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何故如此动怒,当初您为了您的江山将母妃置之不顾,而今又要为了您的江山让儿臣做个不忠不义之人么?”
    话至此处,两人的关系已是覆水难收。
    皇帝气上心头,抬手想挥下去,终是停在半空,犹豫了半晌才脱力的落到桌案上。
    长叹一声,“为了个丫头,你竟这般同朕说话,在你心中,是不是就觉得你的父皇是个无情之人?”
    他眼神中的落寞太过刺眼,教魏凌霄生生愣住,心头隐隐有些不忍,干脆别过脸去,“儿臣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现在是没什么不敢的!”
    皇帝重重的拍了几下面前的桌子,“连你母妃都给扯出来了,心中指不定在如何指责朕,你不屑这皇位,那倒是好啊,你若不是生在这帝王之家,如今怕是命都没了,还有脾气在此同朕如此叫嚷?!”
    魏凌霄方才冲动说的那些话,此刻也隐隐有些悔意,被皇帝这般指责,也不吭声,只愣愣的跪在地上。
    “朕让你去八斗院学习,就是要你改了这一身臭脾气,你倒好,不思上进,一门心思就挂在一个丫头身上,堂堂男儿,也就这点气概,一点都没有皇家男儿的样子!”
    虽是生气,却没有大怒,魏凌霄早已清楚他的脾性,也不同他硬碰硬,只小声嘟囔道:“那谁叫是你亲生的……”
    “什么?”小声的一句被皇帝听见,瞬间连气都无处撒,大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朕迟早要被你这个混账气死,滚滚滚,给朕滚远点,跟着那丫头一起走,省得寡人看见你心烦。”
    “真的?”
    正暗自翻白眼听训的魏凌霄瞬间回神,忙同他视线对上,眼里满是欣喜。
    “怎么,朕的威严就这般无用,说出去的话还能不算数?”
    “当然不是,父皇向来一言九鼎,怎会说话不算数。”
    说罢也不跪着了,忙欲起身,奈何双膝一痛,猛地向前一窜,皇帝眼疾手快,将他扶住,魏凌霄忙笑嘻嘻的坐到他身旁。
    “怎么不跪了?”皇帝冷哼一声,又道:“且不说朕是不是改变主意,你瞧瞧你这个样子,那丫头能看上你?”
    “这个父皇就不必担忧了,父皇方才所言,可定要算数!”
    皇帝横了他一眼,叹道:“还说是朕亲生的,你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那丫头造假玉符一事属实,作为一国之君,朕自然是不能偏袒她,送她去东宑也是必然之事,难不成还真要朕因为个丫头片子当面跟东宑翻脸不成?”
    “人送去了,任由他们处置,朕也不算是违背诺言,至于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将人带回来,那还不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连连叹了几声,道:“也罢,让你跟着你二哥出去历练一下也好,总不能让你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娃娃,以后这江山,还得你们扛起来。”
    “皇上的意思是……”宁玖听他说完,不禁愣住,“所以你此次过来……”
    她怎么也不敢想象,那日在地牢里看起来气势十足的皇帝,私下里竟是这般样子。明面上许诺了东宑人将她送过去,一方面又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跟自己置气,默认他出来搅和此事,这样的皇帝还真是……有些可爱?
    “自然是来拼一拼。”魏凌霄道:“我可信不过你那故羽师兄,谁知道这次是不是他故意出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把你拐到东宑去。”
    宁玖:“……”
    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他自己都举步维艰,哪里还有这等心思,再说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值得他如此精心算计。”
    魏凌霄冷哼一声,似是想起什么事情,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你若再帮他说话,小心我……”
    “你怎么?”宁玖正喝着水,闻言便顺道接了一句。
    “罢了,你只需知道你那故羽师兄不靠谱便是,这次为了你,我头一回在我父王面前死缠烂打,脸都丢尽了,你若再在我面前提那萧故羽,便是良心被狗吃了。”
    宁玖不禁噗嗤一声。
    想起他方才说在为了求皇上见他跪了好几个时辰,还被皇帝狠狠的甩了一巴掌,那视线便不由落到他面颊上。
    “你父皇打你……疼……疼不疼?”
    魏凌霄眼前一亮,忙做了个委屈的表情来,指着自己的右脸道:“这儿还有一丝印子未消去呢,我父皇那一巴掌,可是用尽了他最大的力气,他以前可从未打过我,这也算是头一遭了。”
    宁玖不免有些心疼,忙伸出手去,刚要靠近他脸庞,却又犹豫了。魏凌霄眼疾手快,忙伸手攥住,拉着她的手掌放到自己面颊,软声道:“本来是疼的,不过现在又不疼了。”
    如此直白的话,只教宁玖面颊泛红。
    两人正维持着这暧昧姿势,忽然一阵马蹄声靠近,两人一齐转头,这才见魏凌峰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过来,正巧停在囚车边上。
    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冷声道:“老八,也亏了你还有如此雅兴,过来送个水还难舍难分,可别忘了你在父皇面前承诺过的事情,你若是不听话,可别怪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帮你。”
    “知道了,二哥。”
    魏凌霄忙将手松开,有些不舍的看了宁玖一眼,道:“放心,一切有我。”
    宁玖点头,心里头有些话想问,奈何瞥见魏凌峰那凌厉的目光,不禁咽了咽口水,将那些话都尽数吞入腹中。
    ****
    半月之后,终于抵达东宑边境,两国使者协议一番,这才决意让队伍先行于边境落脚,另让魏凌峰带上数十人将宁玖送进城。
    东宑皇帝身体有恙,只派了使臣在宫门处迎接,收了众人兵器,这才领着人踏入宫殿中。
    大殿之上,东宑皇帝病恹恹的靠在龙椅上,眼里神韵全无,已然一副油尽灯枯之像。
    魏凌峰行了礼,这才将一封密信承上,道:“陛下,吾乃西宺二皇子魏凌峰,特奉父皇之命,前来将伪造贵国太子印的人送来,任凭贵国处置。”
    话音一落,两边群臣无不将视线纷纷投来。半晌,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人,指着魏凌峰身后的人,哼道:“西宺二皇子,你说这女子协助萧燃伪造太子印,那她身后必定有靠山,你将她一人送来,这是何意?”
    面对此人毫不客气的话语,魏凌峰只是淡淡一笑,“这位想必就是公子毅了?公子有所不知,这女子背后并无靠山,不过是普通女子,伪造太子印,也纯粹是因为同公子燃交情甚好才出手相助。”
    “既然这样,那太子印想必也是有着落了?”
    “并无。”魏凌峰道:“既然贵国只说要交出那伪造太子印的人,那如今人也送来,我便是已完成任务。”
    “你!”萧毅面色一黑,忙拱手道:“父王,西宺国明明已经查到了伪造太子印的人,却不肯将玉符完封不动送过来,以此看来,西宺国对两国邦交没有半分诚意!”
    宁玖站在魏凌峰后头,这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正暗自打量,听得一声憔悴的声音在殿上幽幽响起:“二皇子,我……咳咳,我国的太子印,如今……如今正在何处?”
    “陛下不必心急,我手中虽无太子印,可却有一样好东西。”
    “何物?”
    魏凌峰轻笑一声,道:“此物机密,容陛下让我亲自送上去。”
    “你大胆!”萧毅怒道:“如今可是我们东宑的朝堂,你这般要亲近圣面,可是欲图不轨?”
    “公子毅何必慌张,方才进来时我们的兵器可都一一没收下了,我便算是有那个想法,难道还能当着你们满朝文武的面谋害你们的圣上不成?”
    此言一出,殿下众人无不窃窃私语。
    上座的皇帝忽然抬手,殿上瞬时安静下来,半晌,皇帝冲着魏凌峰招手,恹恹道:“送上来吧,西宺与东宑乃礼仪之邦,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还成何体统?”
    “陛下所言甚是。”魏凌峰说罢,在群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踏上阶梯,朝着龙案走去,待行至跟前,双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于圣前。
    东宑皇帝伸手接过,颤着手将信拆开,将里头一封有些残破的信展了开来。
    殿上一时寂静无声,众人的视线都纷纷落到那病态的皇帝脸上。
    约是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皇帝惨白的脸上充斥着血色,他连连捂着口猛咳了几声,拿开只是,只见掌心一片血迹。
    “魏凌峰!你大胆!竟敢对我父王不敬,来人,将他给拖下去!”
    东宑皇帝还咳嗽着说不出话来,如此情状,无不以为是魏凌峰方才呈上的东西惹怒了皇帝,如今萧毅这般吩咐,倒真有侍卫从外头进来,将大殿上的西宺人士一一围困住。
    魏凌霄视线在他们身上斜了一眼,丝毫不惧,反倒讥讽的看着萧毅,道:“公子毅如此紧张,可是猜到了我呈给陛下的是何物了?”
    “你!圣驾面前还如此张狂!真当我们东宑的朝堂是你想放肆便能放肆的?!你们还不快些将他拖下来,难道还要等他坐到龙椅上才肯动手?”
    话音刚落,那侍卫兵便涌上去,正要动手,却见皇帝微微摆手,原是要将他们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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