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得了东宫的授意后,就把吉日交到了礼部。礼部拿到吉日就眼前一黑,先是把一声不吭的李淳丰骂了个自闭,也没有立刻就去办。赵享明他阿耶,礼部侍郎赵大人得了消息,想都没想就入了宫。
    这不是他不给中书令和公主面子,实在是超出他能力之外了。就这一两个月的功夫就是逼着他不眠不休也走不完这礼啊。更别说皇太女大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李朝多少年没有这么大个盛事,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盯着。
    那些繁琐又一项都少不了的礼仪便罢了,距离圣人下旨这才多久,宫里尚衣局的绣娘们怕是连公主喜服的样式还没定下来。大婚当日,公主还要同驸马花车游街,这里里外外的守卫又是需要耗费时日安排。李朝皇太女大婚,必会引万邦来贺,那些异邦人来后,全都是礼部和鸿胪寺的事啊。
    赵侍郎深深觉得还是放心得太早了。他还以为钦天监就是再蠢也该知晓其中利害,没想到李淳丰是上位了,却把他害苦了。
    他急得嘴里都燎上了泡,入了皇城,脚步一顿,又往后宫走去。这些事和圣人说,怕是依圣人的性子,只会让户部给他们砸钱砸人,什么都愿意依公主。但余皇后掌管宫事多年,就不同了。
    果然,余皇后听闻后就斥声:“胡闹!堂堂皇太女大婚,岂可这般儿戏!”又对春荣姑姑说:“去把公主给我叫来。”
    赵侍郎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娘娘,臣思来想去,公主的婚日还是得您来拿个主意。”
    余皇后皱着眉沉默了一会,才道:“明天开春罢。”
    赵侍郎顿了顿,“开春好,三四月正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子。”虽然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期限,却也能让他喘口气了。
    余皇后看了一眼放松了脸色的赵侍郎,这位是明得不能再明的皇太女党,家中两个孩子都为公主办事,且还是圣人亲自挑的。她说话也就少了两分顾忌,淡淡地看了一眼对方问道:“说起来,礼部还未研究出头绪吗?怎么迟迟未见章程?东宫聘礼早已备好,只等着礼部把纳征的日子拿来了。”
    赵侍郎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可如今是他自个儿送上的门,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余皇后本来是随口一问,也没当回事,可一瞧赵侍郎脸色都变了,心也一沉。这等小事也能出问题,也太无用了些。
    “到底怎么了?”余皇后话音未落,春荣姑姑的声音又在外头响起,“娘娘,公主到了。”
    长乐宫离东宫着实有些远,按理说这么会功夫,春荣姑姑怕是还没到东宫呢。如意来得这么快,全是因为赵侍郎踏入宫门后便立刻有人报予她。她原也不打算阻止对方,但奈何对方太鸡贼了些,都快走到太极殿了,脚一拐又去了长乐宫。
    她阿娘余皇后可不是好相与的,如意进来时先是小心打量了一眼余皇后的面色,才开口:“儿臣给娘娘问安。”
    “起罢。”余皇后面色不大好,一个两个都看她闲得不成,净给她找事做。
    如意站直了身子,先是隐晦地瞥了一眼赵侍郎,成功把对方吓得面露苦色。又转头问道:“方才阿娘和赵大人在说什么?”
    余皇后瞪她一眼,打算回头再同对方算账,才说道:“正说你的婚事,既然来了,你也听听礼部的章程。”
    赵侍郎刚打算眼一闭心一横说了,却没料到公主点点头,开口道:“此事我已同赵侍郎商议过了。”
    余皇后和赵侍郎都惊讶地看向她。尤其是赵侍郎,见对方面色坦然更是奇怪。他可什么都没有同皇太女商议啊。
    “说来这事儿臣早该同娘娘说,只是这几日一直忙于政事,抽不开身。”如意端坐着身子,低头道:“儿臣思来想去,都觉得无论是依公主婚仪还是太子婚仪都觉不妥。驸马是中书令,若依太子婚仪,显得轻慢。若依公主婚仪,儿臣是皇太女,又不妥。”
    余皇后沉沉地看了对方一眼,“那依你,是如何打算的?”
    “既然无论是嫁娶都不合适,便不谈嫁娶,只成婚便是。”
    余皇后轻嗤一声,“荒唐。”
    如意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反而转过脸对赵侍郎说,“还请赵侍郎先退下,我与娘娘有些话要说。”
    赵侍郎连连点头,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他一走,如意就毫无顾忌,一掀朝服的下摆跪了下来。不顾余皇后变化的脸色,低着头道:“阿奴长这么大,从未求过阿娘一件事。今日只求阿娘,看在阿奴的面子上,莫轻贱了崔郎君。他是阿奴的心上人,瞧着他受委屈,阿奴着实不舍。”
    余皇后气得站起身子,“谁轻贱他了?这是皇家的恩赏,多少人求之不得。他若不愿,那便换一个人!世上愿意被这般‘轻贱’的人何止千万!”
    如意将头低得更深:“阿娘明白我的意思。清河崔氏有祖训,从未有过入赘的郎君。若是今日他以太子婚仪被迎娶入宫,怕是明日便会被崔氏除名,今后让郎君如何自处。阿奴只求阿娘开恩,心疼阿奴一回罢。”
    说完,便将头叩在地上,再不发一言。
    余皇后见到她这般不争气的模样就气,她一没让崔甫坐花轿,二没让崔甫戴红盖头。不过是个入个赘,怎么就说得像是要了崔甫的命。
    余皇后气了半天见她还跪着不动,又觉得深深地无奈。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意说的话,确实不假。
    清河崔氏孤傲,无论嫡支还是旁系,郎君小娘子的婚事都格外在意。亲家要贵更要清,宁可拖着不嫁不娶,也不会随意相配。更何况,崔甫还是嫡系嫡子,那地位,本就不能和旁人比。提到这些世家大族的苛刻,余皇后厌恶地扭过了头。
    余皇后心烦气躁,如今清河崔氏的家主是崔甫的祖父,对他,她也没有多少了解。万一是个死脑筋的,一个闹不好,说不定真不怕死,为着名声祖训也要将崔甫除了族谱。若当真如此,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她家阿奴。
    旁人才不会管什么内情,只会感叹对方清贵,便是皇室,也敢相抗。余皇后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把这群牵掣她家阿奴的世家统统埋了。
    “起来罢。我允了。”余皇后有气无力道。
    “多谢阿娘!”如意站起身就往她阿娘身边靠,一改脸上方才可怜巴巴的表情,笑着道:“阿娘最好了。”
    余皇后叹着气没说话,任凭对方撒娇卖乖。她想了想,疑心病又来了,奇怪地望着对方:“这话是不是崔甫让你来说的?”
    她的阿奴她知道,怎么可能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如意连忙摇头,抓着余皇后的手道:“是阿奴自己这样想的,崔郎君没有同我提过一句。”
    自打那日和崔甫互通心意之后,她就琢磨着周乐言的话。什么才叫□□护对方?那自然是想对方所想。便是今日余皇后不问,如意自然也是要说的。
    余皇后见对方表情不似作假,有些心酸道:“阿奴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感慨万千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顿了顿又道:“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此事你莫要胡闹。人生大事,当慎之又慎。”
    如意张了张嘴,没敢再说。她许久不见余皇后,拉着余皇后说了好半天的话,哄了许久,终于将人哄得眉开眼笑。
    等崔甫知道这消息时,已经是年底了。他与公主二人本就身居高位,手头的事情忙都忙不完,虽日日在朝堂上见面,但难得才能在私底下见一面。虽婚期最终定在明年,他虽遗憾,却也没有再做什么。礼部一直按部就班地安排婚仪,府中也是郑氏在忙,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让松青在一旁盯着。
    直到郑氏满脸纠结地找到他,问他:“怎么宫中将下聘和陪嫁放在同一日?这是何道理?”她更想问,这到底算是娶还是嫁?她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这种礼数,简直不成体统。
    崔甫也被问得有些怔,他不意外礼部的安排,但无论是圣人皇后还是公主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这就让他很惊讶了。他立刻着人去查,一查才知,原来是小公主向皇后讨了旨意。
    他哑然失笑。
    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想要什么都靠自己去拿。这话,他从来没想过要同如意说。却没料到,小公主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他留的后招显得多此一举。
    崔甫心情实在太好了,舒坦的仿佛三伏天一口气饮了碗冰水。他心情一好,就带着礼物去了崔莹的院子。出来时,脸上还带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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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太女婚事会一直这样妥妥当当地走到最后时,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近年底的东宫本来是气氛极好的,开了春皇太女便大婚,来年东宫便要添喜事,个个将喜都写在脸上。但此刻,宫人们都害怕得低下头,一个都不敢说话。
    皇太女摔了一地的碎片,屋里能砸的全砸了。两个容貌一般但身姿妖娆的宫女跪在碎片上,瑟瑟发抖,吓得魂飞魄散。连秋雅姑姑和几个大宫女都跪在了门口,劝都不敢劝。
    如意都要气疯了,手都在抖。她心心念念的小郎君自个儿还没动一下,就要先让这两人去染指。
    如意冷笑,“试婚?!就凭你们,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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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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