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发出清脆的声音,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浅深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脸色苍白,上半身的衣服都湿了。
    对不起。
    两个人忽然同时开口。
    对不起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浅深急切地要向他解释。
    辛梓不知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表qíng,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那样剧烈的抵触反应是他始料不及的,可是,她那副就要哭出来的表qíng让他的心蓦然抽在一起。辛梓走近她,心疼地把她抱过来,浅深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辛梓轻拍着她的背,试着让她放松下来:小傻瓜,不必为这种事跟我道歉。是我不好,我今晚不知怎的头脑发热你不要怪我,是我太急了,没顾虑到你的感受。
    我
    你不愿意我不会bī你,我们慢慢来。辛梓柔qíng地对上浅深不安的眸子,勾了勾她的鼻子,你没有错,所以不要难过,嗯?
    不说还好,一说,她今晚不知第几次了,抽了抽鼻子,又想哭了。
    辛梓看她还在纠结的样子故作无奈道:好了,不准哭,哭了明天我怎么带你去见人。
    浅深贴在辛梓胸前,疑惑道:什么人?
    上次就想带你去见了,不过那天我们吵了一架没去成。
    是那次浅深想起来了:到底是谁?
    辛梓笑了笑,说:我妈妈。
    五十四问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入的时候,浅深还睡得很沉,室内已经微亮,阳光透过rǔ白色的窗帘蒙出一层金色。又过了多时,浅深才醒过来,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今天是周末,要是以往她肯定睡到日上三竿,可今日不知为何,夜里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立刻引来身后人的寻问:醒了?
    听声音他应该已经醒了多时,浅深转了个身,面朝辛梓,微微一笑:你醒多久了?
    辛梓额前的碎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我都晨练回来了。
    浅深错愕:啊?你都去晨练过了?你怎么起得来?
    辛梓觉得她这样吃惊的表qíng可爱极了,笑道:我习惯早起,你昨晚睡得不好,不如再睡一会?
    昨晚睡下后,他抱着她还能感觉到她不时微微颤抖,心中不忍,更是自责,这种事急不来,是他让她害怕了。
    浅深却已起身,摇摇头说:不了,不是说要去见你妈妈吗,我得准备一下。她一面下chuáng,一面又开始不满道,这种事你要跟我早说!我得提前买好礼物,也要提前去美容院保养一下不是,唉,郁闷呐,你怎么昨天才跟我说。
    辛梓靠在chuáng上忍俊不禁,昨晚当他告诉她要带她去见他母亲的时候,她就针对这个问题立刻开始喋喋不休,埋怨他不事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又拼命问自己婆婆喜欢什么,要买什么礼物,她怎么打扮比较好,一张小脸都要皱到一起去了。辛梓忍了很久,关于他母亲的现状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先告诉她,只是说他妈妈不挑剔,她只要跟他去看看就可以了。
    最后,辛梓好不容易才阻止了浅深购买一堆昂贵礼品的念头,只是提了一个水果篮就出发了。
    浅深看看后头的篮子,显然不满意,反复问道:就这么一个水果篮,你妈会不会觉得我太怠慢了?不行,你让我再去买点。
    辛梓侧头看看她,安慰道:真的不用,到了,你就知道了。
    浅深一脸疑惑,再问,辛梓却不愿多说。
    这日阳光正好,天气也不似前段日子那样寒冷,浅深jīng心打扮了一番,穿着最保守端庄的白色短大衣,白色及膝皮裙,再配上一双小牛皮长靴,这样仪容仪表上应该没问题了。浅深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逐渐空旷起来的风景,心中有些疑虑,更多的还是担心,绝对比她一个人抵挡自己那一家子的威势都紧张。辛梓从没跟她提过他母亲的事,她只知道他有一个变态的继父,至于他母亲,浅深只好自己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稍显和蔼却又有点严格的妇女形象,她从没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过,所以,暗暗握拳发誓今天绝对要温婉到底,不能露出半分小xing子。
    我们到了。
    思虑的时间过得特别快,浅深回神的时候辛梓已经把车子停好,熄了火。她朝外头看了眼,立刻呆住,不确定地问辛梓:是这儿吗?
    嗯,下车吧。辛梓平静地应了声。
    辛梓拿着水果篮子下了车,浅深跟在他身后,还处在震惊中。这个地方,她再次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这儿是一家私人疗养医院。不远处有一片空地,有一些看似病人的人在看护的陪同下或是坐着晒太阳,或是吃东西,或是发呆,只是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全部都目光呆滞,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
    辛梓浅深急步走到辛梓身边,忽然明白了他先前沉默的意思,心中莫名难受起来。
    辛梓转过身,朝她伸出手,面上依旧是淡成一片的表qíng,碎发温柔,目光清浅:她在楼上。
    她握住他的手,两人一起来到一间病房前,已经有一个中年医生在那里等他们,辛梓上前跟他握了握手,很诚恳地说:徐医生,辛苦你了,我母亲最近怎么样?
    这没什么,我的本职而已。你母亲的状况最近不错,还是比较稳定的。徐医生看了眼浅深,礼貌地笑了笑,那你们进去看看她吧,我先走了。
    徐医生走后,辛梓并没有急着进去,他站在门口,回头静静地看着浅深说:浅浅,里面就是我妈,如果等下她有什么不太好的举动,你不要见怪。
    浅深愣了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装作生气地说:你说什么呢,快进去吧。
    辛梓笑了下,推开门,不大的病房,里面有一张白色的chuáng,两个chuáng头柜,一个小沙发,一个小茶几,还有一个双门衣柜。浅深几乎是立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老妇人,但是,和她想象中的形象相差太多。她既不和蔼也不严厉,花白的头发,深陷的皱纹,一双涣散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嘴唇不停地哆嗦着,而她的那一双手更是黝黑粗糙,辛梓的妈妈就是一名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劳动妇女。
    妈,辛梓很自然地走上前去把水果篮放下,握住母亲的手,关切地问,我来看你了,最近有没有乖乖的?
    他母亲并没有反应,呆呆看他一眼,如此陌生呆板的目光,辛梓却好像习以为常,依旧笑容满面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浅深见了心中酸楚。
    你母亲最近胃口不错,做什么都很配合。一旁的护士回答道。
    辛梓点了点头,又继续非常自然地说:妈,你猜我今天带谁来看你了?
    他自然得不到回应。
    浅浅。
    他回头叫了她一声,浅深意会立刻走到他身边蹲下,辛梓牵过她的手对母亲说:她是浅深,你媳妇,我今天带她来看你,妈,你看看我们。
    浅深也伸手握住那只苍老的手,温声道:妈,我是浅深,对不起,本来上次就要来看你,可因为我任xing闹脾气耽搁了,你不要怪我。
    辛梓侧头温柔地看着浅深,眸中盛满了感激与欣慰。
    辛妈妈歪着头愣愣地看着浅深,忽然猛地抽回手,对着空气大喊:儿啊,儿啊,你在哪里?儿啊,儿啊
    浅深一愣,就见辛妈妈站起来开始在房里四处打转,好似房里没有他们两个人似的,一个劲地喊,护士小姐立刻跟在她后面以防她伤着自己。
    他们在病房里呆到午后等辛梓的母亲睡下才出来,浅深微微侧头发现辛梓眼角略有湿润,神色平静,目光悲伤。浅深不假思索地牵住他的手,果然有点冰。辛梓立刻回头看她,见她一脸担忧,便马上回以淡淡一笑,安抚xing地握握她的手:没事,我们回去吧。
    下楼的时候,浅深知道辛梓心里不好受,以为他不会多说什么,她也不想去打扰他一个人沉思,可没想到他主动提起了家里的事:你走以后,我继父就出事了,他嗜赌成瘾,终于玩出人命,高利贷追债追得紧,我妈被迫不卖了可以卖的所有家当,最后债虽然还清了,可她也被bī疯了。我上大学是靠助学贷款熬过来的,期间还要替小妮付高中学费,还要照顾已经神志不清的妈妈。等我工作后,我把她送到这里,这里有最好的看护和医疗保障,我和小妮每周都会来看她。但是,当我能给她安定的生活时,她已经认不出我们了。今天还算好,以往,她还会拿东西砸我们,打我们
    说到最后,辛梓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无声,站定在一楼的门口,用力呼吸。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他们在各自的家庭里承受各自的不幸,或是贫穷,或是冷漠,或是bàonüè,或是死亡,在不幸面前他们曾经独自奋战,即使头破血流,遍体伤痕,心力憔悴,却无人知晓,无人疼爱。他们在迷失对方的八年里到底各自受了多少苦,往心里流了多少泪,灼烧了多少思念,如今想来竟是心底苍凉,一言难尽。
    辛梓。
    浅深站到他面前,仰起头,望进那双清润的眼眸,异常坚决地说:我们各自的家庭都不幸,但是,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所以,你不用难过,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辛梓呆愣片刻,忽而笑了起来,那温存的面容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目光柔亮,他启唇,gān净的声音无比温柔:好。
    浅深忽然想起一首歌,梁静茹的《属于》:
    属于我的昨天之前的结局
    我决定我的决定
    属于我的明天之后的憧憬
    我迷信我的迷信
    属于我们点点滴滴的伤心
    我们要各自忘记
    属于我们闪闪发亮的爱qíng
    我们再一起努力
    生命总有困难,生活总有褶皱,过去的沉重如果无法随风飘散,就让我们一起携手前进,乘风破làng亦不再是难事,在未来的路上,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之后的几天,辛梓格外忙碌,早起晚睡,有时候都没法送浅深上班,他总是很愧疚,可是浅深并不在意这些,她担心他把身体弄垮。但是,辛梓告诉她这几天忙过以后,他想要带她出去玩,希望她也能在这两天安排下自己的工作好腾出时间。当然,出去玩,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辛梓真正的意思,是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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