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春入夏,中国的战局迅速扭转,未到秋,便传来日本人投降的消息。
    可随之喧嚣尘上的,是国内战争可能开始的猜测和流言。
    辜骐去了一趟香港,回来之后便折卖国内的工厂,提议辜骏两口子和他到香港去和父母团聚。
    “国内一轮接着一轮的战争,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还是到香港保险一些。”他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徐恩曾抓了姚佶
    辜骏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先去一趟上海,处理一下婉珈和咏明的遗物,思桐,不如你和二弟先行?”
    姚思桐不高兴地垂目:“我和你一起去不好吗?”
    “我是怕你辗转颠簸。”辜骏小心翼翼地说:“我在上海最多停留两日。”
    “好吧。”姚思桐非常不情愿地说,转身退出了辜家兄弟的谈话。
    辜骐目送她进去,转头低声问辜骏:“嫂子好像对你有意见。”
    辜骏朝姚思桐回屋的方向侧了一眼,没搭话。
    辜骐从他脸上看到一抹无奈:“大哥,与其这样耗着,两个人都别扭,不如索性把话坦白了说......”
    “二弟,算了,你就不要操我的心了,去了香港,找个门当户对的赶紧成个家吧。”辜骏苦笑着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身边那些没真心的女人,赶紧断了吧,不是长久之计。”
    “林太太那边,有什么安排?”辜骐面色凝重了一下,“她不可能呆在重庆吧。”
    “她一直在寻找林君劢带走的远征军的老部下,听说他们幸存的人到了腾冲,她这几日估计要过去。”辜骏说。
    五日后,辜氏兄弟正要动身离渝,忽然听说夕诺被军统的人给抓了。
    逮捕的理由是通共嫌疑,据有人举报他与重庆的地下党组织有联系,提供国民政府方面的情报给他们。
    消息一传出去,舆论哗然。
    文学界的人首先坐不住了,联名给国民政府写信,呼吁不要冤枉夕诺。
    辜骏连夜叩开了林公馆的大门,对惊魂未定的乔若初道:“若初,此事说不定是姓徐的那个人冲着你来的。”
    “辜公子,”乔若初吸了一口凉气道:“如今君劢的上司和同僚都在重庆,姓徐的没这么大胆子吧。”
    “你还是早做应对准备吧。”
    “嗯。”
    “不如你和我一起前往上海?”
    乔若初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带去的部队不可能都牺牲了,我要亲自找到他们问问君劢是怎么死的。”
    辜骏走后,乔若初一夜没睡,次日,大早晨有人敲门,她忍着重重的头疼出来开门,却是徐恩曾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外。
    不知为何,他本人从头到脚都是和煦的,乔若初却感到寒戾压顶,止不住要打颤栗。
    “林太太脸色这么不好,病了?”徐恩曾不请自跨进门去,挥手让左右在门口警戒。
    乔若初强打起精神招呼他,落座后伤神地道:“我这是被徐主任给吓的,谁不知道姚佶和我是老乡,平时又走的近......”
    “若初,”徐恩曾哈哈大笑两声截住她话,“姚先生只是嫌犯,现在证据还不确凿,鄙人只是奉命调查,呵呵,调查而已。”
    “我知道他和你是老乡,平时又走的近,你怕被他牵连,”他点了点头道:“不至于,不至于,共党这些人,对外不会暴露自己身份,你一个弱女子,没有火眼金星,哪里会知道。”
    乔若初讪讪地道:“姚佶就是一个吟风弄月的文人,要说他通共,我怎么都不信。”
    “我也是这么对手下的人说的,但是他们说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也要调查调查。”徐恩曾话锋一转:“不过,要是有人出面担保的话就好办了。”
    乔若初顺着他的话问:“谁出面担保军统可以放人?”
    徐恩曾眯起狭长精锐的眼睛笑起来:“鄙人就可以担保。”
    乔若初不解其意。
    “不过这件事总是要冒风险的,”徐恩曾缓缓道:“要是你我结为连理,手下的科长们怎么也会卖鄙人个面子,不至于太为难姚先生的......”
    阴谋。
    乔若初顿悟,果然如辜骏所说,军统的人抓了夕诺,就是冲着她来的。
    夕诺和沈家的旧人这一二年没少阻止徐恩曾找自己的麻烦,徐这次抓人一石二鸟,报复夕诺,又逼迫她就范,算盘打的不错。
    “徐主任,”乔若初无力地笑笑:“这件事要从长考虑,我一时也答复不了您......”
    “不急不急。”徐恩曾终于听到乔若初有所松口,乐的眉开眼笑。
    事后,乔若初悄悄让人给辜骏送信,讲明此事,打算先答应徐恩曾的婚约,夕诺放出来之后她再和沈家的旧部马上逃到云南林君劢的同袍兄弟处。
    她请辜骏到军统的大牢里和夕诺通个气,出来之后不要去见她,立刻离开重庆。
    辜骏得信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妥,徐恩曾是什么人,全国到处都有爪牙,如果乔若初真的答应了他婚约,又跑出去的话,他用任何手段追捕她都占着理,到时候,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思桐,你还是和我一起去上海吧。”临上船之前,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姚思桐自然喜不自胜。
    “我去和若初道个别,你到码头等我。”辜骏交待了句。
    姚思桐的心往下沉去,没说什么,带着佣人恹恹地去往码头。
    辜骏进了林公馆,辜骐早就在里面和乔若初说话,他说了几句伤离别的话,忽然轻佻地坐到乔若初身边,“这次一别,余生还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若初,让我抱你一下。”
    乔若初被他突如其来的煽情弄得尤为不自在,正要躲,辜骏已经结结实实地拢住了她。
    看似深情间,他迅速掏出一只注射器,扎到了她身上。
    “啊......”
    乔若初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惊呼,不一会儿意识丧失大半,昏倒在辜骏怀中。
    “二弟,快走吧。你先到香港安置,我随后就来。”辜骏抱着乔若初往外走,尚未出门,沈家的旧部就持枪顶住了他们,辜骐和盘拖出原委,又散了些钱给他们,他们无话可说,只好放行。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辜骐带着乔若初从重庆码头上了一首美国货轮,双方商业上来往密切,对他带的“货物”含糊放行,一路顺风顺水,直达上海,转去香港的商船。
    与此同时,辜骏带着姚思桐乘着客船,随后抵达上海。
    乔若初天亮时分睁开眼睛,见自己和衣睡在船舱里,回忆了下,试探叫道:“辜骏,辜公子。”
    “林夫人。”辜骐应声推门进来,“你醒了?”
    见是辜骐,她的心一下子悬起:“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香港。”
    “辜骐,你放我下来,我不能同你去香港。”乔若初怒火上头,她一直很信任辜骏,没想到他居然和辜骐一起设套将她带离重庆,这算什么。
    “林夫人,我大哥是为了你好。”辜骐忙解释道:“姚佶他真是共党方面的人,你用手段从军统手里保他出来,他也未必会离开重庆,到时候你怎么办。”
    “姚大哥是......”乔若初惊的险些从床铺上跳下来,“这不可能,当年,他投笔从戎参加淞沪会战,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可能是后来加入的吧。”辜骐只是听辜骏这么分析过,他对政治不敢兴趣,也没细问。
    “就算没有姚大哥的事,我也不能同你去香港,我丈夫的尸骨还没找回来,我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乔若初凝重地道。
    “到了香港,一样可以寻找他们,不急于这一时。”
    船行的很快,因是私人商船,沿途几乎没有停靠,乔若初根本没办法下床,长吁短叹一两日,抵达香港。
    乔若初出来的时候钱物一点儿都没带,下了船,思及家中保险箱中尚有几根金条,两件值钱的玉器,非常不舍,“辜公子还去重庆吗?我的一些东西没带出来,很惋惜。”
    第二百四十八章 梧桐夜雨,不诉离殇
    “那边还有几样微末的事情,安顿下来有闲暇的话可能会去。”辜骐老成地说:“金银细软都是身外之物,香港如今百废待兴,你学的法律大有用处,不愁赚不回来。”
    忽然见乔若初神色苦楚,他意识到她惦记的东西应该是林君劢留下来的,马上赔礼:“辜某心思粗莽,抱歉。我马上给大哥发电报,让他务必返渝一趟,帮夫人把东西取回。”
    “不必不必。千万别给他发电报,也没什么紧要的。”
    几日后,辜骏带着姚思桐到港和家人团聚。
    姚思桐听说乔若初一起来港后大发脾气,刚安顿下来就和辜骏吵闹,口不择言,加上夕诺被抓的刺激,她的情绪几近崩溃,辜骏哄她,她说他假情假意,不理她,她就打骂佣人摔东西,弄的家里鸡犬不宁。
    辜家从上到下都颇有微词。
    辜骏实在没耐心了,就跑到乔若初租住的公寓去,也不说话,默默坐着看报纸,印堂都锁出褶子来了。
    乔若初从辜骐嘴里听说他们夫妻不和,也不大好安慰辜骏什么,只得劝他到外面找个事情做,她自己来港的第二天就到当地的法律事务所递交了简历,很快就入职上班了。
    “另外,夕诺身陷囹圄,思桐心情不好,你多安慰她。”
    又几日,辜骏忽然对乔若初说:“我想离婚。”
    乔若初大惊:“不会吧......你别冲动......”
    “我一直想做个好丈夫,可惜她不肯给我机会。”辜骏苦笑。
    徐恩曾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乔若初会没有任何征兆地离渝,等他发现的时候,林公馆早已人去楼空,佳人不见踪影。
    抓到手的夕诺非但没有任何用处,此时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全国各界都借这件事情指责军统在搞白色统治,看谁不顺眼都抓,跟法治背道而驰。
    乔若初从香港秘密致电林君劢的老上司和一干同僚,将徐恩曾前后“求爱”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力证徐恩曾抓夕诺实是为了达到个人私欲,并非真正通共。
    经她这么一曝光,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都开始发声,说夕诺是参加过淞沪会战的军人,为国残了肢体,非但没有受到表彰,反而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被当成通共分子下了大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令人心寒。
    姚愿之夫妇更是从上海跑到重庆,三天两头去国民政府里面哭诉,控诉夕诺在监牢里遭到了非人的待遇。
    徐恩曾弄的焦头烂额,顶不住各方面的压力,很快就把夕诺从军统的大牢里请了出来。
    出狱之后,姚愿之夫妇把儿子一顿臭骂,勒令他和他们即刻离开大陆,前往香港与妹妹、妹夫汇合。
    夕诺推迟,被姚愿之质疑:“莫非你真的入了共党?”
    “哪那么容易就入党,我不过是和他们接触了几次,同意他们的理念,有意靠近。”夕诺没瞒着父亲,和盘托出。
    姚愿之捻须正色道:“局势复杂,一晨一夕,城头就可能变幻大王旗,搅入其中风险过大,你还是不要掺和了吧。”
    夕诺执意不肯走,僵持不几日,姚夫人忽然犯了心脏病,送到医院,险些没抢救过来。
    重庆的中共组织得知此事后,立刻给夕诺送信,让他到香港去,说那儿日后更有用武之地。
    夕诺考虑再三,征询姚愿之的意见,没有去香港,回到相城,关进自家的老宅,昼伏夜出,著了一年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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