
    “在这儿。”宗城说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看着前面。
    刘大松左右看了一圈儿,除了那哼歌的帅哥就没别人在,还以为人是上厕所去了,翻开本子给他看:“那咱先说正事儿吧,我急着找你合作课题呢,学校假期新出一课题竞赛,我头一个就想到你了,跟你一起肯定能拿奖。”
    宗城直接问:“奖金多少?”
    “头等奖五千,咱俩均分不就各有两千五了?我买耳机的钱就回来了。”刘大松生怕他不肯:“答应吧爷,我知道你还在医院里忙活,抽时间咱合作一把?”
    “可以。”宗城很干脆地答应了。
    刘大松一愣:“这回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宗城嘴边笑了一下:“对象在打比赛,想给他准备个礼物庆功。”
    “哟,”刘大松笑说:“合着还得感谢你对象!快把人叫来,我一定要瞅瞅这到底是哪路神仙,把你吃得这么死。”他一边说一边转着头找,看宗城一直盯着前面那哼歌的帅哥,又朝那儿看两眼,“嘿,这帅哥唱歌挺好听啊。”
    “嗯,他唱歌是好听。”
    林迁西等人等得无聊,才去旁边站了一会儿,听着商场里的歌就跟着随口哼了几句,回头看宗城,才发现他旁边已经多了个人,拨了一下肩头的包,走了回去。
    刘大松正追问:“人呢,你对象在哪儿呢?”
    宗城看着走近的林迁西:“来了。”
    刘大松扭头。
    林迁西在宗城旁边坐了下来。
    宗城指一下刘大松,“这是大松。”然后又对刘大松说:“他叫林迁西。”
    林迁西痞痞地抬一下手,跟他打招呼:“你好啊,感谢你们这一年照顾这硬茬了啊。”
    刘大松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宗城是临时多带了一个来呢,下意识回:“没,他照顾咱们还差不多。”
    林迁西笑:“哦,那感谢你们被他照顾啊。”
    “……”刘大松再看一圈儿周围,就没别人来了,又看林迁西,再看宗城,来回反复好几遍,终于有点儿转过弯来了:“嗯?难道……啊?”
    宗城说:“嗯。”
    “嗯???”刘大松瞪大了眼,语调九曲十八弯。
    宗城点头:“嗯。”
    林迁西后来几乎是被全程盯着吃完了这顿饭,一起去地铁站的时候,还被刘大松频频回头打量。
    他无所谓,看就看,甚至还冲他笑了好几回。
    直到在地铁口分别,刘大松忍不住,才跟宗城小声说:“怪不得你说跟咱们想的不一样呢,深藏不露啊你。”
    宗城没接话,嘴角一直微微扬着。
    “嗐,一年了,也就今天见你笑的最多。”刘大松好笑,“得,我今儿果真是见证奇迹了。”说着朝林迁西挥一下手:“下回再见啊。”
    林迁西说:“回见。”
    送走了人,眼看着酒店离得也不远了,他把肩上的包拿下来,往宗城面前一抛,朝酒店方向歪歪头:“房卡在我包里,你先去我房间等我一下,我去买个东西。”
    宗城一把接了:“买什么?”
    “等会儿你不就知道了。”林迁西笑得很神秘,小跑出去了:“等着啊!”
    宗城拿着他的包去了酒店,刷卡进门后,虚掩着给他留了门,转头看到里面两个人折腾过的椅子,明明也没过多久,感觉上却像是过了很久一样,放下他的包,进了洗手间。
    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不自觉又提起了嘴角,只要想到林迁西好好地回他身边来了,嘴边就有了弧度。
    才一会儿,房门“嘭”一声响,被人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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