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眸子警觉一凝,折扇骤收,劲风袭来,堪堪擦过仙鸽尾羽。
    “咕!!”
    仙鸽惨叫一声,猛挣飞掠上空。
    “什么声音?”钟白回过头。
    男人随手撒了手中一簇白羽,“嗯?没有啊。”
    仙鸽盘旋天空中,尾巴秃了一块,疼得它鸟瞳之中眼泪珠子都开始打转。
    这臭男人,比赵既怀还坏上一个赵既怀!
    它怒目圆睁,气急败坏瞪向地上青衫男人——是你逼我的!
    天色落了晚,街市熙熙攘攘,人声吵闹,偶有一家三口结伴而行,言笑宴宴。
    灯火阑珊,裴翊信步摇扇,流光落在前方目色含光张望的明眸之上,妖冶多情的桃花眸子在黑暗之中熠熠放光,若有所思。
    啪嗒、啪嗒……
    下雨了?
    男人伸出掌心,抬眸望天,未看清楚,另有一记带着些许温度的“雨滴”砸到掌心,恰走入一盏明灯附近,昏黄光晕照射下,掌心那一滩白晕泛青黄绿相间的液体……裴翊嘴角笑容一霎间凝固了。
    这是……
    什么!
    僵硬抬头,入目之处又一滩液体对头而来。
    天之骄子娇生惯养长大的世子哪见过这场面,潋滟美眸顿时惊骇圆睁,人影堪堪退后躲避,无意撞倒路边推送泔水的老伯,盛放泔水的木桶惶然倒地,恶臭之味弥散开来,裴翊捂鼻退后,却见那抹莹白紧追而上,一泡一泡生物攻击从天而降,紧追袭来。
    男人在街巷上慌不择路抱头逃窜。
    不过几个来回,哪儿还见什么俊秀翩翩公子?那发丝凌乱浑身挂彩的男人窜身上树,飞檐走壁,走到哪儿,天赐炮弹就跟到哪儿。
    最后,堂堂世子殿下竟被逼进了街角茅房,才终于躲开了发疯的鸽子。
    小孩心满意足,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巷子,忽地,脚步顿下。
    “娘……娘亲。”
    巷子口幽暗灯光下,钟白面无表情,一双乌黑的眸子定定望着他,难以辨出眼底情绪。
    似听到了一声冷笑,她把手中一团绒球狠狠丢了过来,扭头就走。
    “别叫我娘亲,我受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赵既怀”是一个量度单位。
    第45章 赵既怀的嘴
    “娘亲——”
    “娘亲我错了。”
    屋子里传来一声冷笑,“你没错,你哪儿错了。”
    “唔。”小孩犹豫了下,“明明不该用鸟粪丢那个觊觎娘亲的野男人……”
    一记枕头砸到门口,“滚!”
    ……
    钟白捂着耳朵倚在窗边,乌黑眸子黯淡望着夜空发怔。心底的失意愈发惆怅,这都几时了,大师兄还不回来,难不成……真与那什么香香姑娘一夜快活去了?
    纵是她心中对赵既怀如何再相信,这会随着天色渐浓,心底不安忐忑也愈发浓烈。
    寂静之中,骤惊起一阵巨大拍门声,钟白猝然一个激灵,随即沉了眉,开门怒斥,“你到底有完没完!再敲门就把你一双鸟爪子折了!”
    “钟、钟姑娘……”门口着一身嫩绿的娇俏女子顿时呆住,她结巴了下,猛地收起双手背到身后,“我、我不敲了。别折我爪子。”
    “……”
    “陆小姐,喝茶。”
    “多谢钟姑娘……”陆婉婷接过茶杯,双眼警惕扫过钟白,再将手指缩进了袖袍里头。
    她本也不愿淌这趟浑水,可家中成天催她上赶着去讨好赵既怀,她实在不想送上去自取其辱,这便寻钟白来了。
    “陆小姐这么晚来,可有什么事?”
    “呵呵……”她作势张望了下屋子,讶异道,“赵公子不在啊?”
    这会倒是改口赵公子,不叫赵哥哥了。
    “嗯。”钟白点了点头,语气没什么波动,“大师兄出去了。”
    “哦,出去了呀。”陆婉婷喃喃重复道,“那钟姑娘可知道,赵公子上哪儿去了?”
    陆小姐半夜来寻她,只是为了问赵既怀去哪儿了?钟白有些莫名其妙,也如实回答,“大师兄未告诉我,我也不知。”
    一袭碧衣的小姐垂眼沉吟片刻,忽然抬眸,目光坚毅,“我知道他在哪。”
    江面灯火通明,画舫停泊水面,言笑宴宴,歌舞升平。
    觥筹交错,酒水几巡,船舱里个个老爷公子的面上都浮上了几分醉红。
    首座上的男人怀抱娇玉,半解胸襟,“赵公子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针见血,犀利中肯啊!”
    “张老爷过奖。”男人礼貌性地勾着嘴角,目光幽幽悬于座旁低头斟酒的小厮头顶。
    船舱之中多是见风使舵之人,见张老爷称赞,忙连声跟着吹捧。
    又是几杯酒客套灌来。
    男人眼角也染上了几分红晕,只开口时,声音仍沉稳如一贯,“张老爷,除了这单生意,在下还想跟您求个人。”
    “哦?是谁?”首座上肥肉横生的人随手拨开怀中妖娆身姿,饶有兴致地前倾过身子。
    男人举杯,目色定定,“苏云息。”
    “苏云息?!”侧座几位压低了声音惊讶道,“那可是……”
    “苏云息?”张元炀眯起眼,狐疑的目光定定落在赵既怀处变不惊的面庞上,“赵公子的消息倒是灵通。江南美人一个赛一个,你为何要苏云息?莫说其他了,单论这依依姑娘,便是水城青楼里的新消遣儿,瞧这身子,多少人垂涎,赵公子若看得上,我这便送你,嘿嘿。”
    说时,俯身跪坐首座边伺候的女子抬起眼,赤红面纱下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带着几许媚色。
    “张老爷就爱说笑,您还不知道依依吗?依依愿一直跟随张老爷。”
    “嘿嘿,听话。”油腻肥硕的大掌在女子臀部抓了一把,“去,去给赵公子倒酒去,把他伺候好了,有你好肉吃。”
    “是 ̄”
    女子莲步微移,魅惑目色对上厉色双眸,却丝毫不惧,反而更加张扬了几分。
    那日她欲拿彩链挑拨离间被人识破。本欲潸然泪下求得人原谅,谁知这温润外表掩盖下的男人如此心狠手辣,竟欲痛下杀手,她搬出洛长非,那人只冷笑一声:洛长非向来眼神不好,我杀了你也是替她清理门户了。
    眼见男人如煞神降世,仗剑欲斩,惊慌之中女子脱口而出钟白名字,却意外地看见男人顿了动作,眸中暗色转瞬恢复清明。
    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滚”字。
    念及此,女子端着酒樽的指尖微扣,眼中闪过几许狠戾。
    他为钟白敛下一身阴霾,只念及她的名字,就叫他收刀入鞘,恢复清明。
    那她就偏要他做回阴鸷地狱里的魑魅。
    “赵公子,依依为您斟酒。”
    那人漠然抬手,猛然扼住女子腕臂,后者惊慌抬眼,对上男人深邃目色,陡然乱了呼吸,“赵公子……”
    “张老爷恕罪,我这人不喜别人碰过的。”说时,男人嫌恶地甩开她的腕子,仿佛丢开了什么污秽。
    红纱微罩的身躯陡然坠入冰窖。
    男人再道,“至于那苏云息——实不相瞒,苏云息乃在下故人旧友,此行下江南,便是受了人嘱托将人带回,这才来向张老爷求人。”
    “赵公子还是喝了这酒吧。”女子恢复嗓音娇媚,再度斟酒,却含了几分冷然寒意,“这可是张老爷的意思。”
    首座上横肉老脸眼中闪过几许精光,面上仍挂着亲切笑意,语气却带了几分胁迫,缓缓开口。
    “赵公子要求人,得拿出些求人的诚意来吧。”
    赵既怀默然敛下眼角,轻举酒杯贴近鼻尖,动作略微顿了下,眉心微皱,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只才饮下酒樽,甲板上便匆匆跑来一位小厮,那人低垂着头,惊慌大喊
    “不好了,走水了。船头灯盏不甚被风吹落,点燃了甲板木仓,火势蔓延开来,快往船舱后去!”
    一时间,船舱里惊慌拥堵,人群争先恐后穿过舫中侧门跑入侧廊往船舱后去。
    赵既怀顿足。
    薄凉的声音在惊慌呼叫中不掺杂一丝温度:
    “世子殿下真是好雅兴,夜半不去您的青楼楚馆,反而跑来这儿扮下人。”
    前头垂首哈腰的小厮陡然怔住,随即缓缓直起腰杆,慵懒笑意随之传来,“大师兄好眼力,青楼楚馆有何意思,我倒是更乐意与大师兄待作一块儿。”
    赵既怀轻嗤一声,并不理会他的调侃,调转脚步往船头去。
    那粗布背影微顿了会,也消失在幽廊阴影中。
    ……
    簌簌夜风带着江面清冷水汽扑来,难闻的酒味叫风吹散了些。
    赵既怀运功逼出体内毒素后,撑手倚靠在画舫围栏边上。寂静之中,耳边无端响起心尖姑娘的细软娇嗔,他揉了揉眉心。
    今日惹了小姑娘不高兴,需得仔细想想怎么哄。
    不知是否是毒素太强渗进了血液,还是酒意上头迷了眼,清明视线中,似有一抹浅紫色的娇俏身影缓缓从远处掠来,一艘艘小舟成了那人轻巧掠过的垫脚板,只过稍几,藏在他心尖上的小姑娘已然施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师兄,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女子担忧关切的神情落入男人的漆黑瞳孔中,似月光清辉般皎洁无垠。
    赵既怀定定凝望着她,并未出声。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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