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半夜,她被自己给燥醒了,坐在床榻上,她瞧着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胸上的鼻血,低声骂了句卧槽。
    陆昙生那狗东西,当时给她吃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她起身换了身衣服,拿了一根发带,摸着黑,悄悄溜进陆砚生的房间。
    “谁?”
    察觉衣服被人解开,陆砚生睁开眼睛,明亮乌黑的眸子在夜色下,带着些许迷离。顾欢用发带蒙起来他的双眸,霎时间,两人鸦青的发铺散在塌上,难舍难分。
    “阿欢...”
    “对不起,就这一次,我保证,就这一次...我忍不了了,陆砚生,反正第一次的时候,你也给我下药了...”
    月华伴随旖旎,流淌在房间内,室内清香微醺,帐幕后低低的呢喃声,交织着打更的沉沉声响,如书中缠绵的艳/曲叫人脸红心跳。
    既荒唐,又美好。
    “一次还一次,皆大欢喜。”
    第40章 我知道是你   二更
    次日。
    顾雁是整个客栈起得最早的, 她十分害怕阿姐与砚生碰上,那场面可能会有些失控。于是她早早起来,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这两人破天荒都没起, 阿姐也就那德行, 她十分理解。
    但砚生是从来不睡懒觉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顾雁当机立断扣响陆砚生的房门, 扣了几声没人回应, 顾雁一着急推门而入。
    陆砚生坐在塌上, 身着单衣,缎发未束,微微有些凌乱。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青色的发带, 不知在想什么,知道有人来, 他抬起头。
    顾雁这才看清楚,一向聪明绝顶的砚生,此刻眼中,竟然蒙上一层淡淡的茫然。
    他说:“我昨日, 好像听见阿欢的声音了。”
    呸。
    让你昨日笑那么大声,让人听见了吧。顾雁心道。
    顾雁正襟危坐, 叹息道,“砚生,斯人已逝,你不放下, 就永远无法往前看。从前有人教我, 未来要遇见的人有很多,你还能遇见更好的...如意之人。”
    “如何算如意之人?”
    “须得让你觉得,你想永远和她在一起。”顾雁很深沉地讲, 将顾欢之前教给她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陆砚生摩挲着手里的发带,淡淡望向窗边,问道,“雪停了?”
    顾雁起身打开窗户,环视一圈,颇为稀奇道,“雪竟停得这样快?”
    陆砚生受不得凉气,她将窗户合上,“所以你要走了?”
    “这两日的事情。”
    “嗯。”顾雁不好作挽留,砚生的身子是耽误不了的,且他若是再逗留,阿姐估计能被他给逼疯。她合上门出去,转身进入顾欢的房间。
    同陆砚生的状态相反,顾欢已经穿好了衣服,充分地在塌上做着伸展运动,一副神清气爽和生龙活虎的面相。
    “阿姐,砚生这两日就走了。”
    “走了就行,走了你知会我一声。”
    顾雁欲言又止,唇张了张,到底说出口,“阿姐,砚生的身体羸弱至此,乃是因为……他之前,曾想殉你而去。”
    顾欢翻了个身,似是不在意,“这世道,还有谁会殉情啊。”
    她还颇为文艺地嗤了一声。
    顾雁:“......”
    过了两日,陆砚生做好出发的准备,路上的雪也清理得差不多,长云一早便备好马车等在客栈门口。送别陆砚生时,顾雁十分担心,嘱咐道,“砚生,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写一封信。”
    “嗯,天冷,早些回去吧。”
    马车准备出发时,顾雁追上去,大声喊道,“砚生,你要往前看!”
    陆砚生掀开帘子,安静地看着顾雁,“往前看,能有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似是能接到雪一般,呢喃道,“若是阿欢也在,我们也算是人间白头了。”
    “砚生...”
    “我们走了,你要保重自己。”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他抬头一看,楼上的窗户合着,仿佛是他的错觉。
    回到驿站,顾欢已经大摇大摆地在大厅用起了早膳。顾欢瞧见顾雁眼里面隐隐的泪花,她轻叹一声,擦去顾雁的泪水,劝道,“都是别人的事情。”
    左顾右看,她问,“怎么这两日都没有见唐笑年?”
    顾雁很快从分离的悲伤中清醒过来,道,“襄州知府跑了。”
    原先唐笑年圈围襄州的官府,几乎将所有的官员都扣住了,唯有襄州知府是漏网之鱼。
    严刑拷打其余涉事官员后,得知知府李岩逃往老家去了,唐笑年又一路派人追过去,这两天眼看就要追到了,人又给跑了。
    且当初李岩跑路时,可谓是长了心眼的,他带着官印,号令知府约上百号的府兵同他一起跑路,这更增加围捕的难度。
    在新的州官到达之前,唐笑年暂代襄州知府,管理一个州城的百姓。如今襄州已然恢复太平长安,唐笑年便着手于抓捕李岩,经常忙得回不了驿站。
    “阿姐,你要体谅他。”
    顾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有不体谅他啊?”
    又是这样。
    阿姐解决问题的方法总是一个路子——逃避问题。
    唐笑年之前很明显地感受到顾欢对他的疏离,从来都不提与她同住一屋的想法。他一直都告诉自己,顾欢才经历过一段不愿为人所提及的人生,不想那么快地接受他,也情有可原。
    可是,近来他愈发感觉顾欢的冷淡,常常戒酒消愁,有一次半夜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被顾雁发现后,唐笑年几乎是哭着跟她抱怨顾欢。
    顾雁无可奈何,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你没发现阿姐胖了吗,阿姐讨厌有人说她胖,你前两日当着她面说替她重新裁衣裳,明显是戳着她的小心肝了,她不愿意搭理你,也情有可原。”
    唐笑年打了个酒嗝,委屈道,“我只是想替她买两身新衣服,我也没觉得欢欢胖啊...”
    顾雁又瞎编道,“你没看见她整日摸着她肚上几两肥膘,很是忧伤吗?”
    唐笑年了然地点点头,放心地昏睡过去。
    顾雁:“......”
    得了,都是祖宗。
    顾雁正清清嗓子,打算给顾欢做做思想工作时,门外想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还有唐笑年凌厉的声音:“李岩,你若是缴械投降,我定会向陛下求情,饶你不死!”
    顾欢顾雁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震惊二字。
    “我去看看。”顾雁皱眉,拿起随身的鞭子便开门出去,动作利落,顾欢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人影就消失在门外。
    顾欢追出去的时候,差点没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心跳静止。
    顾雁被一个彪形壮汉扼住喉咙,面色憋得发红。
    “李岩,放下人质,我保你不死。”唐笑年厉声喝道。
    被称为李岩的人,便是襄州知府。
    因为长时间的逃跑,他神情疲惫又邋遢,浑身衣衫褴褛,满脸脏污,眼底乌青,双眼通红。
    这种人一看便是被逼到了极点,万万不能刺激他,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保我不死,我这条命还有什么用!因为你们这群人,我丢了乌纱帽,我老母因为掩护我被你们乱箭射杀,一夕之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虫豸...你们说说,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这条贱命你们拿去,我要死,也得拉上个娇贵的公主,黄泉路上才不寂寞,嘿嘿...”
    “李岩,你疯了!”
    唐笑年虽然咆哮,但是依旧不敢射箭,其余将士也碍于顾雁,不敢动手。
    “李岩,你是不是想要钱?”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柔美淡然的声音落进来,众人皆望向来人。
    顾欢不紧不慢上前,一步步逼近李岩,道:
    “说得好听,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你要是真的亡命之徒,什么都不在乎,那你回到这里干什么?就为了拉了个美人垫背?瞅你这点出息。你无非,就是放不下你几十万两银子罢了。”
    知道不能再继续刺激李岩,顾欢话头一转,“若是想要钱,你绑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用,你绑我啊...”
    “欢欢,你在干什么!快回来!”唐笑年焦急地喊道。
    顾欢恍若未闻,撩开披风,摸着自己隆起的肚腹,道,“我是顾欢,陆砚生的妻子,如今腹中亦有他一子,你说你绑架我,是不是来钱来的更快...”
    陆砚生...陆家未来的掌门人,坐拥整个大梁的金脉...
    不得不说,他有些心动。他勒紧顾雁的脖子,“老子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不单是陆砚生的妻子,还是状元郎的表妹,无论如何,我在你手里,你吃不了亏。”
    李岩一想,确实如此,既然要做,为什么不做一票大的?
    他将顾雁甩在地上,转而将顾欢勒住,一步步令唐笑年后退。唐笑年扶起顾雁后,依然紧紧绷着神经,不敢眨眼地盯着顾欢。可与此同时,他身旁的将士松了一口气,举起弓箭,瞄准逃犯。
    “不许放箭!”
    可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晚了,箭已经夺弦而出,直奔顾欢而去。而李岩,早就在那个将士抬起弓箭的时候,就已经将顾欢给推了出去。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的那一刻,一个身影疾速赶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顾欢。
    锐利的箭矢穿过血肉的瞬间,只听见一声闷哼。
    顾欢愕然的抱着来人,陆砚生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都托在顾欢身上。
    “阿欢,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这一次,我没有来晚,我做的很好吧...”
    她抬眼的那一霎,他的指尖抚上她的面颊...逃犯的吵,刀剑相击的吵,急声呼喊大夫的吵,全都在耳边,在这冰冷刺骨的温度里,她的目光也凝住了。
    他的鲜血,一滴一滴,温热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顾欢没有动,敛下眉眼,由着他紧紧地抱着。
    他看上去很累,眼睛半阖,下巴垫在顾欢的肩上,似乎马上就要睡着。
    “阿欢,你离开我已太久,漫长到...远超过我所拥有你的...那些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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