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灵堂里只有下人守着长明灯,钟家兄妹两人这会儿都在钟毓的书房里。
    「什麽?谁?你再说一遍?」钟蕴听完钟毓的话不可置信地再问了一遍。
    钟毓刚才天昏地暗地吐了一通之後,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他重复了一遍承恩侯的名字「钟景曜。至少他这些年都是以钟景曜这个身份活着的。」
    钟蕴愣了半天,归根到底一个问题,你说谁是我爸爸?
    「等等……」钟蕴一时半会很难接受这麽巨大的信息量,她望着钟毓道「你是说,我爹他并不是我爹?你爹其实也不是你爹?」
    「什麽乱七八糟的。」钟毓差点被钟蕴这神一般的总结给绕懵了。
    事情要从钟夫人与钟毓母子两人之间的关系突然势成水火开始说起。
    那日钟毓照旧在房里喝得酩酊大醉,他已经这样醉生梦死了整整一个月。
    侯府的人只知道一个月前三郎出了一趟门,离家了三天,回来之後就这样了。日子久了,风言风语自然就多起来,但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钟毓这究竟是中了什麽邪。
    钟夫人来到钟毓的屋子里,看着趴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省的钟毓和他脚边的酒坛子,半晌後低低地说了一句「不成器的东西,早知道当初就该抱另外一个回来。」
    钟毓当时其实正好醒了,把钟夫人的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继续趴在桌子上没有动。
    这并不是什麽新鲜的故事,钟夫人第一胎之後元气大伤,钟侯爷开始接二连三地纳妾,两个庶子都已经啓蒙读书了钟夫人才怀上第二胎。
    钟夫人这些年在钟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钟景曜总拿着她没有为钟家传宗接代这一条说事儿,钟夫人只能由着他纳妾,甚至主动帮他纳妾。
    出阁之前钟夫人自然也悄悄幻想过以後恩爱不疑举案齐眉的日子,谁也不是天生的铁石心肠,都是被望不到头的日子磨出来的。
    钟夫人希望自己这回能生个儿子,但偏偏天不遂人愿,她庆幸自己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钟毓无意间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惊觉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一个笑话。他原来以为钟家就是这样人情淡漠,毕竟大家世族多是如此,算不上出奇。
    钟夫人弥留之际,拉着钟毓的手声泪俱下地求他把当年送走的女婴接回侯府。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钟毓看着老泪纵横的钟夫人心中觉得荒谬极了。
    做错事的人是钟夫人,却要叫钟毓这个受害者去赎罪,哪有这样的道理?钟毓一点都不想答应,但不知怎麽拒绝的言辞怎麽也说不出口,最後他只好沈默地点了点头。
    见钟毓答应,钟夫人才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钟夫人娘家姓何,闺名向真,背负着谎言和罪咎走到生命的尽头,终年五十有七。
    或许是出於恻隐,钟毓并没有将自己发现的另一个更加不堪的真相告诉钟夫人,表面看起来鲜花着锦的承恩侯府,并不只埋藏着血脉混淆这一个秘密。
    钟毓当年酗酒的事情,别人不明白个中因由,钟蕴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从小到大,钟毓的性格都绝对算不上开朗。没感受过温暖和爱的孩子很难成为一个外向阳光的人,钟蕴知道钟家父母是指望不上的,为了钟毓小朋友的心理健康问题没少操心。
    在钟蕴的不懈努力之下,钟毓总算没有长得太歪,虽然有点腹黑,但也没做过什麽太出格的事情。
    当云霁出现的时候,钟蕴很有几分感慨,这麽多年了钟毓身上总算是有了一丝人气。
    少年懵懂的钟毓为着一个人笑,为着一个人忧,他从这人身上学得进退有度,习得君子如玉。
    这种巨大的转变钟蕴自然看在眼里,云霁可以说是钟毓的良师益友。她满心以为钟毓会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慢慢走出y霾。
    钟蕴那段时间总没心没肺地跟着云霁和钟毓两个人到处蹭吃蹭喝,後来还带着她捡来的映雪,偶尔还有慧一那个看着不像凡人的和尚。
    长安城的盛夏,炽热明亮,云朵低垂,好像永远也不会过去似的。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长安兵变之时,钟蕴被锁在家里足足关了三个月,等到她能出门的时候,钟府已经变成了承恩侯府。
    从头到尾她什麽也没见着,直到钟毓有一天回来抱着她嚎啕大哭。
    钟蕴吓得手足无措,这是她记忆里第一次看到钟毓哭成这样,哭得歇斯底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听着钟毓断断续续的讲述,钟蕴这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那日钟毓听见云家出事的消息,不管不顾地一个人就跑了出去。行凶之人或许以为云家上下都已经死透了,连个留守的人都没有。
    钟毓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云家满地的屍t,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在死人堆里发现云霁还没死的时候钟毓保持着一种不正常的冷静,瞒天过海将命悬一线的云霁送到了慧一那里,直至回到家里看见素来亲近的钟蕴才终於崩溃了。
    他数不清楚一路上见到了多少死人。
    钟毓那一年经常不在家,钟蕴知道他是探望养病的云霁去了。
    後来钟蕴也跟着钟毓一起上过山,云霁见到她的时候仍然如旧时一般和煦地笑着摸摸她的头,好像什麽都没变,但其实什麽都变了。
    云霁去世的时候钟毓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从山上下来之後就开始酒不离手。
    直到有一日钟蕴见到他咳出血来,钟蕴一边哭一边将酒坛子抢过来全砸了。
    又过了些日子之後钟蕴琢磨出蹊跷来,为什麽钟家彷佛未卜先知一样躲过了这一劫?
    直到这会儿钟毓告诉她「大行皇帝顾桢,承恩侯钟景曜,尚书仆s长孙项明,这三个人筹划了这场翻天覆地的兵变,以无数鲜血和人命为代价,谋得他们的无上尊荣和泼天富贵。」
    钟毓望着桌边跃动的烛火,身上的血腥气萦绕不去。
    钟蕴听得浑身发冷,她当然晓得承恩侯不是什麽好人,可她还是高估了人性的底线。
    「那你说的钟景曜其实并不是钟景曜又是怎麽回事?」漫长的沈默之後钟蕴问道。
    钟毓却没有回答,他站起身道「我一身污秽,等我沐浴过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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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我的主角们,程朗ptsd,钟毓alcohol  abu色,人生为何如此的艰难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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