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昀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不过见林愉一脸如常,也就随她去了,“没不让你上,就是不好看…”怕吓着你。
    林愉大概知道他的心思,“你别老拿我当不懂事的,我起码也是遇上两回刺杀的,人总是要成长的。”
    傅承昀趴着,刚醒来的身子仍旧十分虚弱,声音也闷闷的,“我知道。”
    但他总想着他还在时,叫林愉…孩子气些。
    她褪去傅承昀身上薄薄的里衣,里面到底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已经褪去,但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傅承昀感觉到她的目光,开玩笑道:“我就说会吓到你…”
    当初鞭伤让她上药,他一扭头就见她红了眼眶,刀伤可恐怖的多。
    林愉没有先说话,她看着这片疮痍遍布的脊背,清晰的分辨出那些是傅轻竹打的,那些是她不知道的。
    她摸上一块,“这是哪里来的?”
    傅承昀浑身紧绷,停在身上的手迅速在背上燎起烈火,他真的太久…没这样过了,简直要命。
    “当年回上京,被劫匪伤的。”其实是有人不愿他去傅家,买凶在船上杀他。
    “这块呢?看着不像刀伤,很小很深的。”
    林愉看不出是什么兵器,就凑过去看,她的气息就在背上游走,带着克制不住的酥麻,痒到心里。
    傅承昀回忆了一下,大概想到是什么伤。
    “那是倒勾,战场不小心弄的。”
    其实是当年守城,有人直接往上扔倒勾攀爬,他跑过去砍绳索被狠狠砸了一下。
    “这呢?”
    “那是…”
    她问一句,傅承昀很快就能回忆起来,那些大大小小的刺杀陷阱在他眼中云淡风轻,他甚至可以笑着劝林愉,“够了吧!再不上药我要冻死了。”
    外头是大太阳,哪里就冻,只是他不想林愉看而已。
    林愉倒也听话,反正问的差不多了,就安心给他上药。
    林愉后来想起什么,又问:“你手上的疤怎么回事?”
    这次傅承昀没有说,林愉等了半晌,傅承昀都没有说,林愉就说“算了”。
    她大概知道是为她受的,否则他不会不说。
    傅承昀养伤,自然没人上门打搅,这段时间倒是难得清闲的时候,等到他能站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躺着。
    林愉就在一个向阳的地方挂了帘子,里面铺了地毯等让傅予卿跟他在里面,林愉得空出去教书。
    周随的私塾已经重新开起来了,这次在城里,租了一个二进小院,林愉他们把城外的孤儿领去教,傅承昀知道了甚至和周随谈过,想要开一个慈恩园。
    难民孤儿在鱼米之乡不少,这些从刚出生到十几岁不等,每天依靠谁家施舍度日。这些孩子大多是一辈子这样的,也不乏生的好看如周随这样被拐进仙云台,习琴练舞卖弄风情。
    他们也许吃穿不愁,却要断送一生。
    不是每一个昀郎都能遇见一个林愉,他有了属于他的温暖,为了林愉也愿盛世太平,平安顺遂。
    慈恩园就是这样开起来的。
    这日他们正在商讨慈恩园具体事宜,大多是周随说傅承昀听,偶尔傅承昀穿插一句让人醍醐灌顶。
    林愉和傅予卿也跟在一旁旁听,暖洋洋的阳光照着母子两个温顺的眉眼,没一会儿林愉人就倦懒。
    林愉近来照顾人疲累,就往后靠着歇息一下,竟就这样睡着了。等傅承昀发现的时候她的头嫌弃柱子太硬,已经歪在他肩膀,下头抓着他的手紧紧的不放。
    周随:“夫人睡了?”
    “恩。”傅承昀稍微弯身,将她抱在怀里。
    这次沉睡不醒吓坏了林愉,哪怕如今他醒林愉也经常做梦。
    有时候半夜寻来,她是一定要看到他完好才安心,她总像现在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睛雾蒙蒙的盯着他。
    傅承昀原先怨她夜里披头散发折腾,但被林愉那样看着埋怨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害怕源于他。
    傅承昀看着林愉难得恬淡的睡颜,轻轻一笑什么也没张口叫她。
    此时虽已天热,傅承昀也想给她盖写什么,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周随正要帮忙,就见不知何时跑走的傅予卿拽着边上一张毯子,一声不吭的给林愉披上,平时林愉也是这样给他盖的,傅予卿盖好乖乖偎在林愉身边。
    他见其余两人看他,眼睛一弯就笑了。
    周随“…”他觉的这孩子怕是要成精…
    傅承昀倒没这么觉的,毕竟他小时候也聪明,傅予卿身为他家孩子懂事些理所当然。
    但傅承昀还是揉揉他的头,把桌上糕点推给他。
    “吃吧!”
    “谢谢爹爹。”
    傅承昀没再管他,帮着把林愉这边盖好,压着声音和周随说:“没事,你继续说。”
    若不是见过他大杀四方的狠辣模样,周随就要被傅承昀温柔的外表给骗了,这多好的夫君,多好的父亲…
    然而,好的也只是身为夫君和父亲。
    周随要是说茬了什么,或者声音重吵到林愉,傅承昀似笑非笑的眼眸能把他冷到腊月寒冬。
    第六十六章 永远十八   爱一个人是克制……
    林愉没一会儿就醒了, 嘴唇被咬出印子,眼尾也染着红色,应是睡的不□□稳。
    这个时候周随已经离去, 傅予卿也被人带着去玩了, 只要傅承昀压着肩膀一动不动, 手里翻着今日的情报。
    自醒来傅承昀就很忙, 有时候烛光一亮就是半夜, 她夜里寻去傅承昀就笑说是等她, 但林愉趴在床边睡着都不见他停, 显然不是等她。
    傅承昀从来不避讳林愉, 她隐隐知道都是萧策送的,好像是关于渡山,关于案子。
    午后的眼光灿烂耀眼, 照的林愉眼睫一扇酸涩涌上,很刺眼。
    她闭上眼睛, 等慢慢适应了才把眼睛眯条缝,缓缓睁开, 傅承昀并没有发现她,逆光之下男人养的有些气色的面庞俊美非常, 安静垂眸的样子破有些儒士风雅。
    自然, 他本身是好看的,除却眼底青黑,神色中的疲惫是再好的日头都无法掩饰的。
    林愉看着他, 恍惚想起梦里,这些天她总能梦见他,无一不是那日倒下的场景。
    林愉想着手里拽他更紧,生怕他这么消失。
    “醒了?”
    傅承昀察觉到她的力道, 转眸看她,这么一看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熟捻的伸手擦过她的眼角,“怎么又哭了?”
    林愉原是被日头刺的,但后来却是真的害怕,往他肩上蹭蹭也就没有解释。
    “这是又做梦了?梦是反的,哪里值得你每次都流泪。”他看她人呆呆的,声音温和的安慰。
    林愉却拽着他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他掌心伤痕,戳了戳,闷声道:“你伤是真的,我的梦也是真的…”
    她只是把发生过的事又一次一次经历,这梦怎么可能是假的。
    林愉低着头,细白的颈子无力折着,声音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带着浓浓的鼻音,听着就像遭了什么欺负,委屈的很。
    傅承昀本是随意看看,这下怎么也移不开眼睛,直接在她下一句话之前伸手掐着她腋下,把人抱过来。
    以前这样的动作是很简单的,但他受伤了,后背从肩胛到腰际长长的两道,都是要脱落的痂,再这样显的有些笨拙。
    “哎,你别乱动…要扯到伤口的。”
    林愉被他架起,双腿还没有离地,人已经转了一个身坐到了他腿上。
    受了伤的人,力气却不见减少,根本不等她拒绝。
    人已经这样了,林愉就抬眸问他,“伤口疼不疼?”
    “不疼。”
    “那会不会压着你?”她都用腿撑着,不太敢用力。
    傅承昀圈着她,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绕过去沾墨,抽空还能看着她说话,“就你这重量,猫儿都比你重。”
    虽然这话有些夸张,但不嫌她重倒是真的,林愉心里开心,却始终顾及着他。
    “阿愉,我虽受伤,但也是个男人。”
    他无奈的用笔末端敲她,笑道:“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坐,压不坏。”
    林愉知道他是哄她才这样的,每次梦醒他虽没说什么,但动作间的温柔是一点也不吝啬。
    照他的话说:“以前没做好,现在找补一下,你心神不宁我哄哄就好,可我若是不哄啊…就怕你天南地北的想到抱膝痛哭。”
    他说他不怕刀子,她的眼泪比刀子戳他心。
    “其实…也不是哭啦!”
    “恩?”傅承昀写着东西,都是今日要加急送回上京的,闻言瞥了一眼怀里的人,没有理会她那些小动作。
    林愉见他当真没事,索性在他怀里寻了舒服的位置,把头靠在他肩上,伸手环着他脖子。
    至于为什么不是抱腰,自然是怕碰到他伤口。
    如今的走到一起的人,傅承昀珍惜她,她也珍惜傅承昀,他们的爱情也许有过风雨,但历经风雨才能得到更真心的爱意。
    “我是被日头刺的流泪,真没哭。”
    “恩。”
    傅承昀抬头,看了看道:“把头转过来。”
    “我这样舒服。”
    “不是刺眼睛吗?转过来。”他这边照不到。
    “你这人…”林愉说着,面上发烫,在他的注视之下果然换了一个方向,傅承昀就接着忙他的。
    林愉陪着他忙碌,偶尔还是忍不住去复述自己的梦,“梦里你没有醒,我怎么叫都不醒,然后我就醒了。”
    她的声音就在耳畔,东一句西一句的说,听到最后更像是拉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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