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觉得张同学神神叨叨的,数学作业做错了想看看张同学的正确答案却被一把推开。
    “去去去,别碰我作业簿。”
    “哎哟哎哟,全对了不起?”
    张同学翻了个白眼,叁分得意七分神秘,对着作业簿一个劲儿傻笑。一行自己的铅笔字迹写着:甜粥、豆浆油条、米粉。“豆浆油条”被圈了起来。底下有一行别人的字,同样用的铅笔但字迹潦草似乎写得匆忙:加班,海鲜大餐,给我留点虾。
    张同学用橡皮擦轻轻擦掉两行字,还前后翻看有没有留下痕迹。
    同桌好奇问他:“都高二了你怎么还用铅笔做作业?”
    张同学又翻了个白眼:“你不懂。”下一秒巴着同桌的胳膊问:“你知道哪里早餐卖的豆浆油条最好吃吗?”
    同桌冷酷地抽走自己的胳膊一字一顿说:“我不懂。”
    快要期末考试教师们各有各忙,留在办公室里加班的人越来越多,一边埋怨工作一边埋头苦干。严老师还是话少,连手机也不看,等他忙完了收拾公事包走出办公室,才发现调了静音的手机有好几通老父亲的未接来电。
    他心下一惊,慌慌张张地回拨电话,疾跑出校门直接打车往家赶。那种细汗从皮肤底下频频冒出的感觉十分难受。最害怕电话一接通是医护人员冷静又温柔的声音。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是老父亲接听的。
    “喂,爸,出什么事了?”
    老父亲的声音不见一点焦急不安:“哦,刚刚店里出了点事情,现在没事了,小孩在帮忙处理。”
    严老师长舒一口气,父亲后面说什么他没认真听。司机似乎偷听到乘客的通话替乘客心急,车一飙瞬间就到达目的地。
    店里站着两个外国人,张同学抓耳挠腮地用英语跟对方沟通。严老师进店里没多久一辆警车停靠在店门口,下来两个警察。严老师站在一旁听张同学和外国人对话,摸清了是这俩客人在店里丢了钱包的事情。
    这条老街上住的都是老一辈,懂外语的不多,有也只是一些学生能简单说两句,要达到跟外国人沟通的水平还是少之又少,难怪老父亲刚刚急得打了那么多通电话。张同学跟警察交代情况,正巧来的警察并不太懂外语,他举着两只吃虾子吃得脏乎乎的手夹在外国人和警察之间,一会儿给这个翻译,一会儿给那个讲解。能熟练操用英语的严老师袖手旁观,对张同学投来求救的眼神视若无睹。张同学更忙了,做着沟通的桥梁还要抽空瞪严老师两眼。
    警察取走监控资料,让经营者和两个外国人到派出所记录口供。严老师这时才出面协助调查工作。警车太小装不下所有人,警员向所里调车。张同学趁车来到之前跑到楼上洗手,严老师跟着他上楼,发现饭桌上一只大碗里盛着剥好的虾和一些壳类海鲜。
    “你快吃一点填填肚子,等等事情不知道要处理多久。”学生说完钻进卫生间。
    老师坐下吃两口,学生洗干净手坐到他身边,两腮微微鼓起拽住他的衣角,皱起的眉毛把一双大眼睛挤小了,眼珠湿漉漉的。
    “这么委屈吗?”老师往学生嘴里塞进一块蛤蜊肉。
    “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看我出丑??”
    老师有些吃惊:“怎么会是出丑?你刚刚处理得很好啊,我也在验收教学成果。”
    学生还是不大高兴,嘟嚷英语太烫嘴了外国人太高大了警察太吓人了,游戏厅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偷东西真的太不应该了,警察要快点抓到小偷别坏了国家的名声。他倒完豆豆抬头看见老师正笑盈盈地凝视着他,呼吸顿时凝滞。
    老师摸了摸学生的脑袋说:“你很优秀。”
    “那你奖励我。”说完学生咽下口水,眼神直白得很。
    老师登时脸颊生火,“不行。”
    “我还没说想要什么奖励呢你就一口拒绝了,那我还是优秀得很有限??”学生委屈巴巴地将脑袋顶住老师的胳膊。
    楼下传来警员的谈话声,警车调动速度超出预料。
    老师妥协了。“那??那你不要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学生立刻坐直,“那我好好想想。”
    在派出所里,严老师帮忙翻译一些处理案件的相关事宜和手续。外国客人被偷走的钱包里有证件,他也替客人与执法人员沟通。在等待处理立案手续和确认口供的过程中,严老师听见两位客人聊到工作的事情,知道对方是从事网络发展的工作。张同学也听明白了一些,推了推严老师。
    “你们聊一聊?”
    “聊什么?”
    “你感兴趣的那些啊,难得这么有缘分。”
    严老师笑了,“你是小老头吗?”
    张同学废话不多说直接把严老师往客人身边推。看着张同学拱孩子交朋友的表情,严老师突然也想拽一下对方的衣角。
    在严老师和客人聊天的期间,张同学尽力给老父亲和老母亲翻译。两老看见严老师聊得挺投入的样子,不禁互相问道:“他对那种工作好像很感兴趣?”
    张同学见缝插针道:“老师房间里有很多网络发展和编程的书,我看他平时也会研究一下。”
    老父亲问:“那他怎么跑去当老师了呢?”
    张同学收小音量,背过身去不让严老师听到:“当教师工作稳定吧,也好照顾你们。听他说网络发展工作不是很稳定,而且本地发展得不好,要找工作就得去别的城市了,还挺远的。”
    两老面面相觑,久久,老母亲喃喃道:“当初希望他稳定是不是拦了他的路啊??”
    事情处理好已经很晚了,严老师给张同学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张同学被允许留宿于严老师家。回去的路上张同学兴奋得在严老师身上挨挨蹭蹭,像只养熟了的猴子。严老师很快羞红了耳朵。
    老母亲边笑边欣慰道:“小孩都不哭鼻子了。”
    老父亲挽住老母亲的前臂:“今天要不是小孩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跟那金毛绿眼的指手画脚鸡同鸭讲。”
    严老师笑得有点欣喜又有点得意,还有点莫名的害羞。到家后他继续完成吃到一半的晚饭,张同学忙了一遭也有点饿,坐下和严老师一起清掉饭菜。老母亲和老父亲一同坐在桌边,看着年纪不大但过于沉稳的严老师,迟疑着该谁先张口。
    老父亲给严老师剥了一只虾子,“你是不是想做别的工作?”
    严老师抬头,困惑地看向父亲。张同学说:“网络发展的工作。”
    “啊?怎么突然说这个?”严老师一脸被人卖了的表情。
    老母亲摸了摸自己皱折起伏的手背:“虽然希望你安稳,但如果你喜欢那个什么发展的工作就去做吧,试试看。”
    “你当老师吧,不怎么跟我们说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说。”老父亲又给严老师剥了一只虾子,“你守着我们两个快进土的人守不了多久,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喜欢的事情上面。”
    严老师愣住,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张同学瞟瞟这个瞟瞟那个,忽而举起手说:“我可以照顾叔叔阿姨,你就放心去闯吧。”
    严老师瞠目。老父亲和老母亲倒是笑开来,“哎哟你这小孩,你老师教个学生怎么像收了个徒弟。”
    张同学和两老相处习惯了,这头卖乖那头开玩笑,把两老逗得哈哈大笑。
    严老师回过神来先是吃饭,等把饭里和桌面扫荡干净了才对张同学说:“我有条件。”
    张同学笑着仰了仰脸,大有“放马过来”的意思。严老师掐了掐他的脸说:“你期末全科考前叁名,我就换工作。”
    张同学的笑容煞停。
    老母亲不忍道:“会不会太难了啊?”
    张同学一听,不乐意了,猛一拍桌子大吼道:“成交!”
    严老师是故意刁难,但他没想到的是,两周后张同学真的做到了。
    全体教师改卷子的那几天,严老师私式下问过各科老师情况,比张同学早一步知道成绩。因此张同学带着所有试卷登门时严老师没有太吃惊。看着那几张值得贴在墙上的试卷,还有坐在房里耀武扬威的张同学,严老师颇是无奈。
    “你不能出尔反尔,那天叔叔阿姨都听见了。你是大人,长辈,还是我的老师,你要以身作则说到做到。”
    老师什么都没说,学生先发制人。老师坐在床上看着学生,没有收敛目光:“你就这么想我走啊?”
    学生的魂被勾了一半,他没见过老师有些痴又有些哀怨的眼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学生急着解释,却越急越解释不清楚。
    老师问了一句:“异地哦,忙起来可能不怎么见面也没关系吗?”
    学生另外一半的魂也没了,很明显他没考虑到这一点。可安静片刻后,他十分确切地说:“有关系的,但是你去做你想做的东西更重要。”
    老师强撑到最后的一口气就这么泄了,他声音闷闷的,喃喃道:“我给了你叁次机会。”
    学生呆呆地看着老师,接着目睹一朵藏在最深处的花在老师的胸口处绽放。
    “你都错过了,你完蛋了。”
    那花朝学生招手,学生欣然又谨慎地摘下那朵花,藏了起来。他朝着床慢慢靠近,两手撑在老师的腿两侧,说:“我想到我的奖励了。”
    老师点了点头。
    学生笑得有点俏皮:“老师,你睡着了。”
    老师没明白。学生又循循地诱导一遍:“你闭上眼睛,睡着了。”
    老师眼神冷清,但耳廓红透了。他慢慢退到墙上闭起眼,同时用双手捂着脸,整个人缩成一团。学生倾身上前,隔着睡美人的手亲在嘴唇的位置。
    “要完蛋就一起完蛋吧。”
    追·更:ρο1⑧s𝓕。cᴏm(ωоо1⒏ υi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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