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崽懵懵的眨了眨眼睛。
    禹时森视线在对上猫猫的眼睛的一瞬,心头突突直跳,小腿抽个不停,在扭头避开猫猫视线的一瞬间,他想到鹿崽,又硬生生的扭回头直视着猫猫。
    他想了想,两只手张长成爪状竖在头两边,故作龇牙咧嘴的凶狠神态,朝猫猫刨着两只手,“嗷、嗷呜!我、我很凶的,你你快让开!”
    鹿崽觉得这一瞬间,猫猫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笑意。
    禹时森继续张牙舞爪,“我真的很凶,你快让开快让开!”
    鹿崽看到猫猫真的站起身迈着优雅的猫步向后退了一步,又蹲坐下来,惊讶的张圆了小嘴。
    禹时森愣了下,盯着猫猫看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鸡蛋糕,警惕试探的朝猫猫走了半步,见猫猫歪着头直直盯着自己的手,没有半点攻击的意向,又试探的走近半步,等了几秒看猫猫没动静,一个箭步窜到猫猫身前放下鸡蛋糕,再火速窜回原位。
    他揣着怦怦直跳的心,道:“看、看你听话,奖、奖励你的,你快走,不然我凶你了喔!”
    猫猫低头凑近鸡蛋糕闻了闻,“喵呜”了一声,晃了晃尾巴,叼起鸡蛋糕转身离去。
    鹿崽觉得自己从它这声叫中听出了“谢谢”的意思。
    “鹿崽它被我打走了,你出来吧!”禹时森看它走远,松了口气,柔声朝鹿崽喊,继而眼睛亮亮的看着鹿崽,脸颊微红的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鹿崽抬脚的动作愣了下,眨巴着澄净的双眸,迟疑的说:“其实,猫猫不可怕——”
    “不,野猫很可怕的!它们特别特别凶,我曾经看过有一只猫把人抓瞎过,”禹时森想到那人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哀嚎的模样,小幅度的抖了抖身子,极其郑重的叮嘱,“鹿崽,野猫很可怕的,所以你以后一定不要乱摸它们!”
    鹿崽幻想到那个画面,怕怕的连连点着小脑袋,鼓着小包子脸认真保证:“我一定不乱摸!还有谢谢时森哥哥刚刚保护我。”
    “不用谢,哥哥本来就是保护妹妹的存在,”话虽这样说,但他小胸脯挺得更高,眉眼间藏着孩子气的小得意。
    今天又是保护了鹿崽妹妹的一天,开心!
    ……
    走到校门外时,鹿崽看到墙边站着一位两鬓花白,但腰背笔直,眼神空洞望着校园内的老人。
    鹿崽放慢了脚步,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老人的表情让自己心很酸,很想哭。
    她松开禹时森的手,从自己兜兜里掏出藏了很久的一颗奶糖,朝老人走去,近前,连声呼喊了几声才有反应的老人,脖子僵硬的垂下头默默看着她。
    鹿崽把手中的糖举起,“爷爷请你吃,吃了糖就不会难过啦!”
    老人看着糖,瞳孔猛收。
    “叮铃铃”预备上课铃声响起。
    “鹿崽快回来,要上课了!”
    鹿崽应了一声,连忙把糖塞给老人,往回跑,“爷爷我要去上课啦!”
    跑到一半,她挂着甜甜的笑回头冲老人招了招手,“爷爷要开心喔~”
    老人怔怔的看着手心的糖,眼眶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许久后,他仰头吸了吸鼻子,收拢手心紧紧攥着糖,回眸看了一眼校园,脚步重重的转身离开。
    鹿崽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过之即忘,没想到周末去工厂找作文素材时又看到了老人。
    此时正是工厂吃午饭的时间,工人们端着饭盒三五成群的蹲在一起,边吃边聊天,说笑声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而老人,一个人坐在大树下,慢条斯理的吃着午饭,与周围的喧哗格格不入。
    鹿崽歪着头看了他几秒,抱着饭盒抬脚上前。
    老人听到脚步声,警惕的抬头,下意识的想端起饭盒藏起来,待眯着眼看清是鹿崽时,双眼蓦地放大。
    鹿崽停下脚步,笑眯眯的招手,“爷爷是我,你还记得我嘛?”
    老人愣愣的点着头。
    鹿崽扬了扬饭盒,“爷爷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老人眼睛瞪如铜铃,过了一小会后,慌不迭的点头,“能……能能。”他边说边起身让出身下的小板凳,见凳面有点脏,连忙放下饭盒,掌心攥着袖口猛擦着椅面。
    擦完,他推了推板凳,“坐……坐。”说完想到自己面容过于严厉小孩子会怕,强堆起两侧嘴角,挤出笑脸。
    只是他不知,许久没笑过的他,面部肌肉早已僵硬,此时他的笑比不笑更为可怖。
    鹿崽一点都不怕,冲他甜甜笑着道过谢,抱着饭盒坐了下去,敲淑女的把裙边掖好,从背上的小包包里翻出轻便的帆布小马扎打开,放到地上,拍着扎面,“爷爷也坐。”
    幸好二蛋爸爸怕她走累了,没地方坐,故而给她带了个小马扎,不然爷爷就没地方坐啦。
    两人排排做好开始吃饭,鹿崽吃的专心致志,老人则频频偷偷瞄一眼鹿崽,看鹿崽垂着头吃的喷香,他眼中渐渐浮起了慈爱,从口袋内掏出一个鸡蛋,递给鹿崽,口齿不顺畅的说:“娃娃,蛋好吃,给你吃,热乎着,你快吃。”
    等鹿崽抬头时,他看到了鹿崽饭盒中如太阳般的煎蛋,一张老脸登时变得通红,一时间,他垂着头,不知自己是该收回蛋,还是继续举着。
    下一瞬,他就感觉到手心一空,错愕抬头,就见小家伙拿着鸡蛋眉开眼笑。
    虽然他面相很严肃,但鹿崽却能感受到真实的善意,她不忍心看老人红脸,于是小小声说:“爷爷,我特别喜欢吃蛋白,却不喜欢吃蛋黄,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吃蛋黄呀?”她眼巴巴的看着老人。
    心瞬间变软的老人,点着头重重的“恩”了一声。
    鹿崽小小欢呼一声,欢快的去敲蛋剥蛋。
    偏头注视着她的老人,不知自己此刻的嘴角已经悄悄翘起。
    鹿崽主动介绍自己,“对啦,爷爷,我叫鹿崽。”
    “我、我叫王一川。”
    吃完饭,鹿崽收拾好饭盒准备告辞,“王爷爷你们该上班啦,我也走啦。”
    满脸不舍的王一川,连忙起身,紧跟一步,吶吶道:“我休息,不上班。”
    鹿崽听懂了他的挽留之意,看着这样不舍的他,她心里软软的,决定再多陪老人一会,“那爷爷,我带你去队里逛逛吧?”
    “恩,好好,”王一川伸出手,“娃娃,爷爷背。”
    鹿崽笑眯眯的摇头,“我是大人,不好意思再让爷爷背啦,爷爷牵着我吧。”
    “哎!”王一川弯腰牵起她小手的一瞬间,全身肉眼可见的僵了僵,他的眼圈也瞬间变的通红,他别开头,平复过情绪,配合着鹿崽的脚步慢腾腾的前行。
    他说:“娃娃,你还小,能背。”
    鹿崽嘟了嘟嘴,“我不小啦,我只是个子矮啦!不过,我以后会长的很高很高啦!”
    察觉到鹿崽有点小失落,他连忙改口,“不不矮,别人5岁没你高。”
    鹿崽:“……我7岁啦!”
    他:“……”
    于是,路边的花草树就看到一位因说错话而急的满头大汗的老人,牵着一位小女孩路过,留下一缕缕绿雾给它们。
    贪婪喝着绿雾的花草树们:啊,真香~
    ……
    鹿崽是队宝,而向阳队的大家又是爱屋及乌的性格,因此人们都对王一川报以极大的热情。
    但热情归热情,这可是个陌生的脸庞,万一是个坏人把他们的鹿崽拐走了咋办?
    因此三爷爷一琢磨,带着队员们搞了个“农家半日游”的团,领着鹿崽和王一川去山脚下摘果子、地里在玉米、坐船去鱼塘里捕鱼……等等,然后再来场野炊。
    一下午鹿崽玩的极其开心,而受宠若惊的王一川望着高山流水和朴实的队员,只觉一直闷在胸中的那团郁气,消散很多。
    夕阳西下,王一川送鹿崽回家。
    鹿崽摇了摇他的手,问:“王爷爷,以后我能不能找你请教管理方面的问题呀?”
    下午捕鱼时,在三爷爷随口说了一句“各种鱼混在一起忒不好管理”后,王爷爷也随口接了一句,“划分区域,因类管理便可,鱼和人不同,人是同类一区域,而鱼则是要大鱼混小鱼,利用同性相残来归分区域。”
    鹿崽虽没怎么听懂,但第六感告诉她,王爷爷很厉害。
    王一川脚步微微一顿,声音略微僵直的问:“娃娃为什么想学这个?”一个下午,他口齿流利许多。
    鹿崽笑眯眯的答:“二蛋爸爸管理工厂很辛苦,我想学会这些帮二蛋爸爸,这样二蛋爸爸就没那么累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王一川泪流满面。
    他望着鹿崽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小男孩,他的小孙子。
    小孙子搂着他的袖子撒娇,“爷爷你就教我吧爷爷,等我学会了这些长大就能帮你了,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累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哦,对了,他状似被缠的无奈的妥协:“好好好,等你暑假了爷爷就教你。”
    可是小孙子再也没有了暑假,他和他的父母全被丧心病狂的特?务狙杀。
    留给他的只有一些从来不敢想的回忆。
    而现在,有个小娃娃和小孙子一样,为了同一件事来找他撒娇。
    看着鹿崽踮起脚尖给自己擦眼泪的焦急小模样,他听到了自己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爷爷帮你,不让你的二蛋爸爸那么累。”
    翌日,王一川去找林海峰毛遂自荐,“王遗是我近些年来才改的名字,我本名叫王一川,红河钢铁厂的前任厂长王一川。”
    霍然起身的林海峰,被他胳膊带掉的文件砸向地面发出巨响,他踩着文件一个箭步跨到王一川面前,“红河一号那个钢铁厂?”
    “是,”王一川声音平静的说,“所以我能不能担任行政主任一职?”
    “能!”
    林海峰此刻有种被馅饼砸中的眩晕感,对他来说,王一川是个传说人物。
    十年前,红河一号钢铁经各种原因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之际,王一川临危受命前去出任厂长,当时无一人看好他,纷纷惋叹他就是那个顶缸的人。
    但,王一川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让钢铁厂死而复活,之后的三年更是让钢铁厂坐到了钢铁业龙头的位置。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他竖大拇指的时候,特/务也注意到了他,本着摧毁他也就等于摧毁了钢铁厂的恶毒思想,罪该万死的特/务们朝他儿子一家下了手。
    虽然特/务们已被处决,但他们造成的那些伤害却不可再挽回,王一川也在儿子的葬礼后,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
    但王老怎么会突然表明身份站出来帮自己?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海峰,在撞到女儿和王一川吃饭的画面时悟了,他看了眼满脸浓浓慈爱望着女儿的王一川,长叹一声,转身悄悄的离开。
    那是属于王老的天伦时间,他不该打扰。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王一川也不例外。
    搬进新工厂后,他的第一把火烧的就是林海峰,他将林海峰划分的部门撤除重建,而后又重组了渠道部、技术部、销售部、客户服务部等部门,而各部门的人员也同样来了个大换血。
    员工们不是没有异议,但王老根本不给他们找林海峰的机会,他只用一段话便堵住了悠悠众口,“岗位调任皆是根据你们以往的工作表现来调变的,我们佑鹿和其他单位一个职位坐到死不一样,佑鹿每年都会做一次职位调变,届时能者上,反之嘛……”
    反之就下呗!所有人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因此一时间,人人皆斗志昂扬。
    坐上高位的想着我得努力工作保住位置。
    普通员工想着我得努力把他们挤下位置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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