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对这个人,我差不多死心了。
    如果提前知道《纵横》剧组请了他,打死我也不会塞钱疏通关系跑进剧组当编剧。
    不过,既然霍司容送上门来,焉有不宰之理?
    那会儿我的胃痛已经很厉害了,我变得非常嗜睡,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在睡梦中,能忘记疼痛和饥饿。
    霍司容一刻不停地缠着我,让我感到厌倦。
    我的身体这两年折腾得太厉害,再年轻,也受不了这般打磨。陈琳医生将体检报告递给我时,大脑一片空白,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出。
    我不希望死后,这世上有谁记得我,我希望他们都将林襄这个人忘记,忘记他无聊而卑微的人生。
    我让高叔把林砚送回来,我对他说:“你就以我的身份活下去,照顾外公和姥姥,别让他们难过,至于霍司容,随便你。”
    林砚没答应,他说我脑子有坑。
    我将他带到老妈墓前,这是最后一次拜祭老妈了,我心想,日后重逢,许已是来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把所有埋藏在心底的不甘挖掘出来,露出风中吹干,我有一片仓皇真心,却被仇恨和愤怒囚禁。
    我以为,已经是最后了。
    霍司容将我送进医院,他说:“林襄,林襄你别怕,没事,你不会死,林襄,我陪你,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如果我死了呢?”
    “那我做一辈子鳏夫。”他强调道:“你不会死,别胡思乱想,袁教授说了,能治。”
    霍司容没有请人照顾我,他亲自动手,我疼得难受就埋怨他、有气无力地揍他,霍司容就将我紧紧搂进怀里,他亲吻我的侧颊,带走了咸涩的汗水,他说:“林二,忍一忍,乖,听话。”
    霍司容端尿盆、送三餐、换衣服、擦身体、做按摩、记医嘱、端茶倒水、安抚照料,事无巨细,他都亲自动手。
    大半夜的,他背着我偷偷抹眼泪,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背对他,听到他压抑后的小声呜咽,听见他说:“倒霉孩子。”
    霍司容比任何人都害怕我死掉,他把袁教授当成再世活菩萨,每每看袁教授的眼神,似乎十分恨不得将对方供起来,袁教授被他弄得挺不好意思。
    姥姥到我们这边最灵验的寒山庙,找老道人为我算卦。她得了一枚福卦,回来喜不自禁地反复念叨:“襄襄长命百岁。”
    霍司容留下那枚福卦,偷偷带在身上,早起晚拜,偷偷摸摸的不让我知道。
    手术前一天,霍司容非得带我坐摩天轮。他说:“我们重新开始。”
    我感到没来由的惶恐,告诉他,我不敢了。
    霍司容没说什么,只是将我抱得更紧。
    做了手术,辅助化疗,艰苦过程略去不表。我只是没想到,真如霍司容所说,我能从这个病手中逃出,袁教授说:“恭喜你,基本痊愈。”
    那时候我忽然想到,原来人类的医学水平已经这么发达了。
    霍司容说我都是杞人忧天。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好起来,他会反复请求我和他复婚。那会儿,我已经清清楚楚的明白了,霍司容喜欢的是我,而非林砚。
    他那么夜以继日、衣不解带的照料,真不是能装出来的,就连直系血亲都未必那般细心。他把霍氏资产一股脑儿、毫无保留地迁到我名下,他的腿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不能自已,他身上有或大或小的伤痕淤青,过了年到春天都没能好起来,都是拍戏时留下的。
    得到出院许可后,我跑了。
    霍司容这个王八蛋,花我的钱,请佣|兵抓我。
    那天我在福冈的游轮上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派对,还没来得及和新认识的小姐姐多聊几句,就惊动了霍司容的人。
    他将我揪回宁北,到医院做复查,得到医生健康的断定后,带着我回了他的小别墅。
    霍司容说:“你再养一两年,把身体彻底养好。”
    行吧,谁会跟身体健康过不去呢。
    我和霍司容的相处,终于从互相折腾到两败俱伤,逐渐演变为老爹带儿子的平凡日常。
    霍司容每天都要在我耳边念叨,营养师说今天吃什么,他请的设计师把做给我的衣服送到了,明天我们去哪儿玩,他又看完了一本霸总小说,希望在我身上试验一波。
    我不知道这样的稀松平常会持续多久,但我知道,一旦霍司容故态复萌,我立刻能让他净身出户。
    霍司容写血书保证他再也不混账了,他一辈子对我好。我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
    霍司容说了很多遍我喜欢你,我一句也没有回应过。
    我喜欢你这种话,不会再说了,至于复婚这件事,更要到猴年马月。
    有一天,霍司容问我,原谅他了吗。我说,不知道。
    霍司容又问我,白头偕老吗。
    我想了半天,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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