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章之听言直接砸了手边搁放着的茶盏,眼神蕴含煞气,神情阴鸷,他轻轻勾唇,道:“崔修时,你妹妹不跟你相认是一件好事。我真的很庆幸你妹妹和崔家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要不然,迟早会被你们这群蠢货给连累。
    也许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即便那个亲戚女儿是无辜的,但她的存在就令人着实不喜,如果是自己,就算放她一条生路,也绝对不会留她在身边。
    留着她做甚?难道要日日夜夜提醒着,她安然留在了崔府上,而陆纭纭却被她娘给拐走了么!
    费解,真是令人费解!这崔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如此的惊世骇俗。
    贺章之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认出崔婧雁的身世,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群不正常的人,臭味相投,当然会认为是一家人。
    贺章之懒得和他浪费口舌,最不解的问题已经被他给解开了,所以贺章之直接扬声道:“管家,送客。”
    “贺大人!”
    贺章之甩开他的手臂,冷冷一扫眼,道:“想迁坟?就算你死了也不会如愿。让她留在你崔氏祖坟,那才是真的害她。”
    崔修时面色苍白,他身上的还有伤,所以贺章之这一用力,让崔修时的伤口泛出了血,痛得崔修时忍不住弯腰捂着腋下腰侧,他紧张的解释道:“崔大人,请你留步。”
    “崔修时,我贺府从今往后不欢迎姓崔的人来拜访。”贺章之转身静望着他,语气不容反驳,他对崔修时的眼神嘲弄,让崔修时忍不住苦涩地扯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只好躲开贺章之的目光,将全部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
    “管家,送客。”
    贺章之留给崔修时一个高挺的背影,他一想到刚才被贺章之的气势给压制,崔修时就羞愤地咬紧了牙关,他不得不承认,他与贺章之是有差距的,比不得贺章之。
    贺章之走到园林里,见到一棵碗大的树,气的直接抬脚踹了踹树,残喘苟活的枯叶最终从枝干上离开,急急落下。
    “天雷劈脑子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这门亲,不认也罢!有这种妻舅,我干脆一根绳子吊死算了!死了就做怨鬼,天天爬他房梁上,直到吓死他为止!”
    这么一番恶毒的话从贺章之的嘴里说出来,可见是真的被气坏了。
    贺章之挥了挥发上的落叶,面色铁青着,他这件事必须得让陆纭纭知道,一定要让她断了认亲的念头,就算有一丝念头,他也不准!
    他气汹汹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吓得守在门口的巧玉都低下了头,不敢跟他再嬉笑。
    贺章之坐在凳子上,也不在乎茶是冷的还是热的,仰头就准备喝它。
    陆纭纭从屏风后出来,急忙说道:“烫嘴,小心些!”
    还好她出来的够及时,贺章之还没喝下那茶。
    陆纭纭看贺章之没了稳重的模样,甚是好奇,来到他身后,一手搭在他肩头上,弯着腰笑问道:“发生何事了?怎么看起来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贺章之抓着她的手臂,让陆纭纭坐在自己的腿上,语气郁闷,道:“纭纭,你是真的不想认他们么?”贺章之看着陆纭纭那漂亮的脸蛋儿,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摊上那么一家子人,还好自己是个靠谱的,要不然她可怎么办呐。
    陆纭纭眸光流转,慵懒地倚在他的怀里,小脚荡来荡去,玩着贺章之的头发,道:“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崔家我是绝对不会认的。你就当我是在怨着他们吧。”
    认回崔家?抱歉,还真没有想过。从始至终,她都不当自己是崔家人。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无需再有这么一家外亲。或许认回崔家是一件好事,但对于陆纭纭而言,只觉得这会是一个麻烦,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崔家人,做不了什么相亲相爱的虚伪。况且,真正的“陆纭纭”也不在人世,他们一心要找的女儿/妹妹,并不是自己。所以何必再认回呢,就让他们以为那座坟就是“陆纭纭”吧。
    贺章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将刚才他跟崔修时的话复述了一遍,陆纭纭的小腿不再活泼地晃动着,她神情恍惚,眸子泛着迷茫,她抿抿唇角,道:“罢了,这些事都跟我无关了。”
    贺章之爱抚着她,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面颊,笑说道:“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并不是孤单的。”
    陆纭纭忍俊不禁,乐了:“谁说我孤独了?我可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一个小小的孤独,岂能让我对它百般在意?”
    “好好好。”贺章之点着她的鼻尖,笑弄道:“不要再撅着嘴了,都能挂油壶了。”
    陆纭纭捶了他一下,轻哼道:“崔修时人呢?”
    “提他这个败兴的人做甚,被我撵走了。”
    陆纭纭不好奇崔修时,反而好奇宋衍庭的现状来,就追问着贺章之,道:“玄秋传来信儿,说是宋衍庭现在成了个废人,崔婧雁窝在房间里一顿痛骂,听的玄秋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
    贺章之皱起眉头,说道:“宋衍庭这事吧,我目前也不是太清楚,太子不准让我在大将军的军队里安插人手,所以那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晓得。”
    陆纭纭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宋衍庭可真是流年不利啊。”先是身世被爆出,又成了废人,这人一旦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贺章之小声地说道:“比宋衍庭更气愤的人你猜猜是谁。”
    陆纭纭略微思索,道:“三皇子吧?”
    贺章之含笑点头:“本意让宋衍庭在军中混出个名堂来,结果几月过去,什么水花都没有,三皇子肯定觉得宋衍庭是个废物,不再指望他了。宋衍庭成为废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他落魄我就开心。”
    贺章之捏了捏她略显圆润的脸蛋,问道:“为何?”
    陆纭纭扒拉下他胡作非为的手,皱了皱秀鼻,看着贺章之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傻子,道:“谁让他曾经欺负过你啊,我可是非常记仇的人。”
    贺章之调侃道:“哟,这是护短吗。”
    陆纭纭一抬下巴,傲娇道:“必须的呀。”
    “你记仇我也爱记仇,瞧瞧,咱俩啊,天生一对。”
    陆纭纭忍住笑意,吐槽道:“还从没见过你这么夸人的。”
    “我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去你的。”陆纭纭一挥衣袖,对贺章之满是嫌弃。
    陆纭纭扑腾着从他腿上跳下来,贺章之道连忙扶住她的腰,责怪道:“就不能慢着些?”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陆纭纭认怂地说道。
    贺章之摇了摇头,说道:“你啊,急急躁躁的,哪像是个当娘的。”
    陆纭纭不以为然,牵着他的胳膊道:“这不是有你么。”
    贺章之眸里柔光更深,勾唇一笑,温声道:“说的也是。”
    “公子,少夫人,后厨问今儿你们要吃什么呢。”
    “红烧肉!红焖肘子!”
    贺章之眼瞅着她还要说,急忙捏着她的面颊,让她小嘴圆了起来,贺章之无奈道:“吃点清淡的,昨天就这么吃,你也不怕吃坏了身体。”
    “盼姿,按我平时的口味备一桌便是。”
    “好,公子。”
    陆纭纭整个人没了水灵,她挂在贺章之的胳膊上,哭诉道:“惨绝人寰!惨绝人寰呐!”
    “闭嘴。”
    “就不!”
    贺章之声线微微压低,他勾着眼睛,俊雅的面容渐渐靠近,他将陆纭纭搂在怀里,柔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素了几个月,吃不了肉,闻闻肉香味,总是可以的吧。
    他低头,陆纭纭抬头,二人身量不一,但是她曼妙的身姿契合的拢在贺章之的怀里,难舍难分,缠缠绵绵。
    “你在回应我,是不是你也想了...”
    陆纭纭羞赧地瞪了瞪他,然后勾着他的脖子,让贺章之再也说不出讨人厌的话来。
    她的腰依旧是那般细,可贺章之却无比的疼惜着她,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将要辛苦的孕育着自己和她的血脉,小小的人儿,力量却强大,怎能不招人爱呢。
    ...
    ...
    ...
    “拿酒来!拿酒啊!你们是不是聋了?没听见爷的命令么!”
    发着脾气的人自然是那宋衍庭,他回来多日,天天都是如此。
    宋衍庭胡子拉碴,一脸醉意,他身上的月白色衣衫已经变得泛起黄色,可见多日未换过。他的模样让崔婧雁恨铁不成钢,所以昨日她没有憋住心里的火气,第一次在宋衍庭面前露出了真面目来。
    崔婧雁指着宋衍庭一通臭骂,不过她还有脑子,没敢扯出来三皇子,但她对宋衍庭的鄙夷和嫌弃,让宋衍庭仰头大笑不止。
    今儿他照样喝酒度日,崔婧雁听到丫鬟的话后,气不打一出来,崔婧雁恶语相向,道:“喝喝喝,整日就知喝酒,难道不知道酒钱很贵么!家里就剩那么点儿小钱,这宋衍庭难道想全部喝干净吗。你去告诉他,我没钱买酒给他喝,要喝自己去街上讨去!”
    崔婧雁嘴上不饶人,最后还是让丫鬟搬了几坛子酒送了过去。
    玄秋调侃道:“你也没那么嫌弃他啊,还是有感情的。”
    崔婧雁嗤之以鼻,撇嘴道:“感情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成了个废物。这宋衍庭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我算是看明白了,指望谁都会失望,只有自己才最靠谱。”
    玄秋诧异地打量着她,实在想不到这番话竟然会是眼皮子浅的崔婧雁所说,玄秋说道:“你现在住他的吃他的,对他好点吧。”
    崔婧雁冷哼:“那我呢,谁又来照顾我呢!”
    玄秋狭促道:“你的三皇子呢。”
    崔婧雁眯了眯眼睛,被她的话给逗起了心里的火,崔婧雁使劲拽了拽帕子,道:“还不是被他皇子府里的狐狸精给勾走了,几日都没来府上见我了。”
    玄秋讲出了一个事实,“人家那是名正言顺的侧妃,留着三皇子有什么不对么?”
    崔婧雁扬声恶骂道:“你还是不是我的人了,怎么还赞同起别的女子了?”
    “打住,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人,我只是来盯着你的。别把咱俩搅和在一起。”
    崔婧雁恨得咬牙切齿,愤愤瞪了她一眼。
    她不是玄秋,当然不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是在给贺章之办事,现在宋衍庭没有了用处,如果再不巴着三皇子,那自己对贺章之而言,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自己害过陆纭纭,现在崔修时又回靖州了,除了能找到贺章之庇护自己,崔婧雁真的别无他法了。
    崔婧雁想到三皇子这段日子不来府上,这手帕就揉成一团,她虽然心里还怨着三皇子,但这不代表她希望被三皇子冷落,如果宋衍庭没回靖州就好了,她可以尽情的勾着三皇子了,兴许能从他嘴里得知一些有利的事情。
    玄秋见她蹙眉头,咬樱唇的娇柔姿态,就晓得这女子又在想什么坏主意。玄秋不禁咂了咂嘴,好奇地问了句:“你又在使什么坏?”
    崔婧雁被她冷不丁地出声给吓了一跳,小手捂着心口,嗔怪道:“不晓得人吓人吓死人啊。”她手帕向玄秋挥去,然后起身扭腰进了内室,只徒留玄秋一人纳闷。
    玄秋抓了抓面颊,歪着头说道:“刚才崔雁儿是在向自己撒娇么...”这么说着,玄秋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太可怕了,自己还是不要留在这儿了。
    不过崔婧雁的坏主意还没来得及使,麻烦反倒找上门来了。
    在靖州找个人好比是大海捞针,但你如果大小是个官儿的话,可就容易得多。
    崔婧雁和宋衍庭的事情本就人尽皆知,查她现在住在何处,简直易如反掌。崔修时提着一壶好酒找了之前交好的世家公子哥儿,根本没耗多大的力气,这崔婧雁就被他给找着了。
    “兄弟,谢了。”崔修时还未面圣,所以他现在只不过是军营里的一个小小卒长,之前崔家留下的势力早被人吞没,他离开靖州有段时日,这靖州的变化让他措不及防,所以他只能先求人办事。好在他这个忙不算什么大事,一般身有官职的都能给他办妥。
    “子初,你可太客气了,一直都盼着你回靖州,总算把你给等回来了。当初我没能帮你什么,是兄弟的不对,日后若有其他事情,我一定给子初办的妥妥当当。”
    崔修时并不当真,嘴上说着感谢,实则心中充满了不屑。
    正因为有了这一出,所以今儿个燕落才会找上门来,亲自来会会这个曾经的姑娘崔雁儿。
    燕落身边的小丫鬟拍着门,很快,大门被打开,仆人见到是面生的人,便问了句:“你们是谁?”
    燕落今日的穿着艳丽华贵,崔修时是没有面见圣上,但赏赐可少不了他,所以燕落这一身,着实不凡。
    仆人也不敢小觑了她,低头哈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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