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纭纭被这些政事给搅得头晕目眩,这实在不是她的强项,还是让贺章之好好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吧。
    “九如,我好累,想睡一会儿。”
    贺章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摸了摸她的腹部,道:“好好睡一觉吧。”
    “嗯。”困意袭来,让陆纭纭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之中,之前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
    贺章之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心房被她慢慢填满,前不久他在贺府得知陆纭纭遇险的消息,心好似被一只手给挖空,他的思绪瞬间混乱不堪,根本没办法理清,好在有贺良的安抚。当贺章之在抓住那些引开太子暗卫的黑衣人时,手段极其残忍,连他们这些人都承受不住的痛苦,可见有多么的凶残。也因为如此行事,贺章之顺利得到了陆纭纭所在的地方,所以他一路狂奔,只为救下他的妻子,他孩子的娘亲。
    待见到安然无恙的陆纭纭后,贺章之竟然破天荒的感觉到了鼻酸眼热,天晓得这一路上,他有多么的担惊受怕。
    贺章之将陆纭纭落在她秀鼻上的发丝拨在一旁,然后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一下她柔软的唇瓣,目光柔情缱绻。
    刘丞相,我们之间的帐,总该一笔一笔算清楚了。
    贺章之的归来没有引起家里人的注意,他们都以为贺章之只是去铺子接了陆纭纭,所以怎么也想不到在他怀里睡的香甜的陆纭纭,前不久刚刚经过一场混战。
    贺金氏责怪地瞪了他一眼,等贺章之把陆纭纭放在床上时,她拉着贺章之出了内室,说道:“纭纭怀着身子,我也不好去苛责她,但是我是你亲娘,骂骂你总是不会落下埋怨的。所以九如,你怎么能这么晚才带着纭纭回府啊,瞧把那孩子给累的,竟然都睡着了。”
    贺章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娘,你怎么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跑来挑我的毛病啊。”
    贺金氏失望地摇着头,说道:“好啊,我养这么个儿子有什么用?随口问问,就招来你的嫌弃,若不是我关心陆纭纭,我才懒得跟你多费话。”
    “娘,消消气消消气,我就是四处带着纭纭转了转,真的没有带着她去胡闹。”
    贺金氏环视了一眼,纳闷道:“那两个丫头呢?怎么不见踪影?”
    贺章之解释道:“在马车上收拾纭纭买来的东西呢,娘,儿子也忙了一整日了,就让儿子休息休息吧。”
    贺金氏又是一个瞪眼,“我才来多久,你就要撵我走了?没良心。”
    并不是贺金氏不想温柔对待贺章之,实在是贺章之不招人待见。
    “行吧,明儿我再来探望纭纭。”
    在她走后,贺章之摸了摸额头上本就不存在的汗水。
    有时候,婆媳关系太好,也是一种负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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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婧雁身亡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崔府,崔家毕竟离开靖州一年多的时间,所以人脉关系比不上从前,那消息自然也会比旁人慢一步得知。所以当燕落知道这件事后,也是惊讶的好半天没说话,她虽不待见崔婧雁,但好歹也和睦相处了十几年,冷不丁知道她被人杀害的消息,燕落自然是没缓过神来。
    不知道燕落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她专门去跟崔彦里说了一嘴,见他神色怔然,眼眶微红的模样,燕落抿了抿唇,在心里腹诽起来。
    这正儿八经的崔姑娘病逝时,也没见老爷有多伤悲,偏偏那恶贯满盈害得夫人郁结而亡的崔雁儿死了,老爷却一脸悲戚。哎,果然养在身边和没养在身边的差别就是不一样。
    说句难听话,得亏她病逝了,没被认回来,要不然就崔雁儿那性子,一定会咬着没害死人的话,过来讨好老爷和公子,到那时,说不定就把这两个男子给哄的改变了心意,那才是真的恶心坏了。
    崔彦里没有说什么,曲着背脊,慢慢悠悠地回了房。
    燕落扭了扭腰,小声骂了句:“真真是个老糊涂。”
    崔修时的反应则正常的多,他瞥了一眼燕落,道:“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不必再来跟我重复一遍。”
    燕落怯怯地垂下了头,道:“是奴婢败坏了公子的心情,是奴婢的错。”
    崔修时拿着剑,准备去院子里练武。至于书房里的那些书,崔修时再未多看。
    靖州尚武,所以家中一般都会让孩子习武,崔修时偏爱武而不爱文,这让崔彦里很是无奈。当初在边疆,崔修时说他想去参军时,他竟然没有听到崔彦里的拒绝,所以崔修时才会那般惊讶。
    崔修时挥舞着长剑,身姿挺拔有型,冷峻的面容沉下,薄唇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顺天府的大牢里,这日迎来了一个人,狱卒小心翼翼地给他带着路,然后小声的说道:“大人,这便是罪犯宋衍庭所在的大牢了,您注意点儿时辰,可不能多待,属下在外面给您守着,有什么事您就唤属下。”
    这人正是崔修时,他被启元帝封为骑都尉,从五品,官职不高不低,但崔修时对此并不满意,觉得自己明明立了大功,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儿。
    他站在牢房前,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宋衍庭说道:“我是崔修时,和你的妾室崔雁儿有深仇大恨,本该是我了结她的生命才对,没想到被你给抢占先机,不过看在你帮我报仇血恨的份上,我愿意救你出去。”
    可以说崔修时这个举动是带着几分羞辱的,他看着那低埋着头的宋衍庭,嘴角微微扬起,曾经他是靖州有名的青年才俊,自己跟他比起只是个默默无名的人,但现如今一切都反转,自己当了官儿,成为崔家的顶梁柱,而宋衍庭则成了个阶下囚,甚至那残的那条腿也是因自己所致,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可真是太爽快舒畅了。
    宋衍庭听到这话时,猛然抬起头来,他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已经脏的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宋衍庭声音嘶哑,他问道:“你真的能救我出去?”
    崔修时双手背后,高傲冷漠地看着他,说道:“当然可以救你。”
    宋衍庭头靠着墙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崔修时唾骂道:“你凭什么来救我?就凭你立了军功?崔修时,你算个什么东西。跑到我面前怜悯施舍,我杀崔雁儿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出口恶气!”
    崔修时瞬间沉下了脸,无情冷漠地望着他,说道:“冥顽不灵的人,既然你不想活命,那我就不自找麻烦了。”
    宋衍庭吐了口唾沫,毫无修养可言,他一条腿在地上放着,另一条腿则是止了起来,宋衍庭自嘲一笑道:“看在你我同在一个军营的份上,我也不必去牵连你,实话告诉你吧,是有人不想让我出狱,仅凭我杀了一个妾室,罚钱受刑都是可行的,但偏偏把我关在牢里六日。这六日以来,我连一次顺天府尹的面都没见过,摆明儿,就是有人故意压着我。”
    崔修时听他这一言,顿时生出了退意,如果真的如他说的那般,那自己岂不是真的自找麻烦?
    宋衍庭看着那黑漆漆的外面,大牢里没有任何的光亮可言,他奢望的眯了眯眼睛,道:“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一次,就让狱卒给我换个地方吧,这里太暗了,我想到一个有窗户有光亮的地方。”至于离开大牢,宋衍庭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崔修时抿抿嘴,道:“可。”
    宋衍庭苍凉地笑了笑,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感慨一句:“到头来,唯一对我伸出援手的人,竟然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而自己一直拼命效忠的主子三皇子,不仅睡了自己的妾室,还把自己关在这里,永无翻身之日,这都是自己瞎了眼啊,如果当初他不被三皇子的利益所迷惑,他现在就与贺章之无差,会娶一个美娇娘,忠心耿耿的当着太子心腹,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宋衍庭为何会以为他困在牢中是三皇子的命令,那是因为贺章之收买了狱卒,让狱卒偶然说出“你得罪了大人物,杀了他的女人,你自然逃不出”的话。
    所以宋衍庭便被贺章之牵着鼻子走,让他对三皇子怀恨在心。
    崔修时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言外之意,黝黑的眸子一动,对宋衍庭说道:“除了我,难道就无旁人帮你?不是都说你与贺章之关系甚好么。”
    宋衍庭扯唇一笑,“假的,都是假的,我从来都不是贺章之的对手,我被他简直戏耍的团团转啊。”
    忽然,宋衍庭灵光一闪,之前陆纭纭说毒药时,他听的一清二楚,由此可见崔雁儿根本就是他们派来的人。自己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时机,反威胁贺章之,因为崔雁儿是他的人,但最后又和三皇子搅合在一起,如果贺章之敢不来救自己的话,就别怪他把这件事告诉三皇子了。
    这么一来,自己完全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宋衍庭顿时变了脸,不再是刚才那副死气沉沉的嘴脸,他爬过去,双手握着牢栏,说道:“崔修时,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的家产全部送给你!”
    崔修时嫌弃地一撇唇,道:“你那点小钱儿,我可看不上眼。”
    宋衍庭一咬牙,说道:“那这么办吧,你帮我,我就告诉你妹妹的事情!”
    崔修时表情严肃起来,他冷冷地说道:“我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还有什么事对我说?”
    宋衍庭面不改色,道:“你不是想找那个玉佩吗!我有线索,只要你帮我,我一定会告诉你!”
    线索什么的,完全是他胡诌瞎编,但不管怎样,先哄住崔修时才是正道理。他不能拜托狱卒,谁也不晓得那狱卒是不是三皇子的人,为了一线生机,他必须赌一次。
    崔修时一字一句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你只要把贺章之带来,我绝对不会骗你。”
    崔修时颔首,警告道:“记住你的话。”
    宋衍庭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激动地大笑起来,他呢喃细语道:“你想要困住我,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得向太子投诚,只要太子将我原谅,就算我这残缺身子不能当官员,那也比我现在的处境要强。”
    宋衍庭想得很美好,但他低估了贺章之对他的厌恶程度,所以就在他满心欢喜的等到贺章之的时候,贺章之也送给了他一份“大惊喜”。
    从崔修时答应给贺章之带话的第二日,阴暗的地牢终于迎来了宋衍庭要等的人。
    宋衍庭与贺章之共事多年,脚步声自然能听出来,所以宋衍庭连忙爬了起来,用脏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的脸抵在牢栏上,瞧着贺章之越来越近的身影,他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有本事进来的,九如,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知道咱们许久未见,还带了酒来!”他说着好听的话,献媚又低三下四。
    从牢里的窗户透射进来的阳光打在贺章之的面上,一半光亮,一半阴暗,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坐在地上的宋衍庭,贺章之微微侧脸,将自己的整张面容融入进黑暗之中,使人瞧不清楚他的神情。
    贺章之半蹲下来,月白色的衣裳沾染了牢里的污浊,令他微微皱眉。
    他手里的那坛子酒就放在牢栏外,贺章之伸出他那修长有力的手掌,道:“把你的瓷碗给我。”
    宋衍庭赶忙拿来那脏兮兮的瓷碗,他看见贺章之那干净白皙的手心时,神情复杂,他憨笑道:“你别嫌脏,没得办法,牢里就是这样儿。”
    拔出酒塞子,将瓷碗里倒满,从最下面的牢栏里递了进去,贺章之说道:“很久没这样跟你静下心说话了,我记得在你年少时,咱们还爬上屋顶,举杯痛饮,喝得烂醉。”那时虽各自看对方不顺眼,但没有大仇大怨,因着亲戚的关系,倒也能喝上几杯。
    宋衍庭垂下头,苦涩一笑道:“是啊。”然后一饮而尽,用手背抹了抹嘴角,他眼神懊悔不已,对贺章之欲言又止。
    “九如...我有事想要求你。”
    贺章之拎起小酒坛,仰头喝了一口,他眸光深沉,笑了笑,道:“你想让我救你出来,对么。”
    宋衍庭双手抓住牢栏,激动地点着头,“对!只要你对顺天府尹说一声,他绝对会卖给你面子的。九如,就算我不杀了崔雁儿,她也活不久了,你懂我意思么?”
    贺章之对他招招手,宋衍庭将脸贴的更近,他身上臭哄哄的,隐隐约约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大概和他耳朵上被崔雁儿咬出来的伤有关。
    贺章之眼神深邃,他抓住了宋衍庭的衣领,哑声道:“我凭什么要救你?凭你曾经与苏琦有私情?宋衍庭,不知道有没有人曾对你说过,你迟早都会因女人而死。如果不是你和她的私情被我得知,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跟你作对?又为何费尽心思将你之置于死地?宋衍庭,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争取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他的另一只袖口里滑出一把匕首,贺章之紧紧地握住它,因为揪着宋衍庭衣领的缘故,他根本没有机会反应。
    所以,只听见“嗤”地一声,匕首狠/狠/地/插/进/他的心口,贺章之望着他逐渐失去光亮的眼神,扯唇笑道:“安息吧,禄沛。”
    就权当做我们朋友一场,让你死个明白,至于下辈子,你就莫要当人了,不配。
    第82章 第82章呀。(捉虫)   喵喵喵喵喵喵喵……
    贺章之离开顺天府之后, 宋衍庭咽气的事儿就被狱卒禀报给了顺天府尹,那官员听言,连眉梢都没有跳动, 只是随意地说了句:“既然给了你银子, 那给他找个好一点的棺材,安葬了吧。”至于贺章之为何要杀宋衍庭, 府尹并不感兴趣,也不会拿着宋衍庭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命去威胁贺章之, 得罪一个人很容易, 但是讨好可就太难了。更何况府尹对宋衍庭也无甚好感, 死了也就死了吧。
    狱卒应了声, 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退下,在没人看见他的时候, 狱卒掂了掂袖口里的银锭子,满意地笑了笑,给大人物做事儿, 就是轻松,连府尹都给他面子, 那自己就更不能得罪了。
    在大牢中死一个有罪之人, 仿佛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狱卒在给宋衍庭整理好仪容, 并且换了身衣裳后, 就把他放在了推车上, 将尸体运走。
    牢里的其他罪犯则默默地抓着牢栏, 望着那逐渐看不到影子的推车。他们有些羡慕, 如果在他们死去,也能得到这种妥善处理,那该多好啊。可惜, 他们注定要死的留不下全尸。
    短短半个月内,宋衍庭与崔婧雁接连死去,守在宅子里的仆人见他长久没有回来,便找上了玄秋,想要询问一下宋衍庭何时才能归。
    但玄秋没有回应他们的话,只是拿出崔婧雁收起来的卖身契,一一给了他们,让仆人们离开宋府。
    仆人们见到卖身契,各个激动不已,他们做下人的,什么时候摸过这卖身契啊,都是在牙婆和主家手里来回折腾的。所以仆人们哪还关心宋衍庭会不会回来的事,对玄秋纷纷感激着,便收拾自己的包袱离去,连当月的月钱都没要,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玄秋将宅子的所有屋子都锁上了门,取下府门口的大红灯笼,换上了白灯笼,然后落了锁,她只人一身,离开了这条巷子。
    玄秋来到了另一座宅子,轻轻推开门,院子里有许多在练剑的人,玄秋的出现让他们惊喜不已,有和玄秋玩的近的姑娘跑了过来,抓着玄秋问道:“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了么?”
    她使了个巧劲,夺了那姑娘手里的软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说道:“完成了,要不然我回来做甚?”
    她刚才在宋府的举动都是贺章之吩咐的,虽然贺章之没有明说,但玄秋也是能猜到宋衍庭他不可能活着回来,所以她满心欢喜,别说那些拿了卖身契的仆人开心,玄秋也是喜上眉梢。
    玄秋陪在崔婧雁身边已有快半年的日子,这种看似简单的任务,让玄秋真是每日都过的水深火热,还不如去执行别的任务来的痛快。实在是崔婧雁太讨人嫌,经常让玄秋动杀念,所以留在崔婧雁身边,对玄秋而言是一种折磨。
    她仰头看着湛蓝色的天,少见的晴朗天气,玄秋笑吟吟地说道:“可算是结束了。”
    在贺章之解决了宋衍庭后,他便回了贺府,他先是亲自打了一盆水洗手,在没有嗅到任何的异味后,贺章之放下了心。他又换了一身衣裳,刚穿的月白色衣裳被他搭在了屏风上,那点儿在大牢里染上的污浊就甚是明显,贺章之整理着袖口,清隽的眉眼一片舒展,嘴角不由得就噙起笑来。
    “少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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