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鸾缓缓走出了皇宫,穿入市集,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钟白心乱如麻,沈煜川在这马车中,那前头骑马的人又是何人。而待会行动起来外头的人能否知道沈煜川藏在她的轿子里,若是他们怕伤着她反而放跑了沈煜川,那这策划便是前功尽弃。
    百米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到了太平街,钟白捏了一手心的汗,故作受不得这热,摆着手扇风,又作拭汗模样将手伸出窗口,只是未得掀起那帷布,冰凉的手便被一股劲力拽下。
    “最后关头,你可别搞什么花样哦,娇娇师姐。”
    手心被那冰寒彻骨的指尖缓缓摩挲,那细细的触感让钟白一阵战栗,浑身发颤。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游过了太平街,轿外闻讯而来庆贺的百姓津津乐道地谈论着当朝太子是个深情的,为了太子妃破除陈规,给了她一场旷世婚礼,也纷纷谈论着轿子里的太子妃是何许人也,竟能惹得太子殿下如此倾心。
    沈煜川倚在窗边,听着窗外的议论惬意地阖了眼。
    车队再行,一声暗哨。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尖叫声,钟白应声跃起,一把拽下了头上红盖头便要往外冲,手腕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沈煜川的面色有些发白,却并不意外,那声音幽邃,似带了颤抖。
    “别走。”
    钟白冷笑一声,骤然抽出长鞭打在他的腕间,将前世今生郁结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你去死吧!”
    鞭挞之下沈煜川缩了手。她狠啐一声,跃身而去。
    太平长街一片混乱,那喜庆喧天的京城霎时陷入了厮杀哀嚎的混战。黑衣裹履的士兵从迎亲队伍前后夹击杀来,势如破竹时,金甲护卫也纷纷赶来。
    钟白站在轿外,挥舞着鲜红的红盖头高呼,“沈煜川在轿子里,沈煜川在轿子里!”
    厉声高呼霎时传便,两拨人马怔了怔,随即齐齐朝这儿杀来。
    混乱之中龙姐带了一匹人来,护送着她穿过混战人群杀出一条血路。
    围观喜事的百姓纷纷抱头鼠窜,一时间好不喧闹,而太平街之中的主战场上,黑衣之人里大多为飞云峰上弟子,他们习得的武艺终于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厮杀的人群之中,她似还看见了林娇娇的身影。
    黑衣人马眼看就要占尽上风,却是局势陡然一变,遥遥不远处再来一拨箭手,万箭齐发,死伤无数。再定眼,那红轿里的男人也被转移到了一台木色矮轿之上护送离去。
    金甲护送着沈煜川欲行,又见他急急高呼,“把本王的太子妃带走,把本王的太子妃带走!”
    霎时,金甲直逼而来,裴翊与师兄们也直奔过来与之厮杀。
    钟白脱下了繁重的凤冠霞帔加入了战场。刀光剑影间,一双粗砺有力的手却扼住了她的脖颈,战势停下。
    “都给我后退。”
    金甲沉声喝着,挟持着她缓缓退回了矮轿边。
    “通通放下武器,否则我就杀了她。”
    一时间,飞云峰弟子面面相觑,最终望向了为首裴翊。那铁甲沾血的男人恨恨着沈煜川,不甘、痛恨纷杂闪过,最终只咬牙道,“收兵。”
    有人劝阻,“殿下三思,三军来报,皇宫之中大获全胜,已经将皇帝拿下,此刻收兵,功亏一篑啊!”
    “我说……收兵。”
    裴翊的话似乎并不怎么使下方即将成功的人甘愿放弃这一切,其中不少人再次执兵甲杀去。
    混乱之中,嘴角点着黑痣的妇人悄然自后贴近了金甲,将将冲入人群时,剑身却倏然拐了方向,直入了钟白的身子。
    钟白瞬时倒地。
    只听着几声大吼,是裴翊的、二师兄的、娇娇师姐的,还有……沈煜川的“给我去找太医,不行的通通杀掉,本王要你们全部陪葬!!”那人奋不顾身地从轿子上摔了下来。
    “小白,小白,你给我活着,本王不许你死,知道吗!知道吗!”
    “殿下……”
    混沌之中,钟白辨不清了事情,眼前只剩了那悲伤的厉吼,她含着笑艰难地抬起手,“殿下,过来。”
    “小白,小白!”他惊慌地趴了上来,“你——”
    话音未落,目眦欲裂。
    他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胸口,垂下头,那沾了血的剑,直直入了他的胸膛。
    一股剧痛之感蔓延上心头。
    “你……为何……”
    钟白拼死抽剑一击后便彻底失了力,她含着血笑得丝毫无畏。
    “沈煜川,你我……不再相欠”
    “小白!”“义妹!”“小师妹!”
    人群惊骇嘶吼地朝她奔来。
    急剧流失的血液使得眼前人影逐渐散开,钟白想要奋力睁开眼,再见见往日的同门师兄师姐,可耳畔哀嚎惊吼似也缓缓化作了虚无……
    最后一瞬,眼前只现了那清逸绝伦的眉眼。
    大师兄……
    黑暗、光束,迤逦的色彩相交。
    剧痛、酸楚,纷杂的意识在她的大脑里交织相搏,似要炸裂。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瞬,似是几百年,她头痛欲裂地在一片云作的床榻上醒来。
    睁眼,三双眼睛立于头顶上方,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醒啦,小雀儿。”
    作者有话要说:钟白下线!
    暴躁小雀上线!
    第66章 吃醋小仙风
    这日,天界盛传着一件鼎沸的大事儿。
    ——西南角那空荡荡的云升殿里,渡劫的那位儿,可算是回来咯!
    “你说说这,寻常神仙呐,渡劫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那位倒好,足足去了一个月整,听说最后啊还落了个叫人刺死的下场,啧啧啧。”
    旁的红色小萝卜头点了点自己的脑门,窃窃瞥了眼四周。
    “我听说啊,那位仙姑下凡的时候脑袋被金轮印夹了一下,这儿啊,缺根筋,在人间的时候便天真了些,屡屡遭人骗,要不是太虚仙君放水啊,估计这会还回不来呢!”
    团团相缠的风雾缩了缩身子,低声道,“嘘,小声点,雀熙仙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小心叫她听见了,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在说什么呢?”
    说着,一道幽幽寒声自后飘来,冷彻透骨,带着把那俩窃窃私语的小仙吓得一个颤颤,差点没跌下云层。
    “雀、雀熙仙姑,您回来了……”
    三个小影齐齐抖擞作揖,自左往右分别是青色菜头、红色萝卜头和一团战战兢兢的风卷。
    来人一抹盈紫流光,生得娇俏玲珑,微启的透唇里吐出的话却自带了三分威慑和薄凉,“本仙数日未归,你们皮痒了?”
    “雀雀雀熙仙姑恕罪,小仙知错了,小仙断不该在您身后乱嚼舌根,请仙姑饶饶饶了我这回——”
    那红色萝卜头怯怯掀起一边眼皮,只小心瞥了眼上头仙人的面色,就自觉噤了声,连忙侧身绕出了道子。
    “小心点!”随着一声重哼,紫影重重掠过,带起一阵卷高的骤风,三个腿短小仙人瞬时被掀翻落云彩,闷闷捂着屁股,怯怯不敢出声。
    “太虚给你重开一事,咱们仙协也都知道了,此事呢,我们也不欲追究了。”
    那白须老儿话锋一转,缓缓捧着仙名簿回了身,“但是呢——”
    紫袍仙姑那不安分的脚丫子已经迈出了门框,将将踏出,又收回脚,不耐烦地回过身,“说话麻利点。”
    “诶,但是呢,我们看过了你与那惜槐的凡间红线,发现你与他确有些许羁绊。那这惜槐迟迟不飞升上仙,咱们也难做,是吧!”
    娇俏小脸一横:“关我屁事?”
    “呃,鉴于咱们仙界一贯互助友爱的优良传统呢,我们仙协一致决定,由你将惜槐带回来,将功补过,这样,你重生之事,咱们就既往不咎了!”
    话音未落,门口一声响动,回眼时,只剩了一片残影,还有那被撞得摇摇欲坠的仙牌。
    ……
    “死太虚,老子杀了你——”
    悠悠仙云上一抹怒紫疾掠而下,蓄满了力的拳头就这么高高落下,不痛不痒地揍在了那悠哉噙笑的仙人胳膊上。
    那无赖仙人挠了挠胳膊,懒倦地眯了眯眼,“想杀我,得排你奔月叔叔后边儿去,别插队。”
    雀熙理他个赖皮球,怒揪起他的领子骂道,“谁让你自作主张让我重活一世!如今我还担上了带那麻烦精升天的责任,不怪你怪谁!”
    “啧啧。”太虚伸直了腰杆,砸吧砸吧嘴摇头,“要不是见你那时伤心欲绝的惨样儿,这活儿我还不乐意担呢。你这没良心的雀儿,这会还怪起我来了?”
    那人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奔月老儿在搞什么名堂,再有下次,我把你的酒坛子都砸了!”
    说完,她便甩袖欲离,只还未化形消影,又听得身后那不靠谱仙人幽幽再道;“你当真人间的惜槐,一点感情都不留了?”
    那紫影顿了下,偏头。
    “渡劫的事儿,做不了真。”
    …
    紫影初初消散,不远处就落下一抹赤红来人艳丽的眉眼熠熠闪光,那莹白素手一摊,“给钱。”
    太虚瘫倚在云层上,往他手上一拍,扯着嘴角笑得无赖,“胜负未定呢,急什么?”
    ……
    天上一瞬,凡间数日。
    只这短短的功夫,京城里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当朝皇帝昏庸无道,太子残废歹毒难当大任,滇南王世子裴翊揭兵而起,勇猛夺位,又生擒了沈煜川,再援兵支援南方战场,不过三日便连连大捷,此下只剩了西南的一支小队还在抵抗。
    本是极其轰动的大事,可坊间却津津乐道着另一件更为玄乎妙哉的事儿
    新皇帝举兵那日,本欲与太子成婚的太子妃不幸遇难,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尸首化为了万千荧光,荧光徐徐汇聚作了一道灵光,就如此飞升上天。
    在场目睹了的百姓瞠目结舌,一时忘了恐慌,纷纷下跪叩首,直道,“仙女娘娘显灵,仙女娘娘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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