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和张大伯年事已高,左右身边却没有年轻人侍奉在旁,林初月担心,想着与张大娘商量商量,她请两个人照看着张大娘和张大伯,但她这提议刚一出口,就被张大娘拒绝了。
    “我们老两口虽说上了年纪,但手脚也还算利落,上下行动得了,也能进出于安城,身子骨硬朗得很,哪里需要别人伺候,再说,就算要人伺候,也不该是阿月你帮我们请人。”
    张大伯也跟着说:“我们知道阿月你是为我们好,可总归我们有手有脚的,自己能做的事,也不该让别人操心。”
    两人说这话时,是一点没有给林初月机会,语气坚决,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许林初月请人照顾他们的。
    但当谈及张成,张大伯张大娘面上就多了几分落寞。
    “我们哪里不知道呢,张成那小子去北境闯,其实也是想拿个职位,拼搏争取一番好前程。”
    看着林初月,张大娘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把那话说出了口。
    “阿成他这番回来,我也有问过他,是不是真的只是想去北境争取前程。阿成是我们养大的,他什么性格我们都清楚,他忠厚实诚,从来都没有不满意过在张家村做个普通猎户的日子,突然要去北境,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无奈的笑了笑,张大娘又接着说:“这回他也总算肯告诉我们了。他想娶你,阿月,张成这小子,惦记了你好久,他说他也想让你风光风光的嫁给他,不是做个普通的村妇。”
    “只是没想到,你们俩之间还是差了些缘分的。阿砚可比张成好多了,如今也是京官了,又在朝廷里面做事,大好的前途,张成哪里比得上阿砚呢。”
    林初月想说没有,张大哥很好,他真诚善良,乐于助人,甚至凭着自己的努力,大小也在北境那边做了一个百户大人,他是个很好的人。
    阿砚和张大哥之间,从来没有比较一说,他们都很好。
    但林初月还未开口,张大娘就牢牢的握紧了她的手。
    那平常看起来和蔼的笑,添了几分苦涩:“阿月呀,你和阿砚好好的,不用担心我们,就算我们哪天做不动了,只能待在家了,周围不是还有邻里吗?再不济,知道我们这副模样,张成那小子也该从北境滚回来了。”
    “我们有儿子的,虽说现在还未有儿媳,但也不是孤寡无疑的,阿月你可不用操心我们。”
    听着张大娘这番话,林初月心中又酸又涩,说不出的滋味。她怎么可能不关心不操心张大娘他们呢?
    对于林初月而言,张大娘可以说是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人,如果不是张大娘在那年北风寒雪中把她捞回了暖烘烘的屋里,林初月想,她可能已经变成了一抹孤魂了。
    把那装着簪子的红木盒子还给了回去,拜别张大娘,林初月随后就让王善和她那在于安城里的一位掌柜的吩咐,让他们聘几个人,来这张家村里做事,工钱给高些,平常在意着点张大娘一家人,不要太明显,若是有什么动静,记得即刻通知她。
    走访了一天,天色渐渐暗沉。
    林初月他们一家在张家村的屋子经常都有人帮忙打扫,以至于她这趟过去,屋子内还是干干净净的,甚至她过去,邻里邻居还拿出了新被褥给她。
    这让原本计划着回于安城的林初月临时改了决定,在张家村歇息了几日。
    半月后,林初月踏上了回程。
    在于安城的这半月,林初月也没有落下给邵砚山写信的事情,几乎每隔个两日林初月便要发出去一封信,虽知道邵砚山收到信也要等半月以后,但林初月还是忍不住要写。
    尤其是那几日与张兰儿见了面,又到张大娘家里做客的时候。
    她感触多极了,总想着身边有个倾诉的人,可看来看去,除了李儿便是朱儿再没旁的人了,他又不好讲这些,话与村长夫人,钱夫人赵姨娘她们说。
    林初月只能把这些话都写在信里,在一封一封地发往京城。
    她大概算了算,从她离京到踏上回程,约莫向阿砚写了近三十封信。
    可她收到的回信呢,只有前头的五封,后头的日子是再一封也没有收到了。且这五封来自阿砚的信,着墨是一点一点减少。
    到最后一封,只写了让林初月处理完事务便早些回京。
    从收到信上字里行间的话语,林初月大概猜测应该是邵砚山那边事务繁忙,这些日子恐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出发前,还收到一封来自她爹爹的信。
    那封来自他将军爹爹的信,除了倾吐思念,让她注意身体不要过于疲累之外,还隐约提及了一些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大意是说近些日子,那十几年前太常寺少卿被人诬陷一案再次有人提及了,这次不仅仅是为曾经的太常寺少卿一家正名,还隐约要给那还存于世上的太常寺少卿后人给予补偿。
    还说到了追封。
    林初月却觉得没什么,人死了都过了这样多年,那些追封又能有什么意义,只是留给活在世上的人看的罢了。可她外祖一家人丁已经凋零,一个都不剩了,除了林初月之外,竟已无一人还在这世上。
    那又给谁看呢?
    总归死了都死了,那些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早也看不见了。
    比起这些追封类的补偿,林初月更希望看到罪魁祸首得到惩罚。
    她希望那只手遮天,颠倒黑白的孙寿,为他做出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回京的路上,许是因为太过匆忙,林初月甚至一封信都没来得及写,颠簸了将近一个月,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路上反复都不大舒服,不过好歹,总算又回到了京城。
    只是等到她赶回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里面昏昏暗暗的,只余下门口还点着两盏灯笼。
    她一路进去,府上的人大多都歇了。
    等到进了自己院里,跟着的李儿和朱儿,连忙去遣小厨房的人,熬了一碗姜汤过来。
    这一路反反复复终日都待在马车上,林初月这趟下来,意外地着凉了。
    这边熬着姜汤,那边又吩咐人烧着水,沐浴过后喝了一碗姜汤,林初月才勉强解了身上几分疲乏。
    来回于安城和京城,的确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但过了这么久,却依旧不见邵砚山回来。
    林初月觉得奇怪,于是就找了院里的嬷嬷过来问。
    “夫人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大人时常时不回府,就宿在翰林院那边的,偶尔才过来带些换洗衣服。”
    她素手纤纤拨弄着茶杯:“ 都是这样吗,这个三个月?”
    那嬷嬷却摇了摇头:“ 这倒不是,也就近一月以来才这样,两个月前大人是偶尔才宿在翰林的。”
    林初月叹了一声,果然如此,她就说怎么眼瞧着自己那么多封信,阿砚才回了五封。
    原来是因为太忙。
    “ 你可知大人是为何事而忙碌的?”这句话一问出口,林初月便后悔了,就算想要知道阿砚为何而忙碌,也不该问自己院里的管事嬷嬷,嬷嬷在这内宅之中待着,她又怎么会知道阿砚的事情。
    可让林初月没想到的是,她的管事嬷嬷只迟疑了片刻就回答了她。
    “ 好像是从今上的千秋宴之后。”
    “嬷嬷你说什么? ”林初月一愣,当即问话便脱口而出。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从孝仁帝千秋宴之后,朝堂内外局势便悄然改变。
    因着这次千秋宴司礼监的外派提督织造太监孙海涛出了岔子,连带着孙寿也受到责难。
    照理来说,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孙寿是不会因这么个小小的事情而受到多大的责难,毕竟他可是孝仁帝身边的宠臣,许多事情孝仁帝都是对他相当信赖。
    可这孙海涛出事并非主要,仅仅只是拉孙寿下马的一个引子。
    作为扣紧皇宫内廷的重要一环,司礼监掌印太监孙寿的作用尤为重大。要是孙寿出了什么岔子,那相对而言,瓦解太后王氏一族会容易上许多。
    正是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次辅李纬一直暗暗想要扳倒孙寿。
    但以他的能力和目前内阁的处境,想要一口气扳倒孙寿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隐而不发,蛰伏了将近十年,才连同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吴而有,搜罗了到了大大小小,足以让孙寿倒台的罪证。
    光凭他李纬一个人,想要彻底把孙寿拉下马,是完全不行的,若没有司礼监秉笔太监吴而有在一边暗自助力,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孙海涛贪墨对孙寿是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但如果孙海涛贪墨来的银子,是给了孙寿结党营私勾结朝臣图谋皇权的资本的话,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如今稳坐司礼监第二把交椅的人,是吴而有,提督东厂的人,是秉笔太监吴而有。
    吴而有和孙寿二人关系,在明面上还算和谐过得去,整个司礼监也传不出他们半分不合的消息。
    但谁不想坐稳司礼监的第一把交椅。
    明面上虽没什么摩擦冲突,可谁又能保证暗里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谐安稳。若真要是这般,那李纬又怎么能策反得动吴而有呢?
    有了偶尔有的助力,又有那孙海涛贪墨的引子,这桩桩件件,后头再一番添砖加瓦……
    朝中本就有许多明哲保身派,是看不惯王氏一族和司礼监孙寿的所作所为,一旦他们处于劣势,这些明者保身的中立派,很快就会与他们形成对立。
    李纬会趁机拉拢这些人。
    除了这些明哲保身的中立派之外,还有那么一小部分,是暗暗的在和王氏一族以及孙寿等人反抗的。这些人里面,不乏当年与被孙寿等人迫害的官员有交联的。
    甚至林初月的爹爹,就是其中一员。
    一只蚍蜉或许难以撼动大树,但成百上千只蚍蜉。撼动一棵内里已经腐朽的老树。
    并不是不行。
    林初月知道,今年首辅宋凯中就会辞官致仕,而接替着首辅之位的,则是如今的次辅李纬。之后的李纬,他手中权柄,只会越堆越高。
    在未来的三年,外戚只会渐渐势弱。
    这一切的一切最初的开始,就是在当孝仁帝今年的那场千秋宴之上。
    管事嬷嬷猜,林初月兴许是因为舟车劳顿,身子乏累,一下子没有听清楚她刚才所说的话,于是又再重复了一遍。
    “大人是从今上的千秋宴之后,就开始变得忙碌的 。”
    林初月收回心绪,缓缓点了点头,而后她又问。
    “ 嬷嬷你可知今上的千秋宴过去多久了?”
    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待于安城,几乎不知道京城里近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管事嬷嬷想了想才开口回答:“ 差不多过去一月了。”
    林初月心下了然,也就是说,孙寿,差不多要彻底倒台了。
    第77章 国舅谈生意   奇怪极了……
    静默了片刻, 林初月才又问:“大人这样久没回来,可曾交代什么?”
    管事嬷嬷摇头:“大人未曾说什么,可能大人还不知道夫人归家了, 可否要遣人去只会大人一声?”
    邵砚山已经半月未曾回来了, 这府上的主人也就独独邵全德一人。平常没什么事情往来几乎没有客人,一府内静悄悄的, 林初月来时就察觉了, 实在是太安静了, 倒显得这三件的宅子莫名的空旷。
    她原本是想着要是到家早些先去见他阿爹,后面再等着阿砚回来,但现在的情况怕是都不行了, 这会儿已是深夜,林初月不好去打扰邵全德, 只能明天再去拜见。
    林初月点头;“明日我会让人去说一声,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虽说林初月进不得皇宫但她的爹爹可以,她想着, 明日一早,便派人去与她爹爹附上言明自己归来的消息, 再让她爹爹同阿砚说一句,这样阿砚便知道了。
    其实早得几日前,估算着大概回来的日子,林初月就已经捎了封信回来。只是当下这个时代, 传信还是没有那样及时, 林初月要比信中所说的晚到了一天。
    时候已经不早,梳洗一番,酝酿了片刻睡意, 林初月便让人灭了灯,上床歇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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