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楚洛问。
    童贯上前附耳,“大人,今日在关外发现了一匹冬狼尸体,口中还叼着其他动物,应是发病死了,祁帅带了一支队伍到齐山去巡查了,正好有些发现,所以让末将来请大人一趟。”
    童贯悄声,应是祁玉叮嘱了不让旁人多知晓。
    楚洛迟疑看了看童贯,想起昨夜祁玉送她回来的时候,曾今提起过有齐山的野兽往北关来,恐怕是因为觅食难,所以推断许是冻死了不少动物,她提醒过祁玉,要小心水源,怕引发瘟疫。方才,童贯是说祁玉带了一支队伍去了齐山巡查,眼下又请她去一趟,楚洛心中猜到同她昨日和他说起的有关……
    ***
    大长公主虽然意外,但祁玉有急事寻楚洛,又朝中之事,大长公主不好多问,只叮嘱楚洛一声小心风寒。
    楚洛不怎么会骑马,童贯备了马车,但马车驶出北关,往齐山去后不久,就不能再行了。
    童贯领着楚洛走了些许时候。
    楚洛累得快,走走停停,好些时候才到了。
    沿路的不少湖面都结冰了,有一处还算有活水,也因为这个缘故,不少动物应当都冻死在周围,很有些怕人。
    等见到祁玉时,祁玉也正好折回,目光沉重,“就是你沿路看到的,是死了不少动物,而且都在水源附近……”
    旁人不知道,但祁玉知道严重性。
    楚洛昨夜也提醒过他,怕生瘟疫。
    楚洛循着记忆,她是看过母亲记载,“担心水源受了污染,需要先把污染水源沿路的动物的尸.体烧了,水源是活水,隔一阵子再用也行。现在城中恐怕还是用井水好些,撑过几日就好,但也要观察看看城中哪些人已经有了病症。一般,若是水源引起的时疫,控制源头等周期过去,只是不排除有生变可能……”
    祁玉知晓她说的是传播。
    “好。”祁玉应声,让童贯先回城中,搜寻看城中是否有相关的人病倒之类。
    山路有些滑,尤其是下山的时候,祁玉顾着楚洛。
    因为下得慢,所以时间充裕,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许是因为至少楚洛的娘亲同他是一类人的缘故,他根深蒂固心中是多信赖她几分的,便也同她道起,“其实我还担心一件事,齐山湖面结冰,很容易通过冰面来齐山。”
    “你是说……”楚洛心中隐隐摸到门道。
    祁玉点头,“今年是寒冬,巴尔各族都极容易蠢蠢欲动,旁人都以为西关是要塞,要加强戍守,我是担心巴尔一族另辟蹊径,从北关攻入,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若是巴尔大军压境,巴尔一族自幼习惯了极严寒的冬日,若是开战,要取北关,对方必定大军压进,北关怕是会很吃力……”
    楚洛忽得听懂了他的意思。
    若是真如祁玉所想,怕是严峻。
    祁玉皱眉道,“驻军中我会让人加强戒备,也先让人去一趟西关,西关有驻军在,若是出事,可以有驰援……”
    楚洛颔首。
    ……
    等回海奇城中,已经入夜。
    海奇地处偏北,天亮得早,也黑得早,等到城门口的身后,童贯已在等候,同祁玉和楚洛道,刚打听过了,城中是有几个莫名病倒的,早前都去过齐山中,要么是采药,要么是狩猎,应当都是和齐山的水源有关,
    祁玉和楚洛对视一眼。
    第109章 劫持 二……
    楚洛这一晚回去并未早睡,  就似心中揣了事情,早前的困意不觉去了何处,回了苑中就伏案翻着册子。
    北关不比京中,  尤其是宫中。
    宫中的地暖鲜有冻人的人时候,眼下,  楚洛披了好几层衣服,  碳暖就置在身侧,还是有些冷。尽管有些不便,  还是带着手套翻的册子,  怕冻手。
    时疫的事,仿佛一块重石压在心中。
    若是北关真的爆发时疫,  又是在冬日里,  依照祁玉所说,  北关还随时面临巴尔南下的风险……
    楚洛不敢想。
    祁玉已召了城中有名望的大夫和军医到官邸商议此事,越早反应越好。
    在楚洛印象中,  早前是有在娘亲的手册中见过关于时疫的相关资料,也好提过不少防治之处,  楚洛翻了许久,从小的感冒和发烧,  到孩子积食,到灭菌,  到伤口止血防治感染等,  看了不少都和当下的医治有入出,或者闻所未闻的法子,真正提到时疫的,往往都很分散,是穿插在几本册子里的,  楚洛将几本册子翻完,才摘不少出来。只是越看,越觉得娘亲留下的这些手稿宝贵。
    摘录完,都是夜深将近子时。
    楚洛和衣而卧,等到翌日清晨,才携了摘录的手稿去寻祁玉。
    祁玉果真已经早起,不仅早起,祁玉跟前,眼下正热闹得如同一锅粥一般。
    童贯见楚洛来,远远迎了上前,“大人。”
    楚洛颔首,正欲开口,又听到厅中的嘈杂声音,应当是在针对时疫的讨论,亦有争执。
    童贯解释道,“祁帅昨日请了城中有名望的大夫和军中的军医到官邸,大致说了齐山水源附近的事,又请几位大夫和军医回去想了一宿,说今日晨间来官邸集思广益。”
    所以,厅中的讨论和争执声正是早前请来的大夫和军医的。
    祁玉还在厅中既听不懂,又头痛得听着。
    楚洛会意。
    “童贯,需请你帮我一个忙。”楚洛开口。
    童贯拱手,“大人请吩咐。”
    楚洛将手中的手册交给童贯,又朝童贯道,“这本册子烦请帮我交给祁玉,旁的不必同他多提,就说是早前的大夫整理的,他人不在此处,请各位大夫和军医看看,能否有用得上之处。”
    “哦,好。”童贯好奇接过。
    楚洛又道,“我就不进去了,若是有事,你同祁玉说一声,我在官邸,他来寻我就是。”
    童贯连连点头,又朝楚洛拱手,“大人慢走。”
    楚洛颔首莞尔,这才转身。
    楚洛心底澄澈,她不是大夫,此时入内不合时宜。若是秉笔侍书的身份入内,也只是听着。但旁人要问起她手中的册子,她既解释不清楚册子的来历,也解释不清楚其中各种措施的缘由。譬如香囊,世家子弟惯来会佩戴香囊,但娘亲的手写册子上提及的空气湿润,香囊刺激鼻粘膜上分泌免疫球蛋白a,减少病毒在呼吸系统的存活率,她其实并看不懂(作者也看不懂,摘自百度,在当时情况下,能用到的有效手段)……
    但她能想到,好的法子,就是将摘抄的东西给到祁玉,祁玉自然会让人过目,其实比她自己开口要更有说服力。
    适宜的法子才是最好的。
    祁玉稍后若有疑问,自会寻她来问。
    果真,楚洛走后不久,厅中的争执声慢慢停了下来。
    祁玉是说,得了一份别处针对水源疫情的措施,请各位看看,厅中的大夫和军医相互传阅,其实内容同早前众人提起的大同小异,只是比方才探讨的更加详尽。譬如洗手,但洗手的方法,次数和顾及的点面不同,也要复杂得多,似是要洗去什么看不见却附着的东西一般。
    祁玉想说,那是要抑菌……
    册子是楚洛拿来的。
    祁玉近乎可以断定,楚洛的娘亲早前应当是医生。
    而后又是谈及每日至少安排固定的通风时间,这在北关有些难。北关天寒,屋中本就不怎么暖和,若要开窗,屋中会短暂冻得如冰窖一般,但也有大夫赞同,若是布是应当定时开窗通风,在事情上又探讨了一二。
    最后在屋中和人手佩戴香囊一事上却没有争议。
    香囊可以辟邪去病,早前在京中的时候祁玉是见世家子弟几乎各个都会佩戴,只是每个人的香囊内里的药材不同,也会根据时节变化而变化,但确实是佩戴用以防治疾病。
    北边却少有见到有佩戴习惯。
    香囊一事,几乎所有的大夫和军医都赞同,只是在配方上有商讨。
    但讨论来,讨论去,又觉册子上给出来的几味药材是最精炼有效的,羌活、大黄、柴胡、苍术、细辛、吴萸各等份,共研细末,装入香囊中,香囊需佩戴与胸前。
    于是厅中遂又朝祁玉问道,这药方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祁玉忽然想,楚洛的娘亲恐怕还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等大夫和军医都商量敲定好,祁玉让童贯着手去准备药材。
    城中和军中的百姓诸多,药材需要至少一定数量,不是这么快哪能筹集到的,祁玉让童贯全权负责处理此事,便是还有药材的筹集。
    童贯不敢马虎。
    ……
    “所以,大夫和军医的意思,会将这些人暂时隔离开来,会有专门的大夫照看着,这样能减少交叉传染。不过水源引起疫病,少见相互传染的,只是防微杜渐,城中的药材够做一部分香囊,可以先做,童贯已经去征用,更多的药材,也安排人手去别的地方筹集。水源污染发现得早,城中暂时都用井水,也有大夫会去齐山查看,应当遏制得住,这次多亏你。”
    事后,祁玉去见楚洛。
    两人并肩在苑中踱步,祁玉双手覆在身后,又随口道了声谢。
    楚洛叹道,“只是摘抄了娘亲的手册,受之有愧,能用上便好。”
    祁玉笑道,“我猜,你娘亲早前肯定是个大夫。”
    楚洛看了看他,应道,“是医女。”
    祁玉凑到她跟前,神秘道,“诶,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同你娘亲是一类人,在我们那里,医生是个很值得尊重的职业,你娘亲应当是个很值得人尊重的医生……”
    楚洛迟疑,凝眸看他。
    都说医女卑贱,但她惯来不喜欢听旁人如此说,祁玉口中的话让她想起娘亲,鼻尖微红,眸间也淡淡水汽。
    祁玉有些慌,“喂喂喂!你哭什么!不是特意说给你听,讨好你的!是真就这么回事,医生本来就是很值得尊重的职业……”
    楚洛垂眸,敛了眸间情绪,再抬眸时,眸间已是笑意,“多谢你,祁玉,我会记得的。”
    祁玉愣了愣。
    楚洛又笑道,“那你听得懂吗?空气湿润易染病菌,香囊药物的气味会刺激鼻粘膜上分泌免疫球蛋白a,减少病毒在呼吸系统的存活率……”
    “原来如此。”祁玉似是恍然大悟。
    楚洛早前便猜他应当听得懂。
    祁玉叹道,“所以,这是在眼下条件下,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这几味药材也是在反复斟酌之后的,最后觉得最好的。刚才城中的大夫和军医看过之后,都觉得这个方子最周全稳妥,并非空穴来风,楚洛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娘亲……”
    话音刚落,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楚洛和祁玉回头,见是大长公主焦急上前,“怎么了?我怎么听人说起时疫了?是海奇出了时疫吗?那还能呆在这里吗吗?”
    大长公主焦急都挂在脸上。
    大长公主一直在京中,自然也听闻过各地有瘟疫时候的景象,如今祁玉在这里,她自然担心。
    官邸中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这么多大夫和军医,大长公主只要开口,就瞒不住,纸包不尊,祁玉也不准备隐瞒,双手架住大长公主的肩膀,让她在暖亭中坐下,认认真真道,“是近来气温寒凉,在水源的地方冻死了不少动物,有去齐山采药和狩猎的人少部分染上了时疫,但是这种疫情不怎么会传播,只是需要将感染的人暂时隔离道一处。早前的动物已经焚烧了,水源是活水,大夫和军医也会去周围布药,城中的百姓只是要暂饮几日井水,佩戴香囊驱邪避灾就好,不用恐慌,也没有什么事……老娘,儿子说的,听明白了?”
    祁玉极少有这般认真详实得同大长公主道起,大长公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洛。
    见楚洛颔首。
    大长公主似是才舒心些,口中还是叹道,“明白是明白,还是替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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