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哪里知道,傅清芳做出的这一切表情动作,就是为了让郑思远看的。
    她脸上有多担心,心里就有多开心,只要郑思远难受,她傅清芳心里就好受。
    待到上完了药,府医又例行叮嘱了几句,郑思远想跟傅清芳说几句话,却没想到傅清芳随着府医一起出去了。
    这让他非常郁闷。
    他是有心想跟妻子和好的,可是妻子却好像根本就没这个心似的,每日里都来荣鼎堂照顾他,却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好像那日半夜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妻子还是怨他的。
    郑思远想来想去,想到也许是自己当成做的太过分了,因为自己病重,妻子心里担忧才露出一点脆弱表情,现在自己好了,妻子又想起了自己自当初做下的错事,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从那日起,郑思远对待傅清芳更加亲厚,嘘寒问暖,做足了好丈夫的样子。
    可随着郑思远的伤愈来愈好,傅清芳对待郑思远却愈加冷淡了。
    这日里,郑思远来了傅清芳的两宜堂,待到他到了屋里,傅清芳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见到郑思远进来,她起身说道:“侯爷,您来了。”
    郑思远想对妻子笑一笑,却又想到自己这张如同恶鬼的脸,一笑不是更可怖了。他只好维持着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说道:“夫人在做什么呢?”
    傅清芳就道:“没什么事,看书打发时间罢了。”
    她的态度不冷不淡的,郑思远就继续说道:“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想跟夫人商量。”
    “有什么事,侯爷尽管说。”
    郑思远却看了看左右,傅清芳做了个手势,屋里的丫鬟下人就都出去了。
    “清芳,我是想跟你商量件事的,”郑思远根本就不敢看傅清芳的眼睛:“苏姨娘现在在别院里住着,两个孩子也在那里,我想把两个孩子给接回来,苏姨娘就不接回来了,等到孩子生下来以后,就把她打发到家庙里头,让她在家庙里了此残生。”
    自从看清楚苏月凉的真面目以后,郑思远就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以前爱的有多深,现在就恨得有多重。
    只要再见到苏月凉,他就会想到她跟傅清宇的事,甚至还会想,郑明澜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呢?
    要不是因为郑明澜的五官十分像自己的父亲,他怕就不是怀疑,而是直接认定郑明澜不是自己的孩子了。
    从前他跟苏月凉柔情蜜意的时候,是把苏月凉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可是当日在状元楼发生的一切已经踩到了郑思远的底线了,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受自己的爱妾跟被人有什么首尾。
    尽管有什么首尾也只是他的猜测,根本就没什么证据。
    傅清芳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就说道:“侯爷,再怎么说,苏姨娘也为你生了一儿一女,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要是把她送到家庙,孩子难免会被人看轻了。依我说,倒不如把苏姨娘给接回来,好生在侯府里看管起来,这样也算是给她的孩子做面子吧。”
    郑思远根本就没想到傅清芳会这样说,他还以为妻子会同意自己说的话,把苏姨娘送入家庙,以后再也不能回府呢。
    却没想到妻子愿意看在孩子们的面子上,再次放过苏姨娘。
    要知道,以前他跟苏月凉的感情还好的时候,说起妻子,苏月凉从来没有一句好话的。
    当初自己跟苏月凉未婚先孕,妻子却帮着处理了一切,没哭没闹将苏月凉接入了府中,等苏月凉进了侯府,妻子也没磋磨她,一应吃穿用度都按照规矩来。
    后来自己带着苏月凉去了边城,沈秋石因为苏月凉做下了那样的错事,妻子都没写信要求处罚苏月凉,还是自己惹怒了妻子,妻子才说要把苏月凉给送到庄子上去,可妻子也只是说了说,却没把她真的送走。
    在自己的面前,妻子更是没有主动说起郭苏月凉的坏话。这样两厢一对比,苏月凉的面目更是可憎起来。
    郑思远的心思也着实可笑,当初傅清芳把苏月凉买进来是折辱了苏月凉;傅清芳把沈秋石的事捅到府衙就是傅清芳不为侯府着想,不把侯府的声誉放在眼里;沈秋石的事扯到苏月凉的身上,就是傅清芳嫉妒容不得人。
    反正那个时候在郑思远的眼里,苏月凉是最无辜的,傅清芳是最可恶的。
    可是这才几年的功夫,她们两个人在郑思远心里的形象就调转过来了。
    郑思远想要说些什么,傅清芳却抢在他的面前说道:“侯爷放心,我是镇西侯府的夫人,管理后院是我的职责,我不会因为苏月凉三番五次的跟我做对就磋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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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郑思远伸出手来想握住傅清芳的手,?却没想到傅清芳躲了过去,郑思远的手尴尬的伸在那里。
    “清芳,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了,伤了你的心,?”郑思远温声说道:“你放心,?我已经都改了,?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傅清芳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却又立即恢复了平静。
    “侯爷说的什么话,?我没什么难过的,?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傅清芳低下头说道。
    郑思远听出她的声音里有一丝的怨怼,?叹了口气:“清芳,我说的你或许不会相信,?但以后你可以看我是怎么做的。”
    待到郑思远走了,?傅清芳坐了好一会儿,才让下人进来。
    下人刚进来,傅清芳就指着桌子上的茶盏说道:“把这个茶盏仔细收起来,以后侯爷来了,都用这只茶盏给他倒茶喝。”
    她的院子里,?除了她就是几个孩子们来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会用郑思远用过的东西喝茶,傅清芳就恶心的想吐。
    郑思远来问过她的意见了,把苏月凉给接回来可还得郭氏点头。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傅清芳就对郭氏说了这件事,?先把几个孩子给接回来,?等到事情平息了,就把苏月凉也给接回来。
    郭氏听傅清芳说完,就皱着眉头:“清芳,?我知道你心善,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就想再给苏姨娘一个机会,可苏姨娘做的事实在是太抹黑侯府了,现在满长宁城的人,谁不再看侯府的笑话!要是别的人家,苏姨娘怕是连命都留不住了,也就是咱们家里,还留着苏姨娘的一条命。”
    傅清芳就道:“老太太,那苏姨娘就先不接回来了,明澜明琪得先接回来吧,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侯府的骨肉,跟着苏姨娘在别院长住可不行。”
    这一段时间里,侯府的人好像把苏月凉跟她的两个孩子给遗忘了,谁也不说把两个孩子给接回来。
    “接回来也行,只是就要你来安排了,明澜还好,明琪年纪这么小,不如就先养在你的房里。”郭氏说道。
    傅清芳怎么可能愿意养着郑明琪,她就道:“那要不就先把明澜带回来,明琪先在别院住着。”
    傅清芳可不是什么好心,怜惜苏月凉现在怀着身孕,她只不过是想让郑思远苏月凉住在一起狗咬狗。
    前一段时间,郑思远还对苏月凉百依百顺,满心满眼都是她,可现在呢,郑思远已经对苏月凉厌烦了。
    要是苏月凉见到这样的郑思远,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这可不是以前,要是苏月凉闹起来,郑思远可不会再护着她了。
    一个被男主人厌弃,跟女主人有仇的后院妾室,过得能是什么日子呢。
    傅清宇被除了族,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被从傅府赶了出来。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就只有贴身小厮阿宁跟他的父母兄弟。
    从那日开了祠堂之后,傅清宇就跟失了魂似的,好几天都没说一句话。
    阿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是怕他出事。
    被除族可是大事,阿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傅清宇,只是每日里做好饭菜端到傅清宇面前,苦苦相劝让他吃饭。
    既然被除了族,那傅清宇就不是傅家的人傅太傅的儿子了,没几日族里就来人要他搬出去,
    傅清宇就如同大梦初醒一般,闭了闭眼,开始收拾东西。
    他走的时候,就只能带走自己的东西,凡是父亲留下的一草一木,他都不能带走。
    出了傅府的大门,傅清宇站在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傅府的大门,带着不知道一颗什么滋味的心,转身离开了。
    他在这长宁城里已经没了立足之地,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等到都出了长宁城的门口,傅清宇才回过神来,他都没有路引,能去哪里呢。
    不过傅清宇也没回长宁城,而是出了城,到了长宁城不远的一个镇子里,在那里住了下来。
    等到几天后,他去办了路引,坐上了南下的客船,离开了长宁城。
    今后一辈子,他都只能隐姓埋名过活了。
    曾经的雄心壮志,曾经的温润如玉贵公子,都没了!
    从天堂跌下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往后人们说起傅清宇,就是那个偷了父亲爱书上的诗词给别人,跟别人家的姬妾不清不楚的人,绝对不会有一句好话!
    日后,人们只要说起他的父亲,就会说起他这个不孝子,他算是遗臭万年了!
    他现在就想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继续行尸走肉的活着,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傅清宇走了的消息,傅清芳自然是听说了。
    她心情很好!
    傅清宇从小就被父亲给过继了来,接受的一直都是最正统的儒家教育,他又考了探花,即使后来仕途不顺而辞官,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被赞赏的。
    可是现在呢,他就是一个被除族的罪人,他恐怕也不敢再用傅清宇这个名字,不敢再跟人提起自己前二十几年的生活。
    像他这样的读书人,一向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可偏偏傅清宇再也没什么名声了,只剩下“不孝”“文贼”“偷情”这三个名声了。
    傅清宇现在怕是生不如死吧。
    傅清芳高兴极了,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跟孩子们吃了一顿饭。
    郑思远现在对傅清芳上心的很,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往两宜堂送一份,傅清芳收了他的东西,对郑思远的态度却没什么变化,还是淡淡的。
    郑思远倒是也不急,送东西的次数越来越多,来两宜堂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他来了,傅清芳就按照客人的礼仪招待,不会过分热络也不会过分冷淡。
    郑思远反而爱上了这种气氛,跟傅清芳呆在一起会让他心里十分宁静,来两宜堂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几乎每日里都要来两三回。
    至于苏月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郑思远根本句再也没提过一句,也没去看过苏月凉。
    傅清芳在心里冷笑,这就是那个话本上描写的对苏月凉爱到骨子里的郑思远,可是只要苏月凉触及到他的利益,他就能毫不犹豫的扔掉苏月凉。
    他就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苏月凉,可真是“痴情”的好男人呢。
    郑思远来,傅清芳就招待他,郑思远走,傅清芳就起身相送。
    有一日郑思远想要睡在两宜堂,傅清芳却去了厢房。
    郑思远那晚到底还是没有睡在两宜堂,他见傅清芳要去睡厢房,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离开了。
    傅清芳还以为郑思远生了气第二日就不会来了,没想到郑思远第二日还是一如往常的来两宜堂,就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似的。
    待到二月里,苏月凉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大概是因为她忧虑太过,孩子早产了一个多月。
    傅清芳知道后,把消息跟郭氏郑思远都说了,郭氏的态度淡淡的,郑思远也没说要去看苏月凉一眼。
    傅清芳没再说什么,安排了奶娘去伺候苏月凉。
    因为郑思远栽倒在炭盆里的事,郭氏大病了一场,整个冬天都没下来床。
    待到开春以后,郭氏的病倒是好了一些,能下床来了,可还是不能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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