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太太顿感兴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在座的还有不少人。
    没等杨三太太的话说完,消息就飞快地传到了解五小姐的耳朵里。
    有人和她开着玩笑:“是宁嫔的亲侄儿,从前拘在家里读书,如今到了年纪,要奔个前程,才送到京城来的。是宁嫔求了皇上,马三亲自安排在金吾卫的,前程远大。还真可以考虑考虑。”
    解五小姐顿时背上冷汗涔涔。
    谁不知道皇上正和庆云伯在争高下。可越是这个时候,冷门的收获越大。
    若是别的女子,为着子女计,肯定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但她祖母不是别的女子。
    她是最喜欢投冷门的。
    常说的话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她不会真的同意这门亲事吧?
    解五小姐有些坐不住了,她喊了管事的嬷嬷,道:“怎么没看见王小姐?就是永城侯府王家表小姐。”
    那嬷嬷轻声掩了嘴笑,在她耳边低语:“王小姐去年还来了的,今年没有来。”
    解五小姐不由挑了挑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长公主府从下到上都这样的纵容王晞,可她呢……
    她心里瞬间如火烧,再也坐不住了,悄悄起身,去了鹿鸣轩。
    *
    六条胡同那边,陈珞让人送了一桶鲥鱼,一把篙菜,并几样野菜过来,说是给王晞加菜。
    常珂笑弯了腰,指了那桶鲥鱼道:“又是薅长公主府的羊毛吧?”
    这个时候京城的鲥鱼还没有上市,若是有,那定是江南送过来的。
    王晞落落大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道:“你只说你吃还是不吃吧?”
    “吃!”常珂叉了腰道,“不吃白不吃,能占便宜就占。”
    王晞哈哈大笑。
    来送鱼的是陈珞的一个贴身小厮,叫六福,他道:“二公子还让小的跟您说,让您这两三天都别出门,长公主府那边出了点事。”
    王晞心里一跳。
    去年闹出了金松青的事,今年……
    她忙道:“出了什么事?”
    六福摸着脑袋,道:“是襄阳侯府的五小姐,不知怎么走到外院,撞了金吾卫一个小旗,长公主和襄阳侯府太夫人正商量着这件事怎么办呢?”
    如果只是撞见了外男,大家不做声就是了。不会劳动到让长公主出面,还要和襄阳侯府的太夫人商量。
    恐怕这撞见不是普通的字面上的撞见。
    王晞和常珂面面相觑。
    “我知道了。”王晞沉默了片刻,对六福道,“你去跟二公子回一声。”
    六福欣然退下。
    常珂却又急起来:“应该留了六福问清楚的。”
    解五小姐虽说和她没有什么交情,但年纪相当,出门应酬的时候也不时遇到,能说上两句话,印象也好,出了这样的事,同为女子,她怎么能不抓耳搔腮的,有几分担心。
    王晞却是更信任陈珞,道:“他既然让我们回避,肯定有我们不方便的地方,我们就暂且先回避就是了。最终怎样,总会有个结果的。”
    她们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了。
    晚上两人虽煮了鲥鱼篙菜汤,到底喝得不爽快,温征来接的时候,常珂没有多留。
    王晞索性道:“我这边要是有什么消息就告诉你,你要是听到什么消息,也来告诉我一声。”
    常珂点头,和温征回了温家,心里再怎么着急,也听了陈珞告诫,没有出门,直到传来了襄阳侯府五小姐和金吾卫一个姓宋的小旗订亲的消息,她这才坐不住了,赶来见王晞。
    王晞正和个婆子在说话,见她到了也没有避让,指了身边的绣墩道:“你也坐下来听一听。”
    常珂这才发现那婆子正说着解五小姐的婚事。
    “是京郊人。家里祖父母都在堂,父辈兄弟四人,这一辈兄弟十二人,人丁兴旺……他父亲排行第二……是走了他四叔的路子进的金吾卫……他四叔妻族和魏国公府有旧,和嫁到谭家的大姑奶奶关系很好……家资很是普通,长相也平常,好在是人精明能干,在金吾卫六、七年了,靠着自己本事升的小旗。”
    金吾卫是什么地方?国公府、侯爷出身的不在少数,官宦世家的多如牛毛,就是陈璎这样出身的,刚去也只能从小旗做起。
    靠自己的本事做到小旗,远不止精明能干了。
    常珂和王晞交换了一个眼神,催那婆子:“那怎么就冲撞了呢?”
    那婆子面露尴尬,低声道:“说是解五小姐的金钗落了,找了个地方更衣,结果那宋大人闯了进去。”
    那就更不合理了。
    解五小姐是什么样人家出身,什么地方能更衣,什么地方不能停留,那是半点也不会错的。
    常珂还想问下去,王晞朝着她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笑盈盈地让白果拿了个封红给那婆子,道:“多谢您了。我这心里没谱,只好找了您来问。如今知道和长公主府没有关系,我这心里也就落了定。”
    那婆子连连摆手称“不敢”,推脱了半晌,这才收了封红,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命
    常珂立刻坐到了王曦的身边,悄声问她:“你是不是还听说了些什么?”
    “那倒没有。”王曦也压低声音,“再问不合适了。不管有什么内幕,但襄阳侯府和宋家对外是这样的说法,我们就当是这种原因好了。”
    何况那襄阳侯府的五小姐也不是个糊涂人,若是真有什么不好,这桩婚事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没几日,襄阳侯府就过来给王曦和金氏送请帖,说是解五小姐五月初四下聘,五月二十二出阁。
    这么快?
    王曦和金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襄阳侯府估计接到帖子的人都会诧异,送帖的嬷嬷得了叮嘱,解释道:“我们太夫人觉得不太舒服,想赶紧把几个孙子孙女的婚事都快点办了。好在是二太太一直帮着五小姐备嫁,衣服首饰添几件新的就可以了。”
    王曦和金氏都笑着道:“到时候一定会去。”
    白果送了那嬷嬷出门,转身却带了个小丫鬟进来,说是解五小姐身边的人,她们家小姐要出阁了,想请王曦过去给她做几天伴。
    她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了?
    王曦惊愕的合不拢嘴。
    那小丫鬟却眼中含泪,不住地给王曦磕头,道:“我是奉我们家小姐之命私底下找过来的,我们府里的太太奶奶们都不知道。”
    金氏看着心中不忍,低声对王曦道:“你还是去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这里面颇有隐情,解五小姐要你去做伴,多半是要你去救命。”
    如果解五小姐和那位宋公子的婚事有蹊跷,襄阳侯府为了名声,还真有可能让解五小姐死于非命。
    金氏还让她带了红绸和青绸:“有个什么事,她们也能报个信。”
    把她身边的周嬷嬷也叫到了她身边。
    这位周嬷嬷和米娘子一样,都是服侍王曦母亲这一辈的,但这位周嬷嬷更厉害,一直留在本家没有放出去。
    周嬷嬷还带了些解毒的药丸之类的,跟着王曦去了襄阳侯府。
    王曦还是第一次来襄阳侯府。
    相比永城侯府,襄阳侯府要大得多,但他们家的人也多,几个儿子都没有分家,七八家住在一起,一家也就能分到一个二进的小宅子。
    解五小姐住西路靠后的一个院子里,王曦进去的时候服侍的仆妇个个静心屏气,看上去十分严肃,没有一点办喜事的欢悦。解五小姐屋外的嬷嬷花白的头发,瘦削的面容,犀利的目光,尤其显得冷峻。
    见到王曦的时候甚至有些不客气地道:“王小姐,五小姐的婚事定得急切,还有很多事都没准备停当,您能来看五小姐,是她的福气,但还请您长话短说,我们家太夫人还准备了酒宴招待您呢!”
    王曦不用看就知道出事了。
    但她既然来了,就不会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甩手离开。
    她冷着脸朝着那位嬷嬷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厅堂。
    周嬷嬷被拦在了门外。
    正好可以帮着看门。
    王曦索性叮嘱周嬷嬷:“你在外面等我也好。我们姐妹说点体己话。”
    周嬷嬷恭敬应诺,站在屋檐下。
    王曦带着青绸和红绸进了内室。
    解五小姐穿了半新不旧的茜红色水波暗纹的杭绸褙子,乌黑的青丝挽了个纂儿,戴了对银丁香,看到她进来笑盈盈地站了起来,热情地道着:“你来了!”
    王曦越发警惕了。
    她发现解五小姐惯常带在身边的丫鬟不见了。
    她笑道:“没想到你们家的家风如此的严谨,我这一路走过来,连个带笑脸的人都没有。亏得你在这家里住了这么多年。”
    解五小姐只是抿了嘴笑,请王曦在临窗的大炕上坐定。
    小丫鬟们上了茶点。
    解五小姐吩咐其中一个丫鬟:“你带了王小姐身边的人去茶房喝茶去吧!”
    这原本是句打发人的话,她身边的丫鬟中却只有那个丫鬟笑着上前请青绸和红绸出去。
    王曦心里就有谱了,笑道:“算了,让他们在外厅堂等就是了。”
    厅堂和内室隔着一道槅扇门,若是打开,内室的情景一目了然。
    解五小姐身边服侍的丫鬟虽退去了厅堂,却没有关槅扇。
    王曦一副没有在意的样子,如闺中蜜友般小声调侃解五小姐:“你的亲事定得可真突然,我吓了一大跳,寻思着得问问你才行。你倒是说说看,那位宋公子是怎样一个情景?长相如何?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太夫人怎么给你定了这么一门亲事?我听说家底有些单薄。”
    解五小姐倒挺大方的,笑道:“家底的确有些单薄。不过这缘分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好在是他人长相还算颇为英武,为人也精明能干……”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指沾了茶在茶几上写了“救我”两个字。
    果如她大嫂所料。
    王曦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她来找自己,多半是因为她和陈珞订了亲,她进府襄阳侯府不好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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