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義之断然是要带她走的,她又如何反抗得了?只不过,她也不会就这般束手就擒。
    吃过午饭,裴胜过来了。
    “沈小姐,皇上那边念着您呢。”
    “是不是又吃不下饭?”沈虞木着脸问。
    裴胜脸色讪讪,老实讲,他也觉得丢脸,他家主子为了见沈虞,竟学那三岁小儿闹着不喝药不吃饭,没脸看得很。可他也没法子,硬着头皮过来请人,还得打圆场,谁让这两人都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人呢?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可不就是他们这样的下人?
    主子不高兴,他们得哄着,主子想要见人,他们的想方设法来请人。若是不肯见,他们还得舍下脸来求人。
    唉,这都什么事啊,在宫里当差都没这么难过。
    沈虞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跟着裴胜出门。
    才走到门口,就听里头的人劝道:“皇上,这黑鱼最是对伤口好,厨下熬了近两个时辰,您趁热喝了吧。”
    那厢,男人簌簌的翻着手里的奏章,无动于衷。终于在听见门口裴胜的声音时,才脸色温和了些,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因此,沈虞进门时就恰好见到李太医从里头出来,他对她行了一礼,说道:“还请沈小姐劝劝皇上。”
    沈虞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李太医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对她今日这般好说话有些诧异。
    若是平常,沈虞确实懒得搭理裴義之吃不吃饭喝不喝药的事,但今日,段峙走了,龚飞白还关着,她得给龚飞白求个情。
    裴義之靠坐在床头,从她进门就盯着她看,一直到她坐下。
    “听说皇上胃口不好?”
    “阿虞”他眼中带着祈求,不希望他如此生疏的称呼他。
    沈虞全然当看不见,“皇上还是快些养好身子吧,我已经让人收拾行礼了,皇上打算何时回去?”
    裴義之眼神一亮,“阿虞愿意跟我回去?”
    “若是不愿意,皇上能放过我吗?”
    他没说话,答案很显然,他不会放过,甚至会强行将她带回去。
    他端起碗,苍白的脸挤出些笑容,“即是阿虞劝我,那我就喝。”
    等他放下碗后,沈虞又盛了碗粥给他。
    裴義之受宠若惊的接了,小口小口的喝着,眼神暗暗探究。
    沈虞当然知道他在探究什么,她也不想隐瞒,等他喝完粥就直接开口道:“皇上,龚飞白是我的朋友,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说起此事,裴義之眸色暗了暗,“龚飞白不是你的面首?”
    “有名无实。”
    “那其他的”
    “皆是有名无实,皇上大可不必为难他们。”
    裴義之心砰砰跳起来,这一刻,仿佛心里开出了花,原来她的阿虞并没有对那些人
    “裴胜,”他立即吩咐道:“去将人都放了。另外,收拾东西,明日即刻回长安。”
    裴胜诧异,“明日就离开?可太医说您的伤口还未愈合。”
    可裴義之已经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想带沈虞离开南海,带她回到皇宫,回到他为她打造的宫殿。将她带在身边不让任何人觊觎。
    在他眼神压迫下,裴胜只得听命。
    “既然明天走,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沈虞起身道。
    “不是已经收拾好了么?还准备什么?”他不舍,她才来不久呢。
    “很多事需要交待。”
    说完,沈虞转身出了门。
    进了清蒲院,见曹临正在等她。
    对于沈虞的身份,曹临也知道了,缓了好几天才缓过来,这会儿见了她恭敬的行了一礼。
    沈虞停在台阶上,很想说他不必如此生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大家都变了,或许她也变了,曾经的日子再也回不去。
    “我喊你来,是有些事交代。”她在椅子上坐下。
    “您请说。”曹临半低着头,神情恭敬小心。
    “我明日就要离开南海,府上的人和事恐怕就要交给你照顾了。外头的生意也如此,至于账本每年让人送到长安给我就是。另外,我走之后,府上的一切无需变化,杜明熙若是学有所成,可让他试着考科举。龚飞白若是想继续留在府上,就给予他最大的方便。还有你,我虽将你买回来,但并没有要你的身契,你仍是自由,若是往后你想离开,只需交托好一切事宜便可随时离去。”
    “我不会离开。”他突然说道,总算敢抬头看她一眼了。
    “我会将这里打理好,若是你还想回来,随时回来就是。”
    沈虞笑了笑,“好。”
    交代完一切,沈虞关上门,独自在屋子里睡了一觉,连晚饭也没吃,直到次日天明。
    她仿佛过路的旅客,又仿佛漂泊无根的浮萍,来来回回,回回来来,身边只带着佩秋,又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只不过,这次走之前,让人悄悄的给师兄传了封信。
    第48章 她要毁了他的江山
    淮观山, 常年云雾萦绕于山间,四季风景优美,是远近闻名的圣山, 也是远近闻名的疗养胜地。连绵起伏的山岚, 数十间精致的屋舍坐落于其中,于云雾间若隐若现, 仿佛仙人之地。
    其中一座屋舍内,此时任子瑜正在给一位老者把脉。
    “上次的药再喝一个疗程, 今年秋估计会有所好转。”
    “我这腿寒已经是老毛病了, 难为贤侄这些年如此费心。”
    此人正是沈虞的父亲, 沈安良。六年前的牢狱之灾, 让腿寒之疾越发严重,这等症状, 最是难治,也需要时间,任子瑜这六年来常常往淮观山跑, 一来是给沈虞和他父亲传信,二来, 也是主要是给沈父看腿疾。
    “伯父大可不必如此悲观, 腿疾恢复快慢皆有定数, 头几年除病根, 眼下正是慢慢恢复之时, 需得更加小心才好。”
    “是, 有劳贤侄了。”沈安良将裤腿放下后, 微微伸展了一会儿,又问道:“近日阿虞给你写信了?”
    “是。”
    “说了些什么?”问完他又解释道:“我倒不是想窥探什么,只是我就这么个女儿, 她一人孤身在外,难免心中担忧。这些年阿虞写给我的信总是报喜不报忧,但是她写信给你必定不一样,她有什么事也总喜欢与你说。”
    任子瑜收拾好药箱,坐下道:“沈伯伯,阿虞她与裴義之见面了。”
    “何时的事?”
    “上个月,眼下已经随他回了长安。”
    其实沈虞的信不只说了这些,余下的内容,任子瑜有些迟疑,想着面前的这位是她的父亲,按理不应瞒着的。
    沈安良看出了他的犹豫,说道:“想必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一起说了罢。”
    “是,阿虞在信中还托我联系司马曙琰,也就是琞朝的三皇子殿下。”
    沈安良喝茶的手一顿,“为何要联系他?”
    任子瑜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此事坦白出来。
    “她想借三皇子的手报复裴義之。”
    沈安良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六月底,沈虞回到了长安,被裴義之带进皇宫,当天便安排住进了凤阳宫。
    凤阳宫乃皇后居所,此时却突然住进了个活生生的女人,此举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后宫朝野。
    可鉴于裴義之的行事做派,谁人也不敢问,只纷纷在私底下猜测此女到底何人。
    皇上对元后的深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登基为帝后第一件事便是封她为后,当时因执意封个死人为后还将反对之人全部打入大牢,手段可谓激烈。可这般深情之人,如今才去了趟南边,便骤然转了性情,不仅带回一个女子,还让她住进元后的宫殿。
    此女子到底何许人也?
    “反正不是元后。”有人说道,毕竟六年前战场上,许多人都亲眼目睹元后已死。
    因此,入住凤阳宫的这位,身份扑朔迷离,渐渐的,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柴静妃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也掌管着后宫多年,而且还有一个强有力的柴将军府给她做后盾,未来极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后。哪怕即便不是皇后,她日后所出子嗣定然也会被立为储君。
    原先皇上从未踏足后宫,后宫以柴静妃一家独大,无人威胁到她的地位,也便相安无事多年。
    如今皇上带回来了一个女子,还让她住进凤阳宫,这就犹如一滴水进入热油锅,顿时炸开了锅。
    “可有去打听了?那人是何模样?”柴莺莺坐在绣凳上由宫人染蔻丹,厉色内苒。
    那神秘女子入宫这两日,她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各处宫妃都往她这边跑,明里说来探望她,实际上大家心照不宣,都想知道凤阳宫那人是何身份。
    她作为宫妃之首,且掌管后宫,按理说这等事她应该第一时间就知道。但众人问起她来,她却是一问三不知,隐隐觉得脸上挂不住。便开始想着使些银钱买通甘露殿的两个内侍,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还真得了消息。
    “娘娘,六子说他曾见过那人一眼,说是说是”
    “是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说是那人长得与元后极其相似。”
    皇上这六年画了许多元后的画像,甘露殿的人几乎都见过,从画像便可窥见元后的样貌。因此,定然不会认错。
    柴莺莺顿时瘫坐在绣凳上。
    心里又气又伤心。
    气的是外头那些人竟然这般下作,寻了个相似的来迷惑皇上。伤心的是,她陪伴了他这么些年,既然还比不上一个假货。
    “娘娘,眼下该怎么办?”
    现在她们最担心的就是,柴静妃掌宫权利被夺,在这后宫,没有宠爱至少要有权势傍身,若是连这个没有了,那柴静妃就没了立足后宫的筹码了。
    柴莺莺也担心这个。
    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将我收藏的那对翡翠如玉手镯取出来,过会儿就送去凤阳宫,就说是我恭贺新妹妹入宫之礼。至于怎么打探你该知道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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