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陈祥都是从镇上的供销社进酱油醋,后来陈瑞帮着找了两家做酱油醋的家庭作坊,所以现在陈祥都是从这两家作坊里进酱油醋,据说这两家家庭作坊里酿的酱油醋,比从供销社里进的味道都好。
    不大功夫,就有好几个人过来买东西。
    陈祥这个杂货店里卖的东西,比供销社卖的还要销微便宜点,而且又不用跑远路,所以不光本村的人都过来买东西,就是邻村的人,需要什么了,也都习惯了到这里来买,所以这个杂货店虽然小,不过生意确实还挺红火。
    陈忠和见陈雅丽有点忙,便帮着陈雅丽拿东西收钱,田秀芝插不上手,便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没人,田秀芝听到西屋有动静,哗啦哗啦的,象是舀水的声音。
    因为是自己儿子家,就跟自己家也差不多,所以田秀芝径直就去了西屋,还没到西屋门口,就闻到一股子醋酸味。
    西屋的门是关着的,田秀芝推开门一看,看到陆春霞站在一个大瓮跟前,一水端着个大盆,一手拿瓢,不时从盆里舀一瓢水倒到瓮里。
    田秀芝:“老大媳妇,你在干啥?”
    陆春霞正干的投入,也没留意到田秀芝的脚步声,田秀芝突然跟她说话,把她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手里的瓢一下子掉到了瓮里。
    陆春霞转过身,田秀芝看到她脸都吓白了,好笑道:“娘有这么吓人?”
    陆春霞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勉强笑道:“这不没听到娘来嘛。”
    说完弯腰从瓮里把瓢拿了出来,然后拿盖子把瓮给盖上了。
    进屋后醋味更重了,应该就是陆春霞跟前那个瓮里散出来的。
    陈祥每次从酱油醋作坊里进的多,都是装到两个大瓮里,瓮太大,杂货店里放不下,就放到了西屋。
    田秀芝见陆春霞端的盆里象是水,狐疑地问道:“老大媳妇,你刚才在干啥?”
    陆春霞嗑嗑巴巴道:“这不天热了嘛,我怕瓮里的醋坏,就过来看看。”
    怕田秀芝再揪着不放,赶紧岔开话题:“娘你今天咋来了,是谁把你送过来的,还是你自个儿步行回来的?”
    田秀芝根据刚才陆春霞的动作,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没回陆春霞的话,而是问陆春霞:“老大媳妇,你刚才不会是往醋里加水吧?”
    陆春霞脸色就是一变:“娘,我咋能做那种事。”
    田秀芝严肃道:“这在村里开店,做的可都是街坊生意,可不敢胡来,要不然传出去了,以后谁还过来买东西?”
    陆春霞:“娘我知道,娘这屋里味儿不好闻,去堂屋坐吧。”
    说着就要领着田秀芝去堂屋,哪知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店里有好几个人在大声嚷嚷。
    声音太大,嚷嚷的又不止一个人,也听不清嚷嚷的是啥。
    田秀芝:“咋了这是?”
    陆春霞已是朝着杂货店走了过去,田秀芝也赶紧跟了过去。
    到了杂货店,就看到有仨妇女手里拿着玻璃瓶,正跟陈雅丽和陈忠和吵。
    仨妇女都是陈家湾的。
    陈雅丽和陈忠和都不是会吵架的人,只能一直给人家赔不是。
    田秀芝:“出啥事了?”
    一见田秀芝来了,其中一个比较胖点的中年妇女,拿着瓶子气愤地对田秀芝说道:“婶子,我不是抹你面子,故意来找茬,你看看你家卖这醋,到底是加了多少水,以前还有点醋味,现在是越来越没醋味了,这都是街坊邻居的,不能这么坑人吧?”
    其他两个妇女都连连附和,都说现在买的不管是酱油还是醋,都没最开始味儿足了。
    陆春霞脸红脖子粗道:“我们胡说,我们从外面进过来就是这样,乡里乡亲的,谁会干往里掺水的事。”
    胖妇女哼了一声:“不是你掺的水,难道是我们打回家自己往里掺水?”
    陆春霞:“保不齐是卖给我们的人往里掺的水,你咋能一口就咬定是我们掺的?”
    “谁往里掺的水你最清楚!”
    ……
    田秀芝听了这么几句,然后一下子就联想到刚才陆春霞在西屋的动作了,她还有啥不明白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事到底是陆春霞一个人干的,还是老大也知情,如果这是老大他们俩商量好的,那这个杂货店也别再开了,做街坊生意,还想着坑蒙拐骗,这生意也做不长久,不如趁早关了,省得她和老伴还有老二老两口子都跟着挨骂。
    不管仨妇女怎么嚷嚷,陆春霞就是一口咬定了不是他们往酱油醋里掺水。
    现在来杂货店里买东西的人本来就多,这么一吵吵嚷嚷,立马就围过来不少人,也都附和着仨妇女的话嚷嚷道:“我就说呢,以往我们家打一瓶醋,能吃一个月,现在打一瓶,20来天就吃完了,里面给掺了水,醋味儿不足,吃的能不快吗?”
    “早上我家强子还说醋没以前酸了,我还不信,还说是他嘴刁,弄半天,酸里面是掺了水,我还真冤枉我家强子了。”
    “看来以后还是多跑点跑去供销社买吧,供销社是公家的,不会坑人。”
    ……
    正吵嚷着,陈祥回来了,脸色很是不好看。
    他今天去供销社进货,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陆春霞的娘家兄弟陆春生。
    陆春生一看陈祥进了不少货,就问陈祥:“姐夫,你那店生意不错吧?”
    陈祥:“还行。”说完突然想起,当初开店的时候,陆春霞还从陆春生那儿借了100块钱呢。
    店刚开起来的时候,没赚到多少钱,借陆春生那100块钱就一直没还,现在店里的生意好起来了,也赚到钱了,陈祥就想着借陆春生那100块钱也该还了,便对陆春生说道:“这会儿我身上钱不够,明儿个我去你家,把拿那你100块钱还给你。”
    陈祥还想着,这100块钱如果给利息,陆春生是肯定不会要的,那就多拿点礼物过去,以示感谢。
    谁知陆春生听了他的话,奇怪道:“你啥时候从我这儿拿了100块钱?”
    陈祥就是一愣,“我刚开店的时候,钱不凑手,你姐不是从你那儿拿了100块钱?”
    陆春生也愣在那儿了,脑子里想了半天,怎么都不记得陆春霞从他这儿拿了钱,便笑道:“姐夫,你跟我姐是不是记错了,她没从我这儿拿钱……”
    说到这儿,陆春生脑子里突然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又改了口:“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姐确实是从我这儿拿了100块钱,我也没啥急用,你不用着急还。”
    说完,怕陈祥还追着他问那100块钱,又赶紧对陈祥说道:“姐夫,我还有事,就不跟你说了,回头见。”
    说完就赶紧跑了。
    陈祥只是老实,他又不是傻,结合陆春生的言谈举止一想,就知道那100块钱肯定不是从陆春生这儿拿的。
    不是从陆春生这儿拿的,又是从哪儿拿的?
    只有一个可能,是问他娘要的。
    陈祥那叫一个气,一是气陆春霞问他娘要钱,二是气陆春霞竟然还瞒着他。
    陈祥骑上自行车,踩的跟风火轮似的回了家,他本来心里就有气,这会儿一见自家店门口围了一堆人,一听是因为啥在吵嚷,把车子一停,然后进了柜台,拿起瓢分别舀了酱油和醋尝了尝,然后沉着脸问陆春霞:“是你干的?”
    陆春霞慌乱道:“我咋会干这种事,八成是你去进货的那家老板干的。”
    陈祥:“你胡说,我去进货的时候,人老板都会叫我尝尝,就不是这个味儿,比这个儿味儿要足的多。”
    陆春霞被堵得说不上话,索性哭了起来:“我没干就是没干,你非要咬死了是我干的,这不是冤枉人吗?”
    陈祥脸色铁青,指了指她,终究是啥话都没说,然后对大伙儿说道:“这事儿是我们不厚道,上次进的酱油跟醋,往后谁再来打,我一分钱不要,以后你们谁要是发现我家又卖掺水的酱油醋,我这个店我也不开了,这店里的东西,我都白送给大家伙儿。”
    本来大家意见还挺大的,听陈祥这么一说,又都夸起陈祥来,反过来还都宽慰他。
    围着的人慢慢都散了,店里还给陈雅丽和陈忠和守着,田秀芝和陈祥陆春霞去了堂屋。
    陆春霞还在那儿呜呜地哭,想搏得田秀芝的同情,等一会儿陈祥骂她的时候,想让田秀芝护着她。
    陈祥怒道:“你还脸哭!”
    陆春霞:“不是我干的……”
    田秀芝叹了一口气:“老大媳妇,刚我来的时候,你在西屋干的啥?不是正往醋里掺水吗?这怕是不是掺了一次两次了。”
    陆春霞见田秀芝看出来了,不好再不认,哭着道:“那不是想多赚个钱嘛,这么大一瓮,掺上几斤水,谁能吃出来啊,也就是三嫂子他们嘴刁……”
    陈祥见陆春霞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了,反而还去怪人家嘴刁,气得都说不出话了。
    田秀芝:“你这店开在村里,做的是街坊行意,可不能干坑人的事,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名声坏了,以后谁还来你店里买东西?”
    陈祥:“我就一句话,往后你要是再敢干这种缺德事,这个店,我立马关门,多少钱也不赚了,就守着那几亩地过日子吧。”
    陆春霞被陈祥的话给吓住了,现在店里的生意好,一天有时候能赚个十几块,她可舍不得叫店关门,便哭着道:“以后我不这么干了行吧?”
    陈祥坐那儿喘了半天的粗气,然后直接对田秀芝说道:“娘,我开店的时候从你这儿拿的那100块钱,我一会儿还给你。”
    陈祥这么冷不丁的一说,田秀芝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口就说道:“不用还,娘现在不缺钱,等啥时候娘缺钱了,娘再问你要。”
    陈祥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狠狠地瞪着陆春霞:“你不是说那100块钱是从春生那儿拿的?”
    陆春霞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狡辩道:“春生那儿没有,我又去问娘借……”
    田秀芝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老大媳妇是两头骗啊。
    她脾气再好,也有点生气了,可生气归生气,这时候她也不能去吵骂陆春霞,要不然,等她走了,以陈祥的脾气,两口子非要大闹一场不可。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田秀芝强压下火气,对陆春霞说道:“以后想要啥或是缺啥了,就直说,一家子人,有啥不能说的,非要两头说瞎话,瞎话说多了,总有戳穿的时候,以后可得改改了。”
    陈祥脸色阴沉的吓人,陆春霞一个字儿都不敢说,只是一直点头。
    田秀芝又劝陈祥:“祥子,这事儿打从现在开始,就翻篇了,你也不许再跟你媳妇吵,人都有犯错的时候,犯了错以后改了就是了,往后两口子心往一块儿使,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把家里的日子过的好一点,我跟你爹,也就不牵挂你们了。”
    说是不让陈祥跟陆春霞吵,其实她心里对陆春霞已经有了看法,看来以后啊,给老大家也不能再贴补钱了,都给老大媳妇贴补出贪财的毛病了!
    陈祥闷闷的嗯了一声。
    田秀芝是高高兴兴的来,结果来了就是惹了一肚子的气,她也没心再待下去了:“我跟你爹就是过来看看,你们一家子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小宝娘也快生了,家里还有俩孩子,瑞子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跟你爹就回去了。”
    说完叫上陈忠和就回县城了。
    可以说是高高兴兴而来,败兴而归。
    刚回到自家院门口,就看到大宝带着小宝还有德华在门口玩,看到他们回来了,大宝赶紧跑过去跟田秀芝说道:“奶,我爸带我妈去医院了,说你回来了叫你赶紧去医院。”
    田秀芝:“咋去医院了?”
    小宝:“妈要生小妹妹了。”
    田秀芝大吃一惊:“咋提前了!”
    说完,啥也顾不上了,一溜小跑就跑回家,想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去医院,结果一看,东西都不在,估计是给陈瑞拿过去了。
    她又一溜小跑的往医院跑,陈忠和骑着自行车跟了过来:“赶紧我带你过去。”
    小宝跑过来拉着自行车:“我要去看妹妹。”
    田秀芝哄他:“等奶把妹妹抱过来你再看妹妹。”
    说着对着大宝喊了一声:“大宝,带好你俩弟弟,别出大院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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