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夜枭冷声喝,“风长天,再不住手,你的女人就要死在你的面前了!”
    风长天蓦然抬头,只见夜枭的手扼在姜雍容的咽喉,姜雍容已经呼吸困难,但一声也没有出,此时见他望来,才微微一笑,“长天,他说得对,这很值。”
    姜原不单是风家的心腹大患,更是整个大央的心腹大患。如今风长天只要轻轻一动手,姜家马上就会成为一盘散沙,再也无法阻挡新法的推行。她所期待的盛世,很快就能在他们的共同治理下来临。
    乾坤清朗,万世太平。
    就算她不能亲眼见到,也值了。
    “呵……”姜原勾了勾嘴角,“还真是我的好女儿……”
    他缓缓闭上眼睛。
    双眼充血,十分刺痛,但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风长天强大如斯。
    高手过招,一招之失,生死立判。
    忽地,咽喉上的禁锢猛然消失,他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风长天拎起来向院中掷去。
    “家主大人!”
    夜枭一惊,松开姜雍容,疾掠向姜原身边。
    同一时间,风长天扶住了姜雍容。
    姜雍容的咽喉甫得自由,肺腑贪婪地扩散,空气直呛进肺里,狂咳起来。
    姜原也没有她好到哪里去,父女俩身在这个院落的两端,咳了好半晌才喘息着止住,然后,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会后悔的。”
    这对父女望向风长天,两个沙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几乎是像是一个诅咒。
    说完这句话,姜原便由夜枭扶着,越墙而去,转瞬消失不见。
    风长天对着他离开的方向:“后悔个屁!”
    “你真的会后悔的……”姜雍容喘息着摇头,艰难地道,“快,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嗐,实话跟你说,那些暗卫虽然没伤到我,但我也耗得差不多了,你爹身边那家伙深不可测,我这会儿对上他未必有胜算。”风长天说着,低头仔细打量她,柔声道,“雍容,你还好吗?”
    姜雍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眸子格外黑,幽幽地仿佛能一切都吞噬进去,她摇头:“你不该放了他,方才你明明动了杀心的,对不对?”
    “我早就想动手了。”风长天道,“从那次他在御书房里对着你喊打喊杀的时候,我就想捏死他了。只不过看在他是你爹的份上忍住了而已。”
    “那为什么不动手?!”
    姜雍容哑着嗓子问,说不上自己到底是愤怒还是难过,方才被夜枭扼住咽喉无法呼吸的时候,她仿佛回到了当初打算殉国的那一日,死亡变得温柔祥和,会像一朵祥云那样将她带走。
    死吧,和父亲一起去死……用她的命赔上父亲的命……姜家从此毁灭,亲法再无阻碍,大央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她再也不用面对权势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再也不用看着血肉相残,再也不用和家人拔刀相向。
    “雍容,你莫不是被掐傻了吧?”
    风长天担忧地皱起眉毛,捧起她的脸,晃了晃,确认她脸色虽然不对,但眸子至少还有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是想一只手捏死他没错,可是那混蛋老奸巨滑,竟然想要你的命啊!卧槽真是太狠了,幸好我最后收住了手,不然你要是不在了,我要这个天下有屁用啊!”
    姜雍容怔怔地看着他。
    他将她抱了起来:“好了,咱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了,老混蛋竟然敢谋划弑君,还连你都不放过,真他妈太坏了,爷这就回去如今兵马灭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他抱着她向院外走去,胸前有几分漉湿,那是暗卫溅到他身上的鲜血。
    他的肌肤温热,于是连漉湿的衣襟都变得温热,她靠在他的胸前,血迹渗到她的衣袖上,温暖的热度透过衣袖直熨到肌肤上,然后再透过血肉骨骼,丝丝缕缕地渗进胸膛。
    胸膛里那颗冰冷的心,一点一点温暖起来。
    像是心中的冰全被这暖意融化,化成泪水,涌出了眼眶。
    她怎么忘了呢?
    风长天想要的从来就是这个天下,他想要的只有她。
    因为她想要一个太平盛世,所以他便把天下捧到她的面前来。
    “呜哇……”
    她抱住风长天的脖颈,蓦地哭了出来。
    “雍容?”风长天站住脚。
    街巷外传来惊呼声,尖叫声,刺得姜雍容耳朵发疼。
    “长天,带我回家。”姜雍容一面哭,一面道,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好,我们回家。”
    风长天答应着,旋身上了房顶,踏着他最熟悉的捷径,在蓝天白云之下径直回了皇宫,一叠声命小丰子备水。
    “不,等一等。”姜雍容攥着他的衣袖,就像一个不肯放大人离开的孩子,“我不洗,你别走。”
    “好好好,我不走。”风长天笑嘻嘻地问,“我陪你一起洗怎么样?”
    姜雍容靠在他的怀前,不肯松开,“不要闹。”
    “真是没良心啊,爷这么正经想陪你,哪里闹了?”
    几句玩笑之后,风长天明显感觉到姜雍容身体放松了许多,他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就像是安抚一只弓起背来的猫。
    “不过说真的,你是怎么发现我装受伤的?”风长天问。
    ——因为你如果真的受了伤,一定不会让人发现,尤其是我。
    你会用最大的声音说话,迈最大的步子走路,表现得比没有受伤还要精神。
    但这话姜雍容没有说出来,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轻轻抚上他的脸:“因为我的风爷刀枪不入,永远不会受伤。”
    尽管知道是马屁,但风长天依然十分受用,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片时小丰子备好了水,笛笛侍候姜雍容沐浴,看见姜雍容颈间的伤痕,咬牙道:“我的天,娘娘你怎么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要是刺得再深一点,伤到血管可就没救了!”
    说完十分后悔,“早知道我就不该待在御书房,应该同娘娘一起去的。这真是太吓人了,让人看见还不得吓死。”
    笛笛心思机敏,又朝夕都在姜雍容身边,对新法十分了解,又因为她有过过苦日子,远比官员们更熟悉百姓们的苦处,每次议事的姜雍容都要询问她的意见,渐渐便成了姜雍容的左膀右臂。
    今天姜雍容不能亲至御书房,笛笛便是作为她的代表去参与议事的。
    室内水汽氤氲,听着笛笛的絮叨,有什么凉凉的东西从姜雍容心头滑过。
    她好像遗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你方才说什么?”姜雍容盯着笛笛,沙哑的声音发紧。
    笛笛愣了一下:“我说我不该留在御书房,应该陪你去……”
    “不,前面那句。”
    “呃,我说这事真的太吓人了……”
    就是这一句!
    心中那些幽凉的寒气转瞬成凝成了一把冰剑,几乎要将姜雍容刺个对穿。
    吓人……
    风长天带她离开二哥别院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尖叫声。
    当时没有在意,而今那些尖叫与惊呼瞬间在耳边放大,仿佛惊雷那样在头顶炸响。
    “风长天!”她大叫。
    风长天正在给圣旨加印。
    圣旨是姜雍容沐浴之前就拟好的,上面列出了姜原数条罪状,比较显眼的有三。
    一:勾结北狄,陷害忠良;
    二:阻挠新法,害死傅知年;
    三:弑君未遂。
    单是这三条,足够定姜原的死罪。
    小丰子已经站在旁边等着,一旦盖好了印,小丰子便会带着羽林卫去宣旨,将姜原的罪状昭告天下。
    就在这个时候,风长天不知听到了什么,猛然扔下玉玺,直奔后殿。
    后殿的房门闭着,但他的鼻子出奇灵敏,已经嗅到从门缝里逸出来芳香。
    手已经按到了门板,心里头竟然有一丝紧张。
    雍容……在里面……洗澡……没穿衣服……
    有什么东西热热辣辣的,直冲鼻梁。
    “砰”地一声,姜雍容头发上还带着水珠,身上胡乱披着衣裳,“长天,不好,我们中了圈套——”
    她说着顿了一下,“你鼻子怎么了?”
    她整个人热腾腾香喷喷湿漉漉,裹挟着独属于她的芬芳扑面而来,像一团云雾那样将风长天兜头罩住。
    风长天恍了恍神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一手血。
    “受伤了。”风长天一把捂住鼻子,“一定是之前揍暗卫的时候受的伤!”
    第136章 .  对决   娘娘请为国珍重
    “我们离开二哥别院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看见了?”
    姜雍容急急问。
    “唔, 好像是有。”风长天进屋找帕子,“怎么了?”
    “有多少人?”
    风长天皱起眉毛回忆了一下,“这哪儿数得清, 一堆人挤在巷子口看热闹。”
    姜雍容整个人僵了一下,像是被看不见的鞭子抽中了。
    别院外, 姜家暗卫横尸遍地,血流满巷, 最最要命的, 是暗卫们全是做寻常百姓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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